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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最後一列。」黎二少指指手下，然後指指旁邊，「探頭看了一下，前面一列車大概百來個日本兵。」

兄妹倆對視一眼，默不作聲的邊聽邊吃早點，就聽那頭八卦的漢子頭碰著頭竊竊私語：「好傢夥，日本一個兵不出，光給武器彈藥，那王八羔子竟然樂得跟發了財似的，轉頭就搖著尾巴點兵點將了，也不看看打過去死的是誰！」

「那也不能這樣啊！給點兒武器轉頭就打自己人，咱哪裡對不起他了！」

雖然看吉林省淪陷的速度，黑龍江就這麼掉了一正常，但是問題來了，本來大家雖然帶著去齊齊哈爾的糧食，但是到了地兒才得知旅途被砍了一半，才肯讓黎二少換點糧食，可現在旅途遙遙無期了，誰還肯出讓糧食？連水都岌岌可危了！

「這是，多久啦……」她聲音都沙啞了。

「……餓。」

黎嘉駿這輩子沒想到會見到這樣的場景，中國士兵居然夾道歡迎日軍進城！這麼重口味的畫面嘔得她一陣眼黑，差點心塞的說不出話來。

「認日本爹了唄還能咋！」

「怎麼了？又想砸人了？」二哥回頭看她，笑了笑，「還好只有你哥我看到，要讓別人見到你那樣子，三爺你就真的別想嫁人了。」

「嘖嘖，不一樣。」二哥搖搖頭，「抽人那點樣子像是條小狗……昨晚呢……」

黎嘉駿愁得不行，開始小心扒拉黎二少的包裹，卻發現滿滿一包裹的麵餅，黎二少看著她的動作似笑非笑的：「我一開始以為到了長春無親無故會餓肚子，所以多換了點……換的人剛才都下車了。」

「列車員呢？」

卧槽這感覺真是無比心塞！

黎嘉駿被現代慣壞了，經常背著個小包就上火車，高鐵動車不管哪個，到周邊城市有時候比上下班都快，渴了餓了，車上就有的買，就算車上也沒有，只要她不是去什麼荒郊野嶺，要什麼都買得到。

兩兄妹互望著，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崩潰，雖然兩人不想去長春，但也不想和這群顯然是上前線的日本www.hetubook.com.com兵一道啊！這算個什麼事兒！而且這車現在能往哪開，莫非黑龍江這就已經掉了？

嫂子雖說將門虎女，但是她的父親在齊齊哈爾任的卻不是什麼重要職位，要說軍事參謀長謝珂什麼的，能見到最好，求安排入關，如果見不到，至少可以賴在吳家過個冬。

為什麼我反應要那麼快！黎嘉駿悲憤無比。

二哥你是不是其實已經嚇呆了？

二哥啊，未來的人可都以為東北軍撓都沒有撓啊！

一座不戰而降的城。

她這才注意到火車這時候是停著的，突然又驚悚起來：「等等，明明來的時候不是這個車廂！而且也不止我們一個車廂啊。」

日軍列著隊昂首挺胸的在一個中國高級軍官打扮的人的帶隊迎接下，雄赳赳氣昂昂的走進了城門，後面是零零散散和兄妹倆一樣隨著日軍到達的難民人家。

車裡死氣沉沉的，沒人回應他，看不出是誰給換的麵餅。

黎嘉駿接過本來貌似是香酥金黃但現在口味特別黑暗的麵餅啃了一口，往黎二少的布袋裡望望：「你袋子里放了啥啊昨天不是吃光了么？」

不管結果如何，長那麼大所有人都以為九一八的時候東三省沒抵抗，這一牆角聽得黎嘉駿幾乎有三觀翻轉的錯覺，她微微張著嘴極為震驚的樣子震到了黎二少，他伸手在妹子眼前晃晃：「怎麼了？」

所以當她一覺醒來餓著肚子發現還在火車上，而且火車上還臭氣熏天時，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是啊是啊，明明我們打得那麼辛苦，上面還不停地誇瀋陽，不是說中國下了不抵抗的命令嗎，那群支那豬莫非什麼是軍令都不知道？！竟然還敢抵抗！氣死我了！】

「怎麼可能一點沒抵抗的，是個漢子就有點血性，不讓咬，還不給撓兩下？」

「胡說，明明我還會抽人。」

「確實，聽說前日里進城的那個多什麼……哎不知道什麼狗東西，許諾了張麻子黑省省長當，張麻子當年和萬省長一道當鬍子起ｍ.hetubｏｏk•coｍ•ｃoｍ來，混到現在一個守我們屁大點兒的洮南，一個當堂堂黑龍江省的省長，這麼想想果然氣兒不順。」

黎嘉駿喝完了一碗豆花兒，擦了擦嘴，出神的琢磨了一會兒，這才想明白，敢情自己這是見識到歷史上第一支「皇協軍」的誕生了！

剛在這種「被用」的命運中逃竄出來的黎家兄妹頓時理解了為什麼他們現在還在這列車上苟延殘喘的原因。

黎嘉駿很無奈，她靠在二哥的肩上，怔怔的看著窗口|射下來的日光，這才發現這個車廂也不同尋常，其實是個貨倉，墊了些稻草就算座位了，車窗又高又小，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情景。

前提是山野他們不要那麼機智的找過來。

「你非得這麼說也可以，本還想說像條狼的，結果你想當大狗……」

「……」想到那些被黎二少換掉一半糧食又被日本兵半路趕下車的人，黎嘉駿一陣唏噓，這大冷天的有的罪受了。

雖然現在知道長春已過的只有兄妹倆，可她相信黎二少也沒這臉皮仗著別人不知道騙吃的，那到時候人家反應過來了該多恨。

關鍵時候黎二少的靠譜還是體現出來了。

「走走停停……不知道。」黎二少頭都不抬。

隔壁突然傳來一陣喧嘩聲，是日本兵在聊天。

「……」黎嘉駿蔫了，「你怎麼知道？」

她舉起自己的左手在天光下照，當年抽大煙抽得瘦骨嶙峋，導致她這麼久了還是顯得不怎麼健康，手微黃，像個雞爪，來來回回的看著，竟然有些捨不得諾開眼。

「我看難說，肯定有什麼別的好處。」

黎嘉駿和二哥大概是貨倉唯二聽的懂日語的人了，兩人對視一眼，都豎起了耳朵，只聽到前面列車大概剛上車的日本兵屋裡哇啦一頓噴，許久后才搞清了情況。

「我不知道啊，我這不是聽著不對么！」

「這是得多賤！」她咬牙切齒，「這個洮南的守將不得好死！」

算算日子快十月了，列車終於完全停下了，所有人都下了車，發現竟然是在一個荒和_圖_書郊野外的地方停下的，停下後日本兵馬不停蹄地開始了行軍，剩下的人都很茫然的跟著，貨倉里其他人都去找自家主人了，兩兄妹在南和北糾結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向北跟著日本兵走。

相比黎二哥聽完后的嘆息，黎嘉駿心裏卻更多的是震撼。

「……大狗？」

「張麻子派兵去打齊齊哈爾了，這是要做什麼？！」

黎二少正低頭在自己的筆記本上不知道寫著什麼，聞言摸了摸她的頭：「還沒到，接著睡。」

她忽然感到心空落落的，腦中不由自主的又閃過昨晚的畫面，開槍的滋味右手在不斷提醒她，可是板磚砸頭的滋味卻讓她回味無窮，那個日本兵頭快被砸爛了吧，她真是一點沒留手，砸的時候想的就是那些喪屍片，想要死不如死透點，或者什麼都沒想，那感覺大概就是她現在腦補的。

「前面，穿過運兵車就能找到了。」不咸不淡的聲音。

結果這車一開，就呼嚕了兩天，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再沒日本兵上來過，也再沒日本兵下去過，車廂里一共二十來個人，大多能睡則睡，活的小心翼翼的，有時候停了車讓拉撒，也是等外面日本兵列隊被叫回車廂時才緊張的出去飛速解決一下，他們彷彿被這整個火車遺忘在角落裡，又彷彿隨時都會被惦記起來扔下去。

「恩，很有可能沒到長春就被趕下車了。」黎二少淡定的不像個人樣兒。

「哥，我們等他們打完了過去嗎？」黎嘉駿下意識的覺得黑龍江也快了，「還是就在這兒等著？」實在是這兒現在太和平。

「還要開多久啊？」外面一片荒原。

黎二少吃完一抹嘴，想了想，問旁邊的人：「兄弟，附近有盛京時報的辦事處嗎？」

相比在瀋陽只有兩個莫名其妙死的士兵，在長春僅僅這麼一天就死了66個日軍，重傷了142個，在己方有心打無心，對方上峰不給力的情況下被如此兇狠的反咬一口，難怪那群上車的日本兵一個個疼的嗷嗷叫。

【早知道當初就留在瀋陽啦，川島和圖書他們這次可是不世之功啊，幾百個人就解決了。】

兄妹倆遠遠的綴在行軍的日軍後面，折騰了一整天，才在十月一號的時候，到達了一個叫洮南的城，黎嘉駿不認得第一個字，黎二少觀望著前面，冷笑道這個城的諧音叫「逃難」，隨後黎嘉駿隨著二哥遠遠的看到，這座小城，正在開門接客……

黎嘉駿看了看黎二少，垂下眼沒再說話。

聽外面日本人發令於是扛起妹子就跑嗎，想想就很驚險刺|激啊二哥你是怎麼做到用這麼淡定的語氣回憶那麼驚悚的事的！黎嘉駿再次痴了：「那，那我們很有可能……」

「不，是天都要黑了。」黎二少拖著下巴往外望，「睡那麼久，挺威武的。」

黎嘉駿覺得黎二少還是很敏銳地，照常人確實是離前線越遠越好，可是現在瀋陽顯然他們是不能呆了，眼見著就要入冬，無論何種交通方式都不能保證他們能平安穿過日軍的封鎖回到關內。可如果是向北的話，就會像現在這樣，在日本眼中他們已經是「滿洲」治下的子民，只要不打擾到他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像對待螻蟻一樣。

二少也大致和她說了一下想法，既然沒法入關，那乾脆拼一把，打著嫂子的招牌到齊齊哈爾去看看情況，實在不行，說不定能往蘇聯跑。

「恩，剛才沿途上來一些兵，其他車廂的都被趕下去了。」二哥還是不抬頭，「我聽到外面說話，就先把你運到最後的車廂了，這個車廂一開始運牲口的，好像他們不愛上，就對我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對！沒好下場的！」眾人紛紛附和。

「我……一直以為……一點沒抵抗……」

旁邊日本兵抱怨完了又都沉寂下來，黎嘉駿這才覺得不對，問二哥：「這麼說剛才那些都是從長春捎來的兵？」

……你是怎麼做到用這麼淡定的語氣描述那麼驚悚的發現的？！黎嘉駿痴了。

「這種狗東西哪會想這些，沒好下場的！」

疲憊不堪的兩人已經無暇多想，搜颳了黎宅金銀細軟的黎二少不差錢，非常任https://www.hetubook.com.com性的買了一堆吃食和衣服日用品就帶著妹妹去開了房，兩人吃飽喝足連著睡了兩天才緩過勁兒來，第三天一大早醒來出去，發現洮南像世外桃源一樣進了日本兵還開著早餐鋪子，裏面人頭濟濟客人還不少，兄妹倆簡直有點覺得前陣子的驚魂就像是個夢幻，卻在聽到大家聊的天時又破滅了。

車忽然又開始動了，熟悉的震動和車輪滾動的聲音，周圍的人明顯鬆了口氣，這裏沒被趕下去，那就至少還能往目的地前進一點。

「這張麻子腦子被門夾了吧，這點都不懂？」

「好像是叫張海鵬，外號張麻子，是個扶不起的東西。」黎二少臉色也黑沉黑沉的，兩人相互攙扶著也進了城，這城看城門並不是很大，但因為沒有戰亂，很多店鋪還開著，兩支軍隊幾乎是其樂融融的消失在街頭，讓驟然接觸這個場面的人都反應不過來，難民們是本以為被送到前線會看到一場惡戰，而百姓們則是聽說日本在往北打卻沒想到以這種方式迎接到了日本兵，幾乎半個城都一陣失語。

二哥這才一個激靈：「對啊！剛才長春那兒停過了？！」

都說九一八中國軍人沒抵抗，可是聽那日本兵的說法，他們在十九號差不多同時對長春的寬城子兵營和南嶺兵營發起偷襲，其中寬城子兵營的營長出面交涉遭擊斃，隨後全營的官兵瘋了一樣對他們發起攻擊，直到傷亡慘重孤立無援才被迫撤退，而另外南嶺兵營也曾經奮起反擊，打得風生水起，直到接到撤退命令才停止反擊撤出兵營。

料想日本兵現在佔領了遼寧和吉林，對於當地的一些還有點權勢錢財的人物自然是抱著能用盡量不廢掉的心態，才保存了這個車廂。

「有錢，換的。」黎二少衝車內其他人點了點頭。

「這是往北還是往北極啊……天都亮了。」

兄妹倆注意到周圍人大多都挺淡定，詢問后才知道，原來這些人都是最前頭高等座里一些大人的傭人，是順帶的，所以才一開始不幸後來又幸運的被安排在最末等的位置。

「麵餅，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