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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您淵博的學識讓人折服。但是，為什麼要另外準備兩條呢？」

「是流星吧！一閃而過。」丁克淡淡地笑笑，又說道，「不知還有多少人期待著讓我出醜賣乖呢！」

她這樣說，丁克一時間倒找不到適合的話題了。

朱麗葉淺淺一笑，說道：「我倒很好奇，是什麼讓你有如此廣博的學識。」

侯爵顯然沒有想到會這樣，投給她一個無奈的眼神，然後乾咳兩聲，宣布舞會正式開始。

不過，既然有了先前那些想法，丁克只想走得遠遠的，他害怕自己真的跟了去，然後露醜賣乖，讓雙方都尷尬。於是他想到了拒絕。他可不想為這美好而回憶留下一絲遺憾。

丁克當然知道他的用心，但他不予理會，因為他在這裏呆的時間不會太長了。

「我？」

博拉姆子爵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位熟人，眼前一亮，趕忙問道：「卡隆伯爵，您遊歷西方，想必知道這位先生所指的無名小溪中是否出產這種魚。」

丁克知道，這種人只有將他毫不留情地徹底擊倒，才能讓他停止攻擊，哪怕給他留下一點餘地，他也會尋機咬你一口。於是就說道：

「這可不像你！」朱麗葉捋了捋額頭的金髮，看著丁克的眼睛，「你的信心呢？到哪裡去了？」

「哦，是書籍！」丁克說，「學校的圖書館是一位知識淵博的學者，我把他當作朋友，於是耳濡目染之下，倒不至於顯得一無所知。」

丁克渾身一震，據他所知，女孩子主動舞伴兒，這種情況很少見，而且含義豐富。

立即，有人開始議論紛紛了。

「比如像這樣隨意地談話！我就覺得是一種奇妙的經歷。」丁克顯得很坦然，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吐露這種心聲。

「無論怎麼講，」侯爵大人笑吟吟地走了過來，「這場舞會當得上別開生面這個稱謂，全靠公主殿下想出的這個好主意！是她，為諸位提供了一個展示的舞台。」

「他說什麼？長須銀魚？」這個人顯然就是後來的，但他的目光已經落在了桌上的銀盤上。很快，疑惑就變成了驚訝。

朱麗葉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陣，低下頭說道：「我信！」

「你不信？」

朱麗葉臉上閃過一絲奇怪的神情，然後擠出一個笑容：「沒什麼，不過是我父王的一場惡作劇。」

朱麗葉笑笑：「逆境激發潛能的說法，我可是從這位丁克先生的言論中提取出來的。」

他盡量躲避朱麗葉那雙小鹿一樣毛茸茸的眼睛，於是將目光落在盛開的冬日玫瑰之上。可惜連那藍盈盈的花瓣都彷彿成了朱麗葉的臉龐，正盯著他看。

賓客中當然不乏見多識廣者，況且正如丁克所講，這些人確實都沒有什麼生活的必需品，往wwｗ•hｅtｕboｏk•cｏｍ•ｃｏｍ往只追求浮華。浮華之中，往往又包括這些新奇事物，了解它們的目的就是標榜自己的見識廣博。

朱麗葉比誰都關注這場舌戰，一開始，他認為丁克會輸得很難看，漸漸地她發現丁克能夠應對，甚至佔了上風。可當丁克把自己放到所有人的對立面時，她又不自覺地咬住嘴唇，臉上露出緊張的神情。

丁克再次重複他的言論，以便讓後來的賓客可以了解這次辯論的主題。

「對！」丁克點點頭。

「不過現在看來，你倒是有這個本錢。」

「湊巧罷了！要不是看出那傢伙故意找碴兒，我心生警覺，哪裡會想那麼多？」丁克笑笑。

「小氣鬼！」朱麗葉知道他實在說作弊的那件事，猛地甩開了抓住他胳膊的手，「對了，據我所知，九年來你可都是在桑坦德城度過的。」

朱麗葉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丁克也被逗樂了。

少女對英雄都是充滿幻想的，再加上之前的誤會，朱麗葉不自覺地放下了矜持，極力想重新認識眼前這位熟悉的陌生人。

「哦，我也正在奇怪，是什麼人花了那麼大的心思將它運了過來？據我所知，這東西離開原來的生存環境，能存活的時間可並不長。」卡隆伯爵說道。

他嘆了口氣，又說道：「哦，您真是太神奇了！無論如何，一個有了權力就是不得了，任何心愿都有人來完成。」

還不死心哪！丁克覺得和這樣的人較勁實在沒有意思，乾脆不加理會。

沉默一陣，丁克說道：「現在我還懷疑，那兩條魚是怎麼回事兒？我可不敢像那位軍官一樣認為，那是專門為此準備的。」

在丁克想來，一位天使般耀眼的女孩兒，怎麼會看上他這樣的人呢？

「瞧哪！我叫你丁克，因為我們是同學；剛才我們算是共同禦敵，因此又可以算作戰友。可我仍嫌不足，還想同您成為朋友。」

接下來的事情就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了。

而他不問朱麗葉，卻問丁克，用心就很良苦了。如果丁克給出答案，就等於這確實是一場陰謀，是兩人商量好的；如果丁克給不出答案，他也可以抓住這個扳回一局。

笑了一陣，朱麗葉說：「明天下午六點，圖書館門口，我有話對你說。」

「跟你說正經的！」

「好哇！」博拉姆子爵拍手道，「好哇！有勇有謀，丁克先生無疑是一顆閃亮的新星，所有桑坦德學院的人都將在您這種強烈的光輝下顯得暗淡！」

賓客們看到這種情景，都忍不住伸長了脖子。

這一次，人們發出由衷的讚歎，為朱麗葉的奇思妙想，也為丁克的淵博學識喝彩。而博拉姆子爵覺得，他和他那群朋友倒成了小和-圖-書丑，是為了顯示別人的與眾不同而來的。

「國王陛下的惡作劇？」

朱麗葉的臉猛地漲紅，顯得非常委屈，求助地望了望侯爵大人。丁克不免有些心疼，但是束手無策，此情此景，連一句寬慰的話都不能說。

「哦，我們只能歸咎於命運，那是神靈不願讓我們這些人看到一種奇迹，畢竟，神靈中也不乏善妒者。」朱麗葉不無嘲諷地來了一句。

就在他失神的時候，突然發現有人挽上了他的胳膊。

「對！」博拉姆子爵應道，「我先請您證明一下，藍寶石河上游是否出產這種長須銀魚？」

「叫你去就去！哪兒來這麼多廢話！」朱麗葉突然板起臉。

「環境的力量不可小覷！」丁克說道，「就像一隻生活在枯井中的青蛙，因為從小隻能通過小小的井口看到天空，因此認為天地間再無他物。唯有當它跳出這個狹小的世界，才能知道，世界原來如此廣袤！」

對於丁克如此機警地表現，朱麗葉心中讚歎，心也就放了下來，淺笑著看著他表演。現在他又提到了自己，這讓朱麗葉有些不知所措。

「承蒙誇獎！」丁克欠了欠身。

「諸位看這兩道珍饈，它們看似用同樣的食材——兩條難得的長須銀魚。但是它們產地並不相同：一條生活在東邊紅月深澗，另一條則來自西邊藍寶石河上游的一條無名小溪中。現在，我們的公主殿下將它們這對相隔萬里的親戚擺到同一張餐桌上，不是很有趣么？哦，有趣還不足形容，應該說神奇，對神奇！」

「說我有急智，我欣然接受，這誠實嘛……」丁克笑笑，「公主殿下恐怕就言不由衷了！」

聽到這話，丁克猛地鬆了口氣。他靈機一動，勸慰道：

「還得有頭腦！」廚師介面道，「比如這傢伙能夠存活下來，就多虧了公主殿下想到這個激發它本能的方法。」

「死掉一條？嗯，確實很周密。但是！」博拉姆子爵追問，「如果都死了呢？」

「真的嗎？」

「但你成為了明星！」朱麗葉說道。

「那好，我的朋友，挽著我的手吧！我正缺一位舞伴兒呢！」朱麗葉笑著說道，她的臉頰通紅，不知是因為興奮還是羞赧。

最重要的是，別人根本沒有別的意思，只想和他成為普通朋友。如果他誤會了，因此生出什麼別的想法，難免會步入尷尬的境地。

「這麼說……」博拉姆子爵的額頭閃過一絲陰霾。

也許是被怒氣沖毀了頭腦，博拉姆子爵認為這是兩人故意演的一場戲。沒準兒兩人早就商量好，藉此出名，而他就成了利用的對象。

這工夫，朱麗葉已經招來了負責這兩道菜的廚子，他證實了丁克所講的真實性。也許害怕自己的身份卑微ｈｔtｐs://ｍ•hetｕbｏok•ｃom.cｏm，所說的話分量不夠，於是又叫助手將兩個大木桶抬了上來。

「這樣說來，你是靈機一動，然後說了那番話。」朱麗葉好奇地望著丁克，希望他給出肯定的答案。

賓客們騷動起來，開始竊竊私語，紛紛指責丁克的狂妄。

「這樣大的個頭兒，不是只有紅月深澗才出產嗎？」他的同伴湊到他耳邊小聲說道。

卡隆伯爵介面道：「我遊歷西方各地的時候，有幸在一位漁夫家中品嘗過這道美味。當時我還以為是幻覺，但是第二天醒來，我的早餐是它，午餐是它，晚餐還是它。於是我就相信，在西方也生長著這種東方的美味。」

賓客們再次鼓掌。

是朱麗葉！

就在人們都用不屑或者驚奇的目光打量著他的時候，丁克又說道：

「你有急智，又很誠實！」朱麗葉由衷地讚歎道。

朱麗葉皺了皺眉頭，很乾脆地回答了他：「因為，路上有可能死掉一條。」

「哦，先生，您的謙遜讓人折服！您的這種實幹家的言論，以及表露出來的意志發人深省。也許，真如您以為的那樣，我們不是同一類人。但是我以為，人的執著總歸有共通之處。譬如，我自認為在追求某種奇思妙想的時候，所表露出來的執著精神，就不亞於您以及在場的任何一位。」

「那麼你很想去跳一曲嗎？」他說。

起初，朱麗葉僅僅是例行公事，根本沒有想到有人會看出背後的用意，更沒想到丁克闖了進來，一口道出了那杯酒的來歷。

這也是丁克有生以來，第一次將決定權交到了別人手上。

突然兩人同時看著對方，叫出了對方的名字。

「您是在叫我嗎？」目光被銀盤裡面的兩條魚深深吸引的中年人抬起頭來。

「那是我的榮幸！殿下！」

一時間，談話進入了僵局，兩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言外之意，不會是為了讓這場戲演得更精彩吧！

丁克第一次發現，拒絕一個女孩子的請求，原來需要如此巨大的勇氣，現在，他就像是一個在泥潭中掙扎的人。

「紅月深澗中水流平緩，生活在裏面的銀魚游水的時候不需要太費勁，因此顯得體型顯得肥大，長須也相對較長；而生活在小溪激流中的則不然，它們沒有足夠的食物，還要面對兇猛的天敵長吻豚，生活的艱辛賦予了它們強健的體魄，因此就長得很修長了。」

「唔……」丁克沉吟一下，「也許還有那麼一點！」

「正如您，軍官閣下，要全力保障國王安全的時候；正如您，書記官先生，要整理一堆文案的時候；也如您，慷慨的侯爵閣下，在為這次盛會得以進行而費心勞力的時候；又如您，美麗的公主殿下，以及所有美麗的夫人和小姐，為這和-圖-書場盛宴傾注心血、發揮奇思的時候。」

想歸想，他口裡卻說道：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強迫自己去做不喜歡做的事情呢？我們是俗人，但是並不妨礙我們追慕先賢，學著他們泰然處世，不為別人的意志所左右。你特立獨行，朱麗葉，就該隨心所欲，率性而為。」

丁克意識到自己剛才那句話實在有些曖昧，尷尬地笑笑。

博拉姆子爵知道對方是在影射自己，不免有些尷尬，但他很好地掩飾了。

博拉姆子爵越想越氣，好在理智佔據了上風，他告誡自己不能像被逮到現行的小偷那樣提出質疑，顯示出自己的惶恐，於是就委婉地說道：

「這倒奇怪了！公主殿下怎麼會對一個卑劣的作弊者生出興趣？」丁克臉上泛起一個狡黠的笑容。

「哦，花園這麼冷清，人們都在隨著美妙的曲子翩翩起舞，我們該做點什麼呢？」朱麗葉左右看看，唯有冬日玫瑰在風燭的光輝下靜靜綻放。

他一邊說，一邊掃了眼旁邊那幾個桑坦德學院的學生。看到他們臉上出現妒忌之色，他滿意地笑笑。

丁克望了眼被他擠兌地滿臉通紅的博拉姆子爵，繼續說道：

「怎麼？不賞臉？」

他似乎有些信服了，但還不甘心失敗，想抓住一切機會將眼前這個傢伙打倒。於是又說道：「哦，先生，剛才您說您是通過味道分辨它們的，現在卻大談體貌特徵。這似乎……」

丁克侃侃而談，所有的目光都在他身上，那些貴族少女從面紗後面投來那種火辣辣的目光讓他極為受用。

得到證實，賓客們立即鼓起掌來。

「不勝榮幸，殿……哦，朱麗葉！」丁克的心在劇烈地跳動。還是第一次有女孩子主動要求要和他做朋友呢！

聽到丁克的解釋，博拉姆子爵有些心動，他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的兩條銀魚身上，並暗自比較起來。

女人真奇怪！丁克在心中說了一句。嘴裏卻說：「沒問題。」

「丁克（朱麗葉）！」

但他頗能自律，很快就讓自己平靜下來，並一再提醒自己，對方的身份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和他這個小領主的兒子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

「我不屬於這種地方！」丁克發現賓客們都離開了，丁克發現賓客們都離開了，聳聳肩膀，一臉無所謂地說。

得到了丁克的允諾，朱麗葉滿意地離開了。

這讓那些被朱麗葉奪去了光芒的夫人和小姐立即歡呼起來，舞會必將讓她們奪回不少目光，於是在丈夫和家人的陪同下款款步入舞池。

「對，正是您，公主殿下！」丁克躬身施禮，然後指著餐桌上賓客說道：

血統？天知道你的祖先里都是些什麼東西，才養出你這樣卑劣的傢伙，簡直是一隻披著人皮的畜生。丁克在心中狠狠罵https://m.hetubook.com.com了一句。

「丁克，跟你談話真有趣兒！」

「在您的眼中，我就那麼自以為是？」丁克覺得這位公主越來越有意思了。

但是正是這場精彩絕倫的表演，讓她覺得自己錯看了眼前這位戰士，如同古代那些英雄一樣，他是故意將自己隱藏在一副平凡的軀殼之下，唯有在他們認為適合的時機才顯露出自己的才華。

「你覺得呢？」

丁克想掙脫，不料被對方牢牢地抓住了。

「難道我現在不正經了？」

那麼就算沒有品嘗過長須銀魚這種稀罕物，至少也該有所耳聞。

「不，我其實並不想去。」朱麗葉輕輕地說。

「現在說不行嗎？」

兩隻巨大的木桶裏面，分別有一條長須銀魚。漂浮著不少水草的那隻，有一條自由遊動的長須銀魚；而另一隻木桶里有一條身體相對修長的長須銀魚，顯得無精打采。

一時間，丁克不禁想入非非了。

博拉姆子爵微微皺了皺眉頭，把聲音提高，將掌聲壓了下去。他對丁克說：「但是先生，即便如此，那麼您是如何分辨這兩條魚來自不同的地方呢？它們極可能來自同一個地方，無論是西方，還是東方。」

「沒……沒什麼！他只想看看是否有人能一眼看出這兩條魚的不同之處。他說，這需要廣博的知識和敏銳的洞察力，缺一不可。」朱麗葉紅著臉低下了頭，她當然不能說是國王特意安排，專門為她遴選駙馬來的。

人們紛紛詢問，是什麼讓第二隻木桶里那條魚能存活下來。那個廚師立即給出了答案。他將一隻長吻豚的模型扔了下去，立即，那條魚就變得「歡實」起來。

看著朱麗葉笑顏如花，丁克竟有些痴了。但他很快回過神來，說道：

「紅月深澗生產一種稱為水蘭的水草，是極好的香料，哦，我聞見女士之中有兩三位身上就帶著這種美妙的味道。長途運送這種的魚，必須用裝有這種水草的容器。而另一隻，恐怕就沒有這樣的待遇了，為了讓它不至於死去，恐怕會專門做一個攪水的裝置，讓它始終保持活力。」

朱麗葉俏臉一紅，一跺腳：「說不過你！」

「可光彩全被她一個人奪去了！」是一個婦人低低的聲音。

丁克渾身一震，他並非不會跳舞，但是卻知道自己的舞技實在是拙劣。萬一有人故意邀請他跳上那麼一曲，那他前面的努力難免功虧一簣。

她想說點什麼，幫他一把，但是發覺自己根本插不上嘴。類似這樣用語言交鋒的情景，她只在宮廷的宴會上遇到過。

中年人覺得見識為他增添了光彩，讓他這個並不受人關注的伯爵成了焦點。儘管有心多談論一些他在西方遊歷時候的見聞，但權衡一下，還是認為點到即止更好。畢竟，有了這個契機，展露的機會有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