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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秀公主

作者:繁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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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九十八章 局中之局(十)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八章 局中之局(十)

元秀復卧倒等待,這一等竟足足等到了天色黝黑,還是不見東平公主的影子,又過了半晌,殿門方被敲響,敲門聲輕輕的,像是怕驚著了殿中之人。
霍蔚皺起眉來:「阿家,老奴想著,是不是先前時候未到,或者是……力有未足之處?」
自薛娘子去后,采藍便是珠鏡殿中除了元秀外最得臉之人,就是霍蔚也因為是內侍的緣故並不能近身伺候,再者他年紀大了也不怎麼管事了,因此采藍親自去帶人,自可以先把沿路上的宮人打發了,如此半晌后霍蔚也悄悄的進了寢殿,正要與元秀行禮,已經被元秀揮手打斷:「如今不要這些虛禮了!霍蔚你來聽一聽——于文融你且說一遍!」
同樣的,李鑾是豐淳的長子,若是李鑾長大之後謀逆,豐淳或者能夠狠下心來廢了他,但如今李鑾不過才六歲,登基又是個傀儡,如今就算給了豐淳複位的機會,他也未必肯——畢竟這是首先就要他付出自己無辜長子為代價的,國不可有二君,李鑾繼位的詔書已經頒發了下去,豐淳複位后,李鑾縱然不暴死,也必然要受到了極大的限制。
估計著東平公主就要到了,元秀便照樣躺了下去,采藍到角落裡開了一扇殿窗,采綠又加了一塊必粟香,將飯菜氣味都驅除了,復點起了柔裊的千和香來。
「不錯!」于文融認真道,「他身上穿著內侍服,混在了一群小內監中,只是當初阿家將他從掖庭裏面帶了出來,送到居德坊里安置,幾回都是奴在中間傳話,對他有幾分熟悉,雖然當時天色已經昏暗,但匆忙之下一瞥……絕對不會錯的!」
采藍與采綠、于文融都是一臉茫然,卻見元秀搖著頭,目光森冷:「先前,穆望子嘗言,當年六哥有奪儲之意,因外祖家已族沒,五哥內無母后護持,外無外家聲援,極為危急,然十五舅舅到底還是幫上了他,不過此事宮中從未有聞,所以我想十五舅舅應是私下裡行事……當時五哥是在深宮之中,十五舅舅在宮中豈會無人手?可這一回五哥失位,事先竟是毫無防備!」
「阿家且忍一忍罷。」采藍和采綠都知道她的性情hetubook.com.com雖然算不上太活潑,可也不是整日裏面拘在寢殿裏面不出去的,如今天氣又漸漸涼了,越發合適出行,也確實難為了她這樣忍耐著。
卻不想于文融飛快地看了眼四周,低聲道:「藍阿姐,我是避著人走進來的,旁人怕是都道我正回屋休憩去了呢,此事極大,我得立刻告訴了阿家!」
于文融上前行了禮,定了一定神,先道:「大約一個時辰前,聞說利陽公主忽然高燒,並且有魘著的跡象,在延春殿上照顧利陽公主的雲州公主很是擔心,一面使了人去太醫院叫耿太醫,一面又打發了身邊宮女到風涼殿找東平公主,耿太醫這會就在延春殿上看著。」
「這個可不能忘記。」元秀搖著頭,正色叮囑道,「邱逢祥雖然對宮裡看得緊,可是諸鎮打著長安的主意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難保不定這宮裡,或者就在了咱們殿里便有諸鎮的探子,我演這麼場戲可不容易,那件宮裝你們也是看見了,若是不想我白吃了苦頭,此事必須慎重莫要叫人發現了異常,何況此事的結果也是我想知道的。」
采綠頓時沒了聲,采藍見元秀不似惱怒,倒是笑出了聲道:「阿家不要理她,她啊平素里做事倒是麻利的,可一個不小心總要鬧些笑話出來!」
可這會見她逾時未至,想到了方才還問過了采藍的事,元秀不覺沉了臉,坐起身來拉開了帳子,吩咐同樣頻頻看向了殿角銅漏的采藍:「去著人問一問八姐的行蹤。」
「這會子阿姐並妹妹們不在,我也說句實話,若是八姐在看著利陽我倒是還不擔心,可雲州那性子,你們也是在宮裡伺候過了多年的人,想是曉得她的為人的,固然這一回皇室遭遇大變,她的性情的確變了許多,瞧著也穩妥了,但到底是本性難移,我倒不是說她會對利陽不上心,素來她不太喜歡我,可對七姐、八姐並十一妹都也是守著禮的,只是她為人本非仔細之人,利陽年紀小,又素來是個體貼人的,我就怕利陽便是病得重了,雲州還沒察覺到。」元秀搖著頭,對采藍道,「晚間耿靜齋又要過來請脈,www.hetubook.com.com你尋一個機會問他一問,利陽那邊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采藍見狀也不爭,只是叮囑道:「就叫于文融去,著他精明些,若是東平公主有旁的事情耽誤了時辰,可莫要惹了公主起疑心。」
采藍點了點頭:「阿家放心,奴定然尋個沒人的時候問仔細了,若是阿家還不放心雲州公主,奴一會打發了于文融過去看看!」
他也是知道元秀受傷真相的,當初告訴了他就是為了著他跑腿,況且采藍也知道于文融雖然年紀不大,但事情輕重還是分得清楚,聽他說得緊急慎重,略略一想,又看了看四周果然並無他人,這才點頭道:「那你進來。」
采綠翻出了必粟香那一格,取了一塊放進了鎏金三足鶴銜靈芝香爐裏面點了,待必粟香凜冽的香氣衝出芝上,殿中眾人都覺得腦中一清,采藍回答道:「聽說當日耿太醫在咱們珠鏡殿上為阿家看了之後,就立刻又被請到了延春殿那邊給利陽公主診治,今兒一早的時候東平公主也說延春殿這幾日都飄著一股子藥味,奴想著利陽公主許是也有些不妥,不過雲州公主在那裡照拂著,東平公主也就那麼一提,想來也不是什麼大事,若不然就是阿家如今還在養傷,不能視事,宮裡也該傳出些消息來才是。」
「霍公公說的正是他。」于文融認真道。
霍蔚立刻向元秀看去,見元秀並沒有叫采藍與采綠等人迴避之意,臉色難看道:「阿家以為如何?」
「前朝?」采藍和采綠見元秀神色鄭重,並不敢出聲,卻見元秀閉目思索良久,面上換了極為凝重之色,一字字對采藍道,「你去,叫了霍蔚進來,記得與于文融一般避一避旁人的耳目!」
「不用,東平公主與雲州公主今兒怕是都過不來了,她們如今都在了利陽公主那裡守著。」于文融略略喘了口氣道,「阿家這會是睡是醒?怕是要叫阿家起來。」
誰知到了平素東平公主過來的時候,卻不見人影,元秀原本對東平公主的到來很是頭疼,畢竟她本是好端端的,若是東平不來,她只要不出殿,自有采藍和采綠為她遮掩,雖然是裝和*圖*書著養傷倒也還好,等東平到了,好端端的要在榻上躺一個人事不省,還不是一會兒的人事不省,實在是累得慌,就算采藍和采綠已經竭力的打發東平了,但誰又能夠輕易攔阻得了關心妹妹的阿姐?
與杜青棠配合演遇刺生死莫測之事雖然是采藍和采綠所知,但目的卻極是模糊,此刻聽元秀的意思暫時也沒有告訴她們,采藍和采綠也只是點了點頭應了下來,並不追問。
元秀睡了一覺起來已是晌午過後,采藍端了采橙備好的吃食過來伺候她進膳,一面打發了采綠去焚香:「就燒那個必粟香,氣息凜冽些的,免得待會兒東平公主與雲州公主進來了,聞到寢殿裏面飯菜香氣起了疑心。」
采綠想起了另一事來轉移她的注意,便道:「阿家的笄禮就沒有幾日了呢,或者明兒奴去尚服局催上一催,著他們先將禮服取了過來給阿家試一試?」元秀這一場笄禮那是在去年的時候豐淳就親自過問過的,一應禮冠皆取了上上之選,務必要表達出他對這個唯一的胞妹的寵愛,雖然後來發生了宮變,但這套禮服似乎在這之前就已經基本完成,在去興慶宮前采綠自然不敢提這一茬,但元秀從興慶宮回來之後,雖然配合著杜青棠演了一出遇刺的戲,但心情似乎卻好了許多,竟彷彿一下子想開了,采綠如今提起來便想著逗她高興些。
「你近來說話。」于文融邊說邊向里走,才繞過了屏風,便聽帳中傳出了元秀的聲音,帶著一絲驚怒,卻是恰好聽了前一句,「利陽怎麼了?」
「多半是于文融。」采藍和采綠對望一眼,但還是叮囑元秀預備好了,方上前開了門,果然是于文融正面色蒼白的站在了外面,采藍一皺眉,沒有叫他進來卻打算出去聽,這是因為內侍素來鮮入公主們的寢殿的,偶然進來了,最多也就是拿一拿東西,尤其是元秀乃是昭賢太后並薛娘子教養大的,前者出身於天下傳承最為悠久的家族之一,後者固然並非生來為世家子,好歹也是在名門望族裡頭長大的,珠鏡殿這裏從來沒有內侍在寢殿久留的例子,采藍看他模樣便知道是事情不小,自然要引www.hetubook.com.com他出去仔細地聽。
「你是母後身邊出來的,母后打發了你到我身邊時,我尚且年幼,並未記事,如何知道多少東西?」元秀這麼一句聽得采藍、采綠並於文融都是一頭霧水,卻見她面色冷峻的來了一句,「只是,如今五哥的結局差不多是塵埃落定了,繼位的新君乃是五哥膝下長子,就算五哥如今復了位,卻叫大郎將來何以自處?難道父子相殘嗎?」這一點,也是豐淳先前還託了長生子傳出血詔、到了興慶宮卻漸漸歇了心思、竟打算當真頤養起來的緣故,豐淳本是重情之人,若不然也不至於為了文華太后的緣故,明知道夢唐已是風雨飄搖,還要放著能幹的杜青棠不用,只為了不想將妹妹嫁與杜氏、拼著弒殺庶母、無視社稷,也想要先把杜氏解決了,若非如此,他也不至於失位。
元秀面沉似水,揮手止住了她們,先問于文融:「你既然確定是穆望子,那麼可看清楚了他所去的地方,以及那干小內侍究竟是做什麼的?」
采藍與采綠對望了一眼,驚訝道:「穆望子不是孌童么?怎的又成了內侍?還是宮變之後?」
元秀這才點一點頭,采藍替她布著菜,如此用過了膳食,看一看天色尚明,元秀不覺嘆息道:「這樣裝作重傷的日子何時才是一個頭?」
「穆望子!」于文融臉色很奇異,采藍、采綠並元秀都是大吃一驚:「穆望子?!」
只是她話音剛落卻立刻就被采藍狠狠地瞪了一眼,還沒反應過來,元秀已經悠悠的反問:「我如今這樣的傷勢可能夠參加笄禮?」
采藍不敢怠慢,起身道:「是!」
于文融應了一聲,忙上前來將事情經過又說了一遍,聽到穆望子后,霍蔚驚得差點沒跳了起來,內侍的聲音本就古怪一些,他難以抑制的震驚中越發的刺耳:「穆望子?先前在昭賢太后的喪儀上面以助情香暗算平津公主、後為皇後殿下所擒關入掖庭,然後被咱們阿家送到居德坊中的穆望子?!」
于文融神色鄭重道:「阿家,這件事情還是其一,奴是因為另一件事,才要避過了咱們自己殿里的人眼目進來稟告的——方才到風涼殿左近打探到了和_圖_書利陽公主之病的消息,奴想著既然如此總也要去延春殿里看一看是個什麼光景,如此也好回來回阿家的話,哪裡想到,到了延春殿,奴才見耿太醫進殿去診治,正想著借了采藍阿姐的名頭,跟進去問一問,只是才到附近……卻看到了一個人!」
采綠在采藍身後聽到,低聲道:「那我出去守著……」
「當時奴見是他非常驚訝,所以便藉著延春殿的柱子擋了擋,未叫他看到了奴。」于文融沉吟道,「那群小內侍穿著皆是宮中最低一等的內侍服,並無品級,天色晦明之下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奴覺得彷彿像是掖庭宮那邊的樣子——他們似乎是從前朝過來,經九仙門往掖庭宮那裡去!」
「哎喲,這六宮上下誰不知道藍娘子是個精細的,咱們阿家更是聰慧機敏,我又何必再去操那個心?」采綠聽了她的貶低也不生氣,只是放下心來,笑著對元秀說道,「是奴發了昏了,竟忘記阿家如今身上還有著傷。」
「我理會得。」采綠應了一聲,起身離開,過了片刻折回,道:「于文融已經去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元秀大吃一驚,「耿靜齋不是早就給利陽開了方子嗎?如何還會高燒到了發魘的地步?」
元秀皺眉道:「什麼人?」
「說到雲州,這幾日利陽怎麼樣了?」元秀公主想起來利陽公主在宮變前就因為在太液池邊玩耍中了暑氣,自己從東市「奄奄一息」著被抬了回來,利陽公主雖然是在東平和雲州後面才被通知過來的,可當時自己那破損的衣裙與血污也叫年幼的利陽嚇了一跳,她想了一想究竟不放心,輕聲問起。
采綠站起身來道:「還是奴去吧。」
無視兩個貼身宮女並於文融的震驚,元秀沉思了片刻,緩緩道:「說宮變之事十五舅舅毫無察覺,我是絕對不信的!只是邱逢祥手掌禁軍之權,想是十五舅舅無力對抗,故而罷手,這一點我也不怪他……可如今塵埃已定,他又使了穆望子進宮來做什麼?何況穆望子那一件事情雖然不至於說是鬧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但他既然曾為教坊孌童,又被楊太妃為七姐留過兩年……這宮裡當真沒幾個人認識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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