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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阿家，正是。」于文融察覺到元秀情緒的變化，不知所以，語氣頓時謹慎起來，元秀把手一揮，道：「沒有什麼，你繼續說。」

采綠湊趣兒笑道：「阿家也別光顧著五郎與皇后呢，奴這回出宮時遇見了五郎身邊的魚公公，公公可是問了……說大家已經命尚服局準備阿家及笄時要穿的禮服圖樣並首飾等物，尚服局那邊可是連阿家的婚服料子都備下了呢！」

元秀心裏一喜，豐淳的習慣，她當然也有所知，尋常時候，上午都是在改摺子，用過了午膳，才有可能有空，因此就是趙氏、韋氏、裴氏這些得寵的妃子，也是晌午過後，才有機會見到他的面，從前因著前朝之事，或者其他緣故，在皇后那裡多住幾日，也不是沒有，但若是連用個午膳都特別趕過去，那倒是真的上了心。

「這是阿家的弓箭。」采綠笑吟吟的道，「燕小郎君如今可是阿家身邊的內侍，這背弓之責自然是交給了郎君你。」

元秀離開紫閣別院后不久，別院側門被敲響了，早就等待在此處的人左右看了看，見附近無人，趕緊將門打開，門外的人也是早有準備，哧溜一下溜了進來，跟著開門的人忙不迭地離了原地，一直走到別院一叢茂密的花樹后，兩人才都鬆了口氣，拍了拍胸。

綠衣女郎盧二十六娘驀然皺起眉，看向了他的身後！

她輕輕跺腳，小聲嗔道：「你們那位貴主，聽說容貌甚美，看模樣也是斯文和氣的，怎地你要這樣怕她？」

「這……」于文融和采綠對望了一眼，卻都搖了搖頭，「奴等急著回別院來跟阿家稟告，卻未詳細打聽。」

「取出來吧。」采綠應聲進去，不多時，拿了弓並裝滿箭支的箭壺出來，卻都送到了燕九懷面前，燕九懷一頭霧水：「這是給我用的？這弓太弱了些。」

把窺探改為傷著，于文融接著道：「那內侍還是懷宗皇帝時候就進的宮，在宮裡也算是老人，原本過上兩三年就該進慈濟所的，也不知hｅtuｂoｏｋ.com•coｍ怎的就糊塗了，好在太妃沒出大事……」

「回阿家，就是楊太妃被那內侍刺傷后，韓王與魏王都被送回了趙芳儀身邊，這幾日大家皆住在了蓬萊殿，就是韋華妃、裴才人那裡都不曾去過。」采綠抿著嘴歡喜道，「說起來明德殿空著總也不成件事兒，奴看明年這時候卻差不多該有主兒了！」

「這卻是霍公公說的。」于文融殷勤的笑著，看向了采綠。

「咦，這句何足道哉用得極好！」元秀一本正經的稱讚道，「燕小郎君當真乃是有識之士！」

「不過燕小郎君當真英武不凡。」采綠笑眯眯的接話，「便是內侍袍服，照樣穿得氣勢不凡，乍一看去，奴還以為是哪家英俊挺拔的小郎君，誰能想到是位內侍呢？」

元秀聽到這裏漸漸放了心，轉而問起采綠說的喜事來：「那麼五哥與五嫂……」

采藍變了臉色，趕緊岔開話題：「阿家明日既然要出獵，卻不知道打算穿什麼衣裙梳什麼髮式，奴等今兒先準備好，免得明早起來倉促耽誤辰光。」

燕九懷正待發作，元秀卻在這時候施施然地問道：「我的弓箭可準備好了？」

燕九懷哼了一聲，他被方才那清淡得毫無鹹味的飯菜倒了胃口，這會左右看了看，從桌旁拈了一顆看似紫黑色的葡萄入口，吐出葡萄籽才輕描淡寫道：「公主若是怕你身邊的人發現我身份可疑又覺得那人不可靠，其實也很好解決，公主隨便給點銀子，我幫公主讓他永遠閉嘴，豈不就好了？」

見元秀出來，眾人連忙行禮，元秀隨口免了，問袁別鶴：「統軍可都準備好了？」

崔南風嚇了一跳，回過頭去，卻見空無一人，他鬆了口氣，轉回頭來，正要埋怨盧二十六娘嚇唬自己，卻見盧二十六娘是看在了身後的樹上，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但見一個七八歲模樣的小女孩兒，穿著與樹葉幾乎同色的綠衣綠裙，頭上還戴了一個碧綠柳枝編成的柳冠，正歪著頭和*圖*書，好奇的俯視著他們……

燕九懷眯起眼，來回看著她和采藍：「那麼你們呢？」

于文融聽她們說起打扮，這事如今還不是他能夠插上話的，忙識趣告退。

「有袁別鶴在，你還是不要管本宮的好。」元秀搖頭道，「珠鏡殿里一個小內侍無足輕重，珠鏡殿居然會有一個武功不低的小內侍，那才引人注意，本宮之所以前來別院避暑，除了為著薛娘子的緣故，也是為了避開如今長安那起子事，可不想因此被牽扯進去！」

采綠知道她的心意，也跟著道：「終南山中草木豐饒，如今又是發生之際，明日可不能梳飛仙髻了，阿家莫如作男子裝束？」

「也罷，不論怎麼說帝后和諧總是我夢唐之福。」元秀一拍手，欣然道，「明日帶上小九下山去狩獵，若能獵到對雁等物就好了，正好使人送回宮中為賀！」

站定之後，便可見到，進來的赫然是個十六七歲模樣的女郎，梳著偏在一旁的單螺髻，斜插著珠簪並新摘的山花，穿一襲湖水綠越羅夏衫，腰間束著鵝黃色的絲絛，面上淡施脂粉，輪廓很是俏麗，說話時面頰上便現出一對梨渦，更添嫵媚。

「狩獵？」燕九懷嗤笑著道，「我狩人都在行，區區野獸何足道哉？」

燕九懷瞪了她幾眼：「先說好了，你若只會受些小傷的事，我是不會管你的。」

「本宮早膳歷來吃得清淡。」元秀面不改色道，旁邊采綠轉過身去替她倒著膳后要喝的凍飲，趁機掩住面上笑色——那幾道菜清淡的可是半點鹽都沒放，燕九懷悻悻地放下碗，連凍飲也不要了。

哪知燕九懷才嘗了幾箸，便皺起了眉：「這些菜里都不曾放鹽么？」

「回阿家，末將等隨時可以出發。」看到元秀裝束利落，身邊的燕九懷更是連弓箭都拿了，袁別鶴也不多話，直接答道。

崔南風正要打開來看，綠衣女郎卻催問道：「騰郎在什麼地方？怎的一般挨了打，你能起身，他做什麼不來？」

悄悄陰了和圖書燕九懷一把，元秀心情大好，慢條斯理的喝著凍飲，問他：「一會等袁別鶴來了我們就下山，你可在這裏狩獵過？」

「斯文和氣？」開門之人聞言翻了個白眼，卻正是崔南風，他不屑道，「一個字都沒說，就害得我與於飛皆挨了三十軍棍，若不是行刑的人與我等交好，怕是早就爬不起來了，就是這會，我也是勉強起來給你開門，於飛如今還躺在了床上！」

元秀噫了一聲，拿扇子一拍手背，道：「我正說這段日子忘記了什麼？八姐的駙馬可是還沒定？這幾日她都在做什麼？」

明德殿是東宮第一殿，采綠這麼說，用意不言而喻，元秀深以為然，欣欣道：「若當真如此就好了！」

「東平公主這幾日似乎都在風涼殿里待著沒出門。」采綠眨了眨眼睛，「阿家難道要等她挑完了才挑嗎？」

「二十六娘你可不要害我！」崔南風一口拒絕，「替他向你們求葯已經是偷偷摸摸了，若是被統軍或者服侍貴主的人知道，我和於飛都不會有好下場，你惦記著未婚夫婿，好歹也為他想上一想！」

今日袁別鶴穿著便裝，身後跟著幾個面生的士卒，弓箭乾糧都掛在了身上，皆是服飾整齊潔凈，氣度一派沉穩、目不斜視，顯然是受上回馮騰、崔南風的影響，這會再不敢單是挑選與他親近的人來在元秀面前露臉，而是選了口風可靠的，免得再如前者那樣惹出是非來。

這邊元秀和采藍采綠商議完了翌日出獵的裝束，便各自睡去，第二天起來，采綠拿起前一日元秀所提到的頂簪替她挽了一個男子髮式，又穿上翻領胡服，淡掃柳眉，不用脂粉，用早膳時，燕九懷來了。

「……」燕九懷拿葡萄的手頓時僵了僵，采藍忍笑道：「阿家看差了，這件袍子不是于文融的家常衣袍，乃是咱們珠鏡殿內侍統穿的。」

元秀站起身來，丟了喝到一半的凍飲，吩咐人拿靴子來換，笑著道：「走罷。」

但如今長安城中事情不少，她還不敢就這麼相m.hetubook.com.com信了，略作沉吟問道：「韓王和魏王這幾日都在哪裡？」

「不說這些，你跑過來做什麼？盧二十一呢？不是叫他給我送傷葯來么？」崔南風擺了擺手，問道。

元秀只當沒聽見：「于文融這件家常的靛色袍子，燕小郎君穿著倒是俊雅。」

「我可不急。」元秀懶洋洋的說道，「這長安出色的郎君可不少，何況天底下也不是只有長安才有好郎君。」她這話卻把采藍和采綠都嚇了一跳——元秀這話里的意思莫非是覺得之前長安世家子因平津公主事不欲尚主，又有賀夷簡如火如荼的追求，居然動了心嗎？否則為何會說出不是只有長安才有好郎君的話來？須知道元秀所認識的男子中，有資格尚主又非長安人氏的，似乎只得賀夷簡一人……

綠衣女郎頓時急了：「我去看看他！」

「不會吧？」那綠衣女郎吃了一驚，趕緊拿袖子掩了嘴，瞪大眼睛，「貴主竟然如此心狠？」

幾人正在唇舌交鋒時，外面錦梳進來稟告，說是袁別鶴已經在竹樓外求見。

那綠衣女郎瞪了他一眼，從袖子里取出一隻檀木盒，啐道：「二十一哥送過來的傷葯特別靈嗎？虧這一盒還是我使了人從長安西市高價求來的！」

燕九懷默默的接過了弓和箭壺……

她想了一想，問道，「那麼可知道五哥究竟是怎麼轉了性子呢？」

「你可用過了？」見他進來，元秀放下瓷羹問道，燕九懷看著桌上幾樣清淡而不失景緻的小菜就是眼睛一亮，也不待旁邊人請就坐了下來，笑嘻嘻地道：「雖然用過，再來碗粥也吃得下的。」

「也好，那就用那支赤金底座嵌青金石頂簪吧。」元秀方才不過隨口一說，這會聽她們提起明日的打算，便立刻點了頭，「就穿上回做的絳底團花翻領胡服，束帶用那根同色玉勾帶的。」

「如此甚好，咱們走罷。」元秀點頭吩咐。

采藍和采綠住了笑聲，道：「阿家放心，都擱在了裏面。」

「我就知道你是為他才搶了盧二十一的差使和*圖*書！」崔南風無奈地搖了搖頭，「他沒什麼事，不過是因為統軍為了叫貴主消氣，故意讓我們挨了些時候才准上藥，務必讓傷口看起來慘烈些……他為人老實，拖的時間長了點，這會一動怕傷口崩開，估計再過兩三就成了。」

采綠接過話，道：「咱們回宮，去了珠鏡殿，說要替阿家取幾件首飾，霍蔚說這幾日五郎都住在了蓬萊殿不說，便是連午膳都要特意繞過內外朝分開的宮門，回蓬萊殿與皇後殿下一起用呢。」

「奴與藍娘之中必有一人需留在別院守著，只一人陪阿家下山，燕小郎君是想做替阿家擦汗捶腿、揉肩捏背的事么？只是燕小郎君此刻雖然在外人看來乃是無根之人，到底男女有別，燕小郎君若當真想連這些都攬下來，奴也只好不去，那樣阿家身邊只郎君一個侍者，讓燕小郎君做這些事，倒也尋常。」采綠面不改色道。

采藍瞪了他一眼，她早知道這等市井中人又自恃武力，在金枝玉葉面前必不可能禮儀周全，因此一見他進來，就把其他人打發了出去，元秀倒不在意，吩咐道：「給他盛一碗。」

于文融定了一定神，才繼續道：「所謂的刺客其實也不盡然全是——不過是萬春殿附近的一個年老內侍，因與萬春殿上伺候楊太妃的宮女在四海池邊遇見爭執了幾句，那內侍吃了虧，心懷不忿，也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弄了把刀進宮來，趁楊太妃外出時，忽然撲上去刺傷了太妃，幸虧太妃身邊人反應機敏，擋了一下，太妃也才傷了手臂，耿太醫看過，上了些傷葯便可，那內侍究竟年紀也大了，沒等宮中侍衛趕到，太妃身邊的人就將其按倒，因是內侍，便綁了送到蓬萊殿交皇后處置，只是聖駕不在太極宮，那邊宮人管束究竟鬆了許多，傳到別處竟成了刺客潛入宮中驚擾聖駕——也是大家御下寬厚，紫宸殿上兩個不長眼的小內侍私底下議論，將刺客交到蓬萊殿由皇後殿下處置，說成了刺客潛入蓬萊殿……傷著了皇后，倒卻是驚著了聖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