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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秀公主

作者:繁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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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九十二章 局中之局(四)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二章 局中之局(四)

元秀皺了下眉,這麼說來趙郡李氏也是決定要放棄李含了,這也不奇怪,如今杜青棠與邱逢祥權勢遮天,如五姓七望這樣的世家之所以能夠傳承千年,可不單單是靠傑齣子弟層出不窮,必要時識時務,犧牲小部分族人換取生存或者利益之事也是會做的,畢竟樹大根深。
「也不是新鮮事。」杜拂日淡然一笑,「子反之父、已故的國子監祭酒李氏諱瑰你是知道的,當年才名不在我父之下,惜乎去世的早,那時候子反半大不大,還有十娘子其時年紀也小,便由李祭酒的兄長即子反的伯父撫養,李氏固然不能與皇族李氏相比,到底也是關中豪族,那李珩雖是自己有兒有女,但自然也是做不出來虧待侄兒侄女的事情的,子反兄酷肖其父,少年時便在國子監中嶄露頭角,又有李祭酒之遺澤,各家少年都很服他,包括先前長安風儀許為第一的崔風物,亦對子反極為佩服,那李含郎君比之子反幼了數歲,他本是李珩之嫡出幼子,無須如長子般承襲家業,平素在家中時自是寵慣了的,到了國子監后,因入學的若非貴家之子,便是黎庶之中的拔尖才子,相比之下,李含郎君課業平平,自是遠不及子反引人注目,久而久之,堂兄弟之間漸生罅隙,子反素來胸有大志,又因李含郎君還是少年,便未曾理會,只是念著李珩撫養之情處處退避,卻不想李含郎君究竟是被家裡寵得不像樣子,做事忒糊塗了。」
再思索了下杜拂日的話,元秀不禁道:「這麼說此事還是瞞著的,長安坊間還不曉得吧?」按理說李含與長生子交往並助其行事,如今既然長安是杜、邱聯手執權,追究的時候交給誰都一樣,但他到底是世家子弟,正常情況下該是交給同樣出身望族又身為權臣的杜青棠審問,而不是交給閹人處置,如今李含既然落在了邱逢祥手裡,那麼多半是要秘密詢問,看中了宮廷的相對封閉。
元秀心下不由不服,定了一定神,拿出了淡然之極的神色來:「你本就年少俊朗,我便不誇你,莫非你就覺得自己丑陋了不成?何況大好男兒當以功業為重,相貌不過是錦上添花之舉,難道十二郎若是覺得自己不夠美,還要效仿魏晉時人敷粉塗朱的裝飾不成?」
元秀難得抓到了一和*圖*書回杜拂日失誤,卻見他神態自若,竟似絲毫不以為意,一時間倒也吃不準究竟是他當真思慮有失,還是故意為之,不過是敷衍自己,便也不能立刻出言譏誚,她覺得自己似乎沒有佔到上風,心中鬱悶,便問:「你又不是不知我其實未曾受傷,今晚還要過來做什麼?」
元秀一怔,隨即淡然道:「昨日去興慶宮,見五哥一切安好,我自然也放心了。」
元秀微怒道:「你莫非不知道這李含本是我八姐親自擇的駙馬?!」
所以她也不失望,淡淡地道:「我還是頭一次看到五哥陪著皇太後去更衣,況且大郎如今雖然已經登基為帝,但二郎與三郎還養在了五哥身邊,算一算他們的年紀總也要養個十年光景方能提開府別居的事情,五哥如今妻子成群,況且神策軍皆向著邱逢祥而朝臣世家都畏懼杜青棠,他又怎麼樣呢?若是藩鎮攻破了長安……」
杜拂日這才醒悟過來,有些錯愕自己會連這樣的漏洞也未注意,不過他面上卻元秀期盼的無懊惱之色,反而若有所思的笑了笑:「確實,我明日去問一問邱監那邊。」
元秀知他與杜青棠分別也大不到哪裡去,皆是為了胸中所謀不憚付出任何代價的人,她本就沒有指望杜拂日因為自己的緣故會逆著局勢去保護豐淳,這樣的事情,那一個怒氣沖沖掀簾欲叱、如火如荼的男子也許會做到,但絕不是杜拂日。
「下降之詔已頒,你雖未曾受傷,但到底是涉險之事,況且回宮來這一天想必裝病也是裝得極累了,我是你未婚夫婿,過來探望又有何不可?」杜拂日坦然反問。
杜拂日看著她盯著李含追問不休,古怪一笑,慢條斯理的道:「也不能全然這麼說——就是宮變的次日,我被人騙進宮來探望表姐,留了燕郎照拂你,結果他被人前一夜算計弄錯了迷香,你被長生子引走……你可想過長生子是怎麼進的迷神閣?」
歷代宮闈從來都不乏陰私之事,宦官因為自身的殘缺,審訊之時動刑尤其的陰損狠辣,李含落到了邱逢祥手裡,下場可想而知。
「哼,若是誠心探望,怎的空手而來不說,白晝你卻又去了什麼地方?!」元秀故意尋他不是,哪裡管他多麼坦然,開口便冷笑道,「偏生夜晚偷偷www.hetubook.com.com而來,誰又曉得你打什麼主意,安的什麼心?」
「東平公主難道有意悔婚?」杜拂日見她目有嗔意,立刻慷慨的表示,「子反兄與他這堂弟倒也算不得多麼親近,若是如此不必為難。」
「不然。」杜拂日聞言,卻失笑搖頭,解釋道,「迷神閣與長安探丸郎的關係想來你是知道的,我雖然不是探丸郎中人,對燕郎在其中身份並不十分清楚,但以他之身手,地位自然不低,況且燕郎幾次重傷,都託庇于秋十六娘調養方得痊癒,因此平素里迷神閣就要比別處安靜許多,長安市井中人從來都不敢往此閣打主意的,自然這些人發現不得更不必說攔阻得了長生子那等身手之人。只是那一晚為了宮變順遂,秋十六娘請了許多人到場,這些人在長安要麼位高權重要麼富甲一方,就是被他們提攜進去的,也都是些出色的士子與子弟,所以那一晚迷神閣便是一個護衛也無,也當是極為安全的。」
「……」元秀沉默了片刻,緩緩道,「你的意思是,李含近來並無異常么?」
於是她趕緊轉開了話題:「你可知道李含最近做了什麼?」
說到這裏,見元秀一個忍俊不禁,笑出了聲來,杜拂日的目光越發柔和,忽然道:「自從觀瀾樓外一別起,這似乎是阿煌第一次在我面前舒心而笑?」
杜拂日聽說今晚還是東平公主守夜,但四顧卻不見人影,不覺笑道:「東平公主呢?聽說采綠向杜默要了些迷香。」
「譬如與哪家勾欄的花魁眉來眼去,又或者如杜七那樣忽然愛上了誰家小娘子,還有他從前在外面可有什麼相好?」元秀也不客氣,隨口就列了一堆世家子弟的常態,杜拂日一本正經道:「阿煌若是想藉此問我,我卻是什麼都沒做的。」
她話音剛落,卻見杜拂日忽然起了身,俯到她面前不足寸處,似笑非笑道:「阿煌話中之意,莫非是怪我這些日子以來,過於守禮么?」
「李含?」杜拂日略一想,正要回答,元秀已經道:「不是問他宮變時,而是宮變之後到這會,可做了什麼過分之事?」
元秀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冷不防問道:「是你動的手?」
「夏侯浮白死了。」杜拂日撩起袍角在她榻前的月牙凳上坐了,這才慢慢和*圖*書地回答她先前的問題。
見杜拂日點了頭,元秀皺眉:「既然如此,怎的又將消息提前告訴了我八姐?」
「我原本以為八姐今兒又要來陪夜,誰想她才進來了片刻就嚷著頭疼,卻又不肯迴風涼殿,說是躺一躺就好了,采藍便收拾了一間屋子讓她去休憩會,這會迷香大概已經在那邊點了會了。」元秀隨手把書放到了一邊道。
「他本是河北十幾年前派到叔父身邊的內間,以在河北為間十幾年,意圖博取叔父信任,如此接近叔父行刺。」杜拂日簡短的道,「但此人其實當年就露過破綻,如今賀之方既然派了他來,叔父也懶得拖下去。」
元秀正待繼續說下去,卻聽杜拂日忽然道:「其實聰慧還是第一重,惟你親口出言贊我年少俊朗,實在讓我又驚又喜。」說著微微一笑,目中似有深意。
杜拂日這邊說得輕描淡寫,但元秀已經聽出李含的下場恐怕不太好過之意,她肅然了臉色問:「你與我說實話罷——這件事情我是到這會才曉得,卻是怎麼先傳到了風涼殿去了?若是要叫八姐與這李含郎君解了先前的賜婚,又何必這樣子叫她急得連出家躲避的法子都想了出來?可是另外還打著什麼主意?」元秀專心思索某事時眼中越發光彩赫赫,杜拂日不覺看得入了神。
說到這裏元秀點了點頭:「你的意思,是當晚迷神閣中早有準備,四下里都是看得極緊的,況且到場之人都是持帖入內,每張帖子所能攜帶的下人與友人也有限制,所以長生子若是想無帖偷偷潛入,饒他身手了得,卻也極難,所以他後來能夠掐准了你離開、燕小郎君那個傻子被自己燃的香迷倒后,立刻進來帶走了我,這是因為他進入迷神閣縱然自己沒有帖子,多半也是借了旁人的帖子進去的?」
元秀一怔,隨即道:「是怎麼回事?」
杜拂日失笑道:「你怎知道?跟著叔父的應是杜伯吧?」
「若他也如此認為。」杜拂日笑了笑,「那麼自然一世再無所憂。」
她皺起了眉:「這麼說來,這個旁人,就是李含?這是怎麼回事?」
杜拂日到時已經是夜半時分,燭影幢幢后的帳內,一盞碧紗琉璃燈,元秀手裡拿了卷書正百無聊賴的翻著,看到杜拂日足不驚塵的進了殿,她心情甚好,主動招呼:和_圖_書「夏侯浮白才回了來,你今兒怎還有空過來?」
「玢國公府管家的實力如何我不清楚,但杜青棠的身手若與高手相比想是不怎麼樣的。」元秀不怎麼給面子的說道,「何況以杜青棠的為人,既然當年察覺到了夏侯浮白來歷可疑,卻能夠忍耐到了這會才動手,顯然自有長遠計劃,夏侯浮白生前號稱河北第一高手,名頭就是在嶺南道、劍南道上都有人知,他的死,還是死在了長安,兩朝聞名的杜相豈有不大做文章的?就算暫時不聲張,他日傳揚開來,這誅殺藩鎮姦細、斬殺河北第一高手的名頭,對於助你聲望更上層樓總是大有幫助,畢竟先前十幾年裡你在長安過於藏拙了,之前一曲迷神引之所以一夜之間名動長安,多半還是靠了杜青棠的名聲,再加上了李復交遊廣闊,不遺餘力的替你造勢,只是如今這局勢,文才不過是無關緊要之物,我猜著大約是因為你出身世家,為著不墮了令尊並歷代杜家先人的才名才會選擇了先以文名著世。」
元秀頓時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半晌鄭重道:「……還是不要了!」她很是誠懇地道,「原本你容貌便是清俊已極,若是再妥善裝束,卻叫天下女郎於何地?」
「這也無妨,我之妻子乃是放眼天下都獨一無二的美人,我若是容貌遜色些,難免叫她心裏失望,就是再仔細裝扮些,也奪不得她的風采。」杜拂日大大方方的接受了她的稱讚,笑意盈盈道,「因此若是需要,我為何不可作那敷粉之事?」
哪裡知道杜拂日聽她這麼說了,絲毫不覺尷尬,反而微微一笑:「若是阿煌以為我敷粉更好看些,我也不是買不起一盒胭脂。」
「……」元秀張了張嘴,面上本能的浮現出不屑之色,正待將這個話題岔了開去,但見杜拂日眼中笑意,彷彿早已料到了自己會這樣避開,不過是因他性情寬容假作不知,如此一來倒彷彿是他故意讓著自己、而自己卻近乎落荒而逃?
何況李含雖然是李珩所寵愛的嫡出幼子,但這是教養時放鬆些,相比將要繼承家業的嫡長子,幼子到底可有可無了。
杜拂日聽到了這裏卻是淡然一笑:「長安豈是那麼好破的?」
「阿煌之聰慧,我也不多言了。」杜拂日不覺笑而拊掌,讚歎道。
他語氣並不見張揚,但https://m.hetubook.com.com話語之中卻帶著一股極大的傲意,元秀知道杜青棠謀算周密,當初既然默許了邱逢祥公然發動宮變,接踵而來的諸鎮蠢蠢欲動自然也是考慮在其中的,抿了抿嘴,還是沒去問藩鎮之事——欲提藩鎮首提河北三鎮,她那唯一活下來的、對她極為信任的弟弟李佑,正是被她為了豐淳與三個侄兒能夠在危急之時有一線生機,硬生生的送出了長安,儘管再給予元秀一次機會,她多半還會這樣做,可如今想到了徐王到底心裏止不住的愧疚……
「此事叔父親自問過了一句,所以李珩已經同意將李含交與了邱逢祥細細盤問。」見她詢問,杜拂日方定了定心,隨口答道,「他與東平公主的婚事自然不能再繼續,不過我這邊還沒打算與東平公主交代,想是邱逢祥說過去的。」
杜拂日想了想,詢問道:「阿煌以為的過分之事是……?」
說到這裏,不待杜拂日回答,元秀又笑了一笑,「不過呢,話又說回來了,先因一曲之名而聽到了你的名字,兼之你正年少俊朗,才華橫溢又生得俊朗的小郎君,自古以來總為世人所愛又寬容些的,這樣即使你以後做了什麼激烈之事,手段狠毒一點,民心裡頭對你的議論總也要厚道些。」
元秀聞言,臉上浮現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我不過是年初時候才跟著大娘學過幾天騎射,哪裡能夠曉得你們這些高手的手段?只是先前在紫閣別院的時候,你與燕小郎君並賀六齣入我住的別院如入無人之境,說起來袁別鶴雖然城府淺了些,可武功到底也是不錯的,可你們進進出出,燕小郎君為了你與約戰那一回,硬是將我拖到了高冠瀑布下丟進瀑布下面的水潭裡去,那會袁別鶴還在別院裡頭睡得香甜……迷神閣又算什麼呢?」
其實本朝距離魏晉不遠,因而男子敷粉的風氣仍舊未曾消失,也許因為皇室李家祖上有胡風的緣故,本朝更推崇男子有氣魄的陽剛之美,對於魏晉之時風行的偏於陰柔的文秀到底被壓了下去,元秀與杜拂日見過多次,自然知道他並非敷粉之人,如今卻是故意提起。
元秀本想著他若繼續解釋,必要接著挑刺尋他不是,不想杜拂日目中灼灼,如今她半卧榻上,被他居高臨下看著,竟生出一絲怯意,隨即醒悟過來,不甘示弱道:「你又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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