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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金楊徹底無語，他默然打開後備箱，拿出煙酒之物，悶悶地走向一個灰色院門。

說完，金大伯看都不看金楊，而是微笑著沖冷月潭點頭道：「姑娘貴姓？」

「我……」金楊瞪著她，最終敗下陣來，無奈道：「清遠縣。」

「金大所長榮歸故里，竟然不通知哥們一聲，太不夠意思了吧？」

清遠河堤本是金楊最喜歡的地方。在他兒時的記憶里，河堤兩岸有常年青翠的松林、蜿蜒的天然河流，背景則是一望無際的麥田。

「第三，你對這位姑娘的態度很……」見金楊和冷月潭同時要開口解釋，他揮手制止，「我不聽解釋，我只信我的眼睛和判斷力。不管你對這位姑娘是什麼想法，既然帶了她回家，就不能冷漠視之，這是你做人方面的最大缺憾，患得患失，不果斷。好在這個社會沒有兵荒馬亂，如果在古代，你這種殺伐不果敢的性格別說當官，就是當上了官，也混不了幾天。」

「啊！是建濤啊，你怎麼知道我回來了？一定是王大鵬說的吧。對不起，我走得急，剛到家，茶沒喝一杯，正準備給你們幾個打通電話，混頓飯吃呢。」

金楊連聲道：「好，好！馬上！」

「那你就忍心丟母親在家接受煎熬？」金楊實在無語，找了個自己都不認可的理由。

金楊了解大伯的性子，連忙錯開話題，指著他手上的破損瓷壺道：「我前段時間見到一隻品相完整地青磁砧馬蝗絆，等我發達了，我給您收購回來，您左手一隻右手一隻，多愜意！」

金楊苦著臉，沖冷月潭道：「跟我一起去吧。」

門沒有和-圖-書上閂，微露縫隙。只需輕推可入。

「哦！你應該謝謝蘇總，是她給你機會。好好學！將來回報蘇總。」金楊匆匆打開車門，剛坐進去，冷月潭二話不說，自己拉開車門，也鑽了進來。

「第一，你進門便說將來發達了要給我買青磁砧馬蝗絆，這是許諾，對親人許諾，你許諾的對象如果很喜歡這東西，他豈不天天盼夜夜想，期盼你回家時手裡會出現這隻壺。如果你做不到呢，豈不害人。」

金楊見識過她的執著，知道再怎麼扯下去，都是枉然。除非他狠心將她推下車。可是，這樣的事情他又怎麼做得到。況且她的家世已經很可憐，從某種程度上說，其不惜捨身救母的舉動值得敬畏。

「家母。」

摸了摸腦袋，金楊苦笑著進屋，抬手將煙酒放在八仙桌上。

「第二，你說每月給我好煙好酒，我信，這應該在你能力範圍內。可是，你的錯誤之處是，先說出來了，我一樣會少了很多樂趣；當這個事情成為習慣后，你給得麻木，我收得麻木；如果你不說而只是用行動表示，我每月都會有驚喜等待。你這樣做是抹殺了一個老頭難得的等待和喜悅係數。」

金楊頭疼無比，按捺心中的不愉，強裝笑臉，道：「你想去什麼地方，我送你。」

「小子，你還知道回來啊！」金楊大伯半笑半怒道。

而現在，河堤兩岸青翠不在，到處是灰濛濛地小廠房，河堤上不寬的道路穿梭著一輛輛重型卡車，壓得河堤發出痛苦地嗚咽。

金楊痛苦地低頭，有氣無力道：「你明天去京都是火車還是飛機？時間。」和*圖*書

「我也去清遠。」

「斗岩落月潭心冷，止水斜月碑字明。好名字，好名字呀！」金大伯欣然道：「你父親還是母親給取的名？」

稀罕的是，門前一排松柏蒼翠，枝幹挺拔，像一排猛士般護衛著稍顯破敗矮小的灰瓦房。

「不知道，您開講！」金楊殷勤地上前倒茶遞煙。

冷月潭搖頭。

正當他坐如針氈之際，一道救命的電話響起。他心中一喜，以最快的速度接通。

「金伯父好！」冷月潭淡淡一笑，大大方方跟著金伯父走進屋中，把金楊晾在台階前發獃。伯父的怪異眼神令他驚奇不說，冷月潭的坦率大方倒頗出他的意料之外。

「九點十分的飛機。」

老人沒有他預料中的熱烈反應，目光垂直落到他身後的冷月潭身上，微訝道：「這位姑娘是……」

她猶在欣賞之時，金楊已然三步並作兩步衝進磚快壘成的矮台階。

掛了電話，他剛要開口。金大伯笑道：「去吧，帶上冷姑娘一起去。」說著起身，不給金楊反對的機會，走向後院，咕噥道：「我老頭子自己弄幾小菜，喝點好酒去啰！」

殊不知她一句佛家語言再擊潰了他。

這也導致一個惡性循環。家裡的年輕人大半都外出，縣城的商業經濟更是每況日下，但是稅收卻隨物質水平線遞增，原來繁華的商業門面除了節假日，都很蕭條。

冷月潭磊落大方道：「姓冷，名月潭，冷月潭。」

金楊琢磨著該怎麼安排她。她在想什麼，誰也不知道。

冷月潭淡淡道：「那是她的業報。這個世界本來就是痛苦的，沒有例外的。」

「你去什麼地方？wｗw•hｅｔｕboｏk.ｃｏm•ｃｏm」冷月潭波瀾不驚道。

「一邊去，我和冷姑娘說話，沒你插言的份。」金大伯板臉道。

冷月潭似乎早就預料到金楊會出現這種反應，她低了低頭，細聲道：「父親在家裡大吵大鬧，我想在離開武江前，能給自己放個假。」

「好，好！我有當聽眾的覺悟！」金楊心想，我才不信你能和她談上路。兩個不愛說話的人，還能扯出花來。保准三分鐘后冷場。

「姑娘進來坐。」金大伯的眼睛長長地停留在冷月潭臉上。

「大伯！我回了！」

金伯父眼睛微眯，冷冷道：「我喜歡好東西不假，可你今天犯了三大錯誤，知道錯在哪裡嗎？」

他一向認為，幫人可以，但要在自己能力範圍之內。否則，不僅幫不了人，還會給人給己帶來麻煩。關於冷家，他覺得自己已經做到仁至義盡，從來不求女人的他，最後還是硬著頭皮求了蘇娟。

有這麼不冷不熱的謝人方法么？還是你媽要你來的？金楊看見她就頭疼，但是聽過了她們家的慘事後，他的心情很矛盾。既想幫助她們，又擔心惹一身狐臊，連續兩次給他帶來大麻煩。

「姑奶奶，我大伯不怎麼願意見陌生人，而且他的話很少，你進去，也只能當跟木樁子站哪兒……你就在車上等我，要不你去河堤上逛會也行，我速去速回。行不。」

「靠！見面和你算賬，你馬上來風花雪月生態農莊，我們都等著你，快點！」

「我陪你進去。」

金楊真是傻眼到極致。他甚至找不出語言來形容他現在的心情。

清遠是西海省偏北的一個非發達縣城，貧窮也談不上。現在這和-圖-書個時代，只要人不懶惰，家鄉不養人，自有養人處。每年成千上萬的年輕人、中年人出外務工，寄回的匯款一年累積絕對超過全縣稅收好幾倍。

徐徐停車，金楊感嘆地看著那樹那屋，半晌才回頭說了第一句話：「我從小失去父母，伯父撫養我成人，我很尊敬他。你有兩個選擇：一，我給你找處賓館，你住進去等我，明天早上我去接你；二，你坐在車裡等我會，時間不會短，我再送你去吃飯，安排住宿。」

「我明天去京都，學習。」冷月潭窺見金楊的神色，眸子一黯，語氣平淡道：「我媽媽要我來謝你！」

「當你知道迷惑時，並不可憐，當你不知道迷惑時，才是最可憐的。」冷月潭自上車后就從沒有看過他的眼睛，現在也不例外，低頭道：「我就想看看能把你撫養成人的這個人，因為他很了不起！所以我想看看他。」

「哦！如果我猜得不錯，令堂一身浩然正氣。」

從武江到清遠縣城走高速僅一個半小時不到，兩人照例是一路無話。

冷月潭還沒答話，金楊一臉古怪地叫了起來，「神了，大伯，她媽媽就您說的那個樣。」

按金楊的想法，他的話都已經說到這份上，哪怕是心硬如鐵的神仙也不好意思胡攪蠻纏。

冷月潭跟在金楊的身後，進入院內一看，碩大的庭院中有個葡萄架，時近冬日，已是枯藤禿枝，但仍可追索到它夏日的繁盛。院子左邊是數塊菜地；右邊是個小型簡易花房；中間一條卵石小道，很有些出世的意境。

「我順路帶回一朋友，」似乎擔心大伯想多了，他連忙加了句：「呃，普通朋友。對了，您看ｈｔｔｐs://ｗwｗ.ｈｅｔｕｂoｏk.ｃoｍ.com看我給您帶的東西，您喜歡喝的酒，呵呵！以後，好煙好酒少不了您的，我每月給你捎幾條……」

憤怒？悲哀？無奈？痛苦？痛恨？

金楊鬱悶，大伯的這一套詭異「指導」方法從小到大，到現在都逃不了。

最後金大伯竟然扯到生辰八字上去了，就差問冷月潭有沒有找婆家。

這種景象使得心情本來就蕭瑟的金楊愈發鬱悶，他快速扭轉著方向盤躲避過來往的重型車輛，下了一個斜坡，河堤的背後有一排平房。看上去有些歷史遺留的痕迹，灰磚灰瓦灰牆。

「好吧！」金楊長長嘆息，發動了汽車。

奇了怪了？金楊暗暗犯嘀咕。

一名身穿普通服裝的中年人走了出來。身材消瘦若仙風道骨，兩鬢斑白，臉型稍長，兩眼很有神韻，手捧一隻瓷壺，看起來年齡在五十到六十之間。

金楊愕然。卻又不好意思當場發作，抬頭盯著她，比較婉約道：「我送你回家。」

金楊聽到心驚肉跳，見鬼了，才一年沒見，大伯該不會陡然變了性子吧。怎麼搞得和媒婆似的。但是他有知道自己這個大伯涉獵頗咋，雖然不敢說上知天文地理，但是年輕時大伯在清遠縣有大才子的稱號，散文詩歌小說，中年研究哲學、書法、文藝小收藏、宗教；退休了又愛上風水面相，在他考上警校的那年，大伯是逮到一人就刨根問底，搞得人人見而躲之。

誰知他這個聽眾一當就是半小時。他們倆不僅沒有冷場，而且相談愈歡，大有忘年之交見面的意味。扯得話題天南海北，完全不照路子來。金楊暗呼「邪門！」

她的話令他幾乎崩潰。他求饒似地望著她，就差要哭出淚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