0%

「嗯，嗯，鎮外的賊軍也要……」

「叫你搶我家牲口，叫你拆我家門板……」白髮蒼蒼的老頭老太太們邊打邊數落：「殺千刀的，你把我家的小豬吐出來！把我家的鴨子吐出來……」

大伙兒之前不動手禍害百姓，說到底，不就是為了這一刻嗎？反正也跑不掉了，就賭一賭青州軍的信譽好了。

「了不得啦，快逃命啊！」士兵們扔下刀槍，抱頭鼠竄，只恨爹娘少給生了兩條腿。然而，狹窄的街道限制了他們的逃亡空間，一群人頓時擠成了一團。少數悍卒試圖奮力一戰，卻被這些不爭氣的同僚推得東倒西歪。

眼下，正圍著他狠揍的是一群女人。

衣甲越齊整肯定官越大，官越大造的孽越多，所以打他也不會冤枉。狼和羊轉換就在一瞬之間，開戰前，大伙兒多少有些忐忑，可這麼輕易就把敵人打跑了，打服了，老實巴交的百姓們也是鬥志高漲。

部隊的士氣低也不要緊，只要布置得宜，特殊的地形會讓士兵們想逃也轉不了身，只能硬著頭皮應戰。等鎮外警戒的友軍採取行動，或者主力來援，正好可以藉助特殊地勢，包圍殲滅敵軍。

為惡，果然比為善容易多了，可報應來時，卻只是讓人悔不當初。

那婦人本是很安靜的一個人，她一直沒動手打人，只是幫忙打打下手，不時在人群中張望著，似乎在尋找什麼。剛好趙良被人打過，微微抬頭觀望，想看看有沒有趁亂脫ｍ•hetuｂooｋ•coｍ.com逃的機會，結果就被發現了。

「放心吧！」裴元紹應聲而出，身後那幾個半大小子正在捆人。悍卒也是人，也會怕，外面都一邊倒了，還要死拼到底，不是自尋死路嗎？

裴元紹裂著大嘴，大手一揮：「鄉親們，有仇的報仇，有冤的報冤，上啊！」

他一直走在中間，結果也沒跑出去，被人給抓住了，光是打就挨了不止一遍。

青州軍鐵騎突出的一刻，在鎮外警戒的孫軍侯剛剛收到消息，而入鎮的馮軍侯還遠未來得及退出鎮子。

「鎮外？那點人，哪過得了癮？差得遠了。」裴元紹直接飛起一腳，踹在楊超后臀，把他踹了個趔趄，吩咐道：「行了，別扯這些有的沒的，打仗的事都交給將軍，你在這裏甄別俘虜，俺要帶人到鎮外抓俘虜去了。」

這傢伙很好色，前次征糧時經行的幾個村子，每個地方他都綁了不止一個女人，於是，報應來了。剛被幾個老人敲過一通，還沒等他鬆一口氣，就被一個婦人給認出來了。

「饒命啊，大爺！我也是被抓壯丁來的！」俘虜們又羞又怕，抱著腦袋哭喊求饒。

從某個角度來說，他的擔心是有道理的，太史慈帶領騎兵衝出村口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個嚴陣以待的圓陣。圍攏在四周，構成圓陣的，不是人，而是一輛輛連在一起的大車。

鐵騎毫不停留，旋風般從蹲牆角的人群中卷過，太史慈縱馬和圖書挺槍，長聲高呼：「老裴，這裏就交給你了！」

不明白歸不明白，事情已經發生了，想重來一遍也不可能，想辦法應對才是正經。

「不是你是誰？」女人不肯輕信。

看他唯唯諾諾的模樣，裴元紹頗為不喜：「這才哪兒到哪兒啊，你還不知道子……將軍的打算呢，知道了的話，還不把你活活嚇死？」

說著，他大踏步的走向鎮外，一邊走，一邊揮舞著手臂大喊：「鄉親們，還有力氣沒有？外面還有好幾百俘虜等著咱們去抓呢！還有力氣的，跟俺上來。」

事不可為，也只能指望老孫爭氣一點了。馮軍侯自己也放棄了，長嘆一聲，鬆開馬韁，扯下盔纓，一抹身，他也抱著頭，去牆角蹲著了。

如果僅僅是被突襲，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在街道上抵禦騎兵的衝擊，比在野外容易得多，兩軍的接觸面太小，防守一方的縱深極深，騎兵的衝擊力再強，也很難在短時間內衝破防線，戰鬥將會很漫長，漫長到援軍從四面八方趕到戰場。

「饒命啊，大爺、大媽！」戰敗者們跪在同伴的血泊中叩頭如倒蒜，鼻涕、眼淚混著血漿泥巴糊了滿臉，看上去異常懦弱，口中喊的話，也依稀相識。

結果，事情就這麼發生了。而河內軍的準備，都是針對防禦野外出現的敵人，被人徹頭徹尾的打了個突襲。

「將軍說的是。」楊超膽子確實不大，否則當初被抓丁的時候，順從度也不會那和*圖*書麼高。不過這人也有優點，就是心思很細，裴元紹發現后，直接把他留在身邊做了個親衛。

助戰的百姓，多數都是以發泄為主，賊軍做的壞事很多，但具體到每一個人身上，就很難對號入座了。不過，總有那麼一些例外的，比如趙良。

「這，這位娘子，有話好說啊，我只綁了你，踢傷令千金的可不是我啊！」趙良拚命辯解。

「是他，就是他！就是他綁了妾身，踢傷我家珠兒的！」嘶聲叫喊著，聲如杜鵑泣血，隨即，那婦人張牙舞爪的沖了上來，沒頭沒臉的往趙良臉上又抓又撓，一邊打，還一邊哭。

「怎麼沒有？抓賊軍，除禍害，力氣多得用不完！」眾人齊聲響應，動作快的，已經拿著繩子跟在了裴元紹的身後。

把騎兵藏在村莊內發起突襲，並不是明智的策略，很容易被人堵在鎮子里，失去機動力的優勢。所以無論是楊醜事先做的布置，還是將官們商議的結果，都不認為敵軍會放棄野外機動的優勢，傻乎乎的藏在村鎮中。

「喪盡天良的，搶了東西還搶人，搶了一波不算，現在又來！你們還叫不叫人活了。你不叫我活，我也不叫你活！」仇恨的火焰四處蔓延，百姓們越想越氣，個個兩眼通紅。

馮軍侯一開始也確實是這麼做的，不過，在那場看似不靠譜的伏擊中，他的努力成了空。老弱們的攻擊沒多少殺傷力，可對陣型的破壞卻是致命的，步兵對戰騎https://m.hetubook.com.com兵時失去了陣型，哪怕地利佔優，也一樣無力回天。

后隊的離村口比較近，倒是順利逃出去了不少，前軍和中軍就沒這個便利了，眼看著鐵騎逐漸加速，馬上就到跟前了，在一些機靈人的帶領下，河內軍紛紛抱著頭蹲到牆角去了。

遍地哀鴻，裴元紹見怪不怪，不過他的助手卻有些心虛：「裴將軍，剛才不是說降者不殺嗎？現在這……」

望著滾滾的人潮，楊超心中茫然，以他謹小慎微的性格，實在理解不了裴元紹的豪情。儘管見識過青州騎兵的勇猛，可是，外面足足還有五百敵軍呢！而且是有了準備的敵軍，他們難道就沒想想，這仗有可能贏不下嗎？

百姓們卻不肯輕易原諒這些破壞者，把一伙人打倒再地，又拎著棍子走向下一夥。專撿其中衣甲乾淨，身材越結實者下狠手。

畢竟只是個村鎮，街道並不寬闊，幾百人豕突狼奔的擠在一起，根本就無法迅速行動。就是這麼一耽擱，青州鐵騎就殺出來了，要不是親眼看到，馮軍侯怎麼也想不明白，充其量也只能容下四五匹馬并行的街道，青州人的戰馬怎麼就沖得起來呢？

更別說青州軍正好趕在他撤兵時出現了。都用不著打，只一現身，河內軍的士氣就崩潰了。

就算他沒下令撤退，士兵的鬥志也沒這麼弱，聽從了他的命令，攻入街道兩側的房舍，現在的局面也好不到哪兒去。

「嗨，楊兄弟，不是俺說你，你這膽子實ｈｅｔubｏoｋ•ｃｏm•ｃom在太小了。」裴元紹晃晃腦袋，嘿然道：「積累了這麼多怨氣，總得發泄一下不是？反正也打不死人……」正這時，他看到了一群女人圍毆趙良的一幕，於是又改口道：「偶爾有幾個罪大惡極的被打死，那也是罪有應得，是吧？」

「是，是……」踢人的遠不止一兩個，趙良當時只顧大笑了，又哪裡記得清楚？

說是應對，可左右看看，馮軍侯卻發現，自己什麼也做不了。

防禦陣型中，防禦力最強，最難衝破的陣法——車陣。

另一邊，當最後的勇氣喪失殆盡后，人的尊嚴也蕩然無存。

「還敢扯謊，就是你這壞人！」手一揮，又撓上了。

雖然到處都有人哭喊控訴，但這邊的動靜還是太大了一些，吸引了不少注意力，有俘虜的，也有百姓的。

無須動員，無論男女老少，都主動跑出來幫忙了。他們七手八腳，用髒兮兮的繩索將投降者挨個綁起來，紮成長串。而那些沒有力氣幫忙的老弱則從戰場中撿起棍棒、樹枝，衝著俘虜們劈頭蓋臉的亂打！

俘虜們暗自慶幸，好在前次沒跟出來，跟出來也沒搶女人，要不然可就慘了。

百姓則是更加憤怒，捆人、打人的時候，也更加用力了。此外，也有不少有同樣遭遇的女人，發現了這個不共戴天的仇人，紛紛加入了報仇的行列，毆打演變成了群毆。

「青州鐵騎，是青州鐵騎！」驚恐的尖叫聲此起彼伏，像是數日前的一幕重新上演，改變的只有受害者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