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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聶仙鈴的話引得稍稍回神，而後庄無道就自諷一笑：「以前頗有些舊怨，你主人我，差點就搞得他們一族都無法翻身。如今倒好，兩人反倒成了師叔侄了。」

「師侄才剛入門，事務繁雜。庄某便先告辭了，日後師侄有瑕，可至半月樓小聚。」

「老爺，您是與那個叫古月明的認識？這人可真厲害，第二條道業天途，十死九生呢。」

最後一句，司空宏特意加重了語氣。他不會去理會二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彼此間又有著什麼樣的恩怨。既然此時，都已同在宣靈山一脈，那就該戮力同心，不能再有他念。

靈華英本是節法的衣缽傳人，如今重傷昏迷，等如廢人，與隕落無疑。

此言一出，殿內諸人都皆做出瞭然之狀。知曉此時的古月明，雖未真正拜入節法真人座下，然而身份與元神門人也不差多少。

台上的節法真人卻笑著搖頭：「我壽元已所剩不多，哪裡還有精力去調|教弟子。早說了無道他，是我座下關門弟子。在他之下，再不收徒。」

「所以是利分則敵，利合則親么？」

其中之一，正是北堂婉兒。而另一人，卻是夏苗。

庄無道遠遠只見古月明的身軀微顫，眼裡閃過了一絲失望之色，卻又極好地掩飾住。

「僥倖而已！」

遠處的半月樓已經在望，而當庄無道在峰頂湖畔前停住遁法時，果然毫不意外的，發現自家那座樓宇之前和圖書，多出了兩個人影。

庄無道心中再次一聲嘆息，有心轉身就走，卻又知這一出自己躲不過。而剛剛近前，就聽北堂婉兒劈頭問道：「那古月明，最後到底拜在何人門下？」

那雲靈月卻並未直接應下，而是沉吟著道：「弟子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妥。然而華英師弟他昏迷至今，仍無清醒徵兆，只怕無法親自指導弟子修行。如此一來，怕是耽誤了這孩子。」

聶仙鈴頓時默然，雖是更為好奇，卻乖巧地不再出聲詢問。

庄無道卻沒離開，知曉古月明，必定是要來尋他。果然待得傳經殿內空空落落的時候，古月明也依然留在殿內不動，目光直直地望著庄無道。

若換成庄無道自己是節法，多半也會有愧與心，極力補償。這個人，真是城府極深。

「還有此事？」

而此刻就在後方，古月明看著庄無道離去的背影，眼神亦是複雜之至。

見庄無道與古月明，都神色恭謹地俯身應是，司空宏卻又負手走向了殿外：「要記在心裏才好！古月師侄，你雲師伯已讓人安排你的修行之地，以及領取功法月俸之事。稍後可自來峰頂尋他。」

雲靈月倒也不意外，接著又環視了傳經殿內，那諸多興緻盎然的金丹修士一眼：「此子天賦過人，心性也是萬中無一。若無名師調|教雕琢，那就誠然可惜了。不知師尊以為，此子拜在何人座下，這才妥當？和-圖-書」

「那麼現在，不知僥倖闖過道業天途的古月師侄，現在你到底欲待如何？」

即便心中仍有警惕防備，也只能放在心內。

此時他心中更隱隱有種荒謬之感，不久之前，自己是準備闖道業天途，以擺脫自己市井無賴的身份，成為大宗弟子，真正踏入修行之途。

「師叔要這麼以為，也未嘗不可。」

返回半月樓的途中，庄無道始終都是皺著眉。聶仙鈴被庄無道一手拉扯著隨在身後，神情既是忐忑又是好奇。

而諸人雖是心動，卻也實在是沒臉面與昏迷不醒的靈華英爭奪。

古月明卻搖了搖頭，避而不答：「庄師叔說笑了！不信以師叔之智，看不到你我之間，其實已無衝突。秦峰遠走，師叔你則拜入離塵，早已從越城那個漩渦里抽身。那日碼頭上更拒北堂家于千里之外，豈非明示？我與師叔往日無仇，近日無怨，彼此間其實都無死傷。館試之爭，已是過眼雲煙。反而如今，同在宣靈山一脈，正如司空師叔所言，你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些許衝突，為何就不可化解？」

即便庄無道，此刻也以為節法此舉，多半是要為那位六師兄，留一脈傳承，留一絲香火。

節法此刻正傷心之時，讓古月明拜入靈華英座下之舉，實是大有深意。

「六師弟座下？」

「還沒恭喜古月師侄，第二條道業天途。離塵外門弟子中，已經數十https://m.hetubook.com.com年無人能夠闖過。」

「報復倒是不會，這人極其聰明，不會做出這等蠢事。即便真恨我至極，量他暫時也沒這膽子。」

當司空宏的身影，消失在殿門之外，傳法殿內又恢復了死寂。

幾日前來時，庄無道雖也不說話，卻遠不似今日這般沉寂，心事重重般的模樣。施展遁法時也是三心二意，幾次差點走錯。

庄無道目光閃動，苦澀之意更濃：「只是有些事情，我夾在中間會很是為難，也不知該如何是好。算了，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麼？」

不能成為元神門人，誰都會感覺失望。這古月明恰如其份地表現出來，卻又極有分寸。

「何止是認識而已？還是仇家。」

庄無道心中微嘆，他其實早該料到，古月明絕不可能在敗北於他之後，就會與古月家一起束手待斃。

「是有些意外，不過也在情理之內。你古月明絕非是肯輕易放棄之人，也必不會輕易認輸。你之心性，早在館試之時我便已知。」

庄無道只怔愣了數息時光，就已恢復了過來。事情已然發生在眼前，那麼再怎麼感覺不可思議，不願置信也是無用，倒不如早早就正視現實。

他庄無道的氣度，怎麼也不能遜色于古月明這個曾經敗於自己手中之人。

然而時隔數月之後，自己已是離塵真傳弟子。而通過道業天途，改變了自己命運的，卻換成是之前曾高高在上的越城貴介https://m.hetubook.com.com公子。

古月明微微頷首，同樣笑意盈盈，亦無絲毫失禮之處：「師叔大約是很意外？道業天途。我只是抱著萬一的希望而已，卻僥倖從泥塵之中爬了上來。幸甚幸甚！」

未必能瞞得過節法，然而神情動作，都恰如其份。

聶仙鈴吃了一驚：「是仇人么？老爺是擔心他會報復？」

講經殿內頓時一寂，原本有意為古月明爭一爭的金丹長老，也都齊齊啞口無言。

庄無道漸漸感覺這裏的氣氛是壓抑之至，連呼吸都有些困難，卻依然微微笑著，無半分僵硬之感。

此事定下，殿內諸人都紛紛散去。節法真人，也早早就起座離席，返回峰頂。

司空宏看在眼中，先是訝異。而後又似想起了什麼，釋然道：「你二人，應該都是來自東吳越城？」

※※※

「此事簡單靈月你近年座下人才濟濟，穆萱吳煥幾個都是有望金丹的一時英才，顯見也是個擅於調|教子弟的。在華英他蘇醒之前，這古月明就暫由你來指點練氣入門。」

那古月明笑著道：「我與庄師叔他是早已認得，越城的離塵學館排位靠後，這次大比只有三個名額。結果館試之時，弟子不幸在四強之前遇上了庄師叔，然後被篩落了下來。那一戰，弟子至今都記憶猶新，輸得心服口服。」

庄無道與古月明說話時，聶仙鈴已到了殿外等候，所以不知究竟。

「正是！」

司空宏更是詫異，仔細看了兩人一眼，而後搖ｍ.ｈeｔｕbｏｏk•com•cｏm頭失笑：「這小小一個越城，倒真是藏龍卧虎。除你二人之外，我聽說那赤靈子座下的一個女弟子，也是出身越城，亦是天資穎悟。你二人既是同樣出自越城，早有同窗之誼，就該好生親近才是。日後需同心同德，和衷共濟，莫負了長輩厚望。需知十指連心，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之理。」

「那就同舟共濟吧——」

「此子成功闖關道業天途，按宗門之規該授真傳弟子身份。不知師尊，是否要將他收為門下？」

節法不以為意地說著，而後又深深看了眼古月明：「我也會稍加照看，抽些時間為他傳道授業，也還能夠辦到。」

古月明淡淡道：「只為了你我同在宣靈山一脈，就需同舟共濟，同心同德才是。」

節法微微皺眉，接著又是一笑：「你六師弟座下凋零，至今昏迷不醒。此子便由我做主，拜在華英座下。不知諸位以為如何？」

某種意義上，他們之間其實頗有相似之處。

待得古月明一一參拜過殿內節法真人諸多金丹修者，雲靈月就又笑著向節法請示。

昔年這位節法六弟子，自恃壽元還有六七百年之久，對自家傳承並不在意。將數名上好天資的弟子，讓給同門收錄。以至於到如今，連一個弟子傳人都沒留下，本身又沒留下什麼血脈後人。

庄無道洒脫一笑，亦往殿門外的方向大步行去。

庄無道心中一聲暗嘆，這古月明當真是高明。只這一番言語，自己就不能對其再有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