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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啊夫君，你若是反了，爹爹一世清名就毀了，縱然這次能把他救醒過來，他也無顏再活下去了，到時妾身又有何面目苟活於世，夫君，妾身求你了，莫反好嗎？」

后衙中靜靜寂寂，連丫環小廝走起路來都盡量放輕了步子，楊廷麟的卧室里，藥味瀰漫，在病床前守了兩天兩夜粒米未進的楊芷形貌憔悴，臉色蒼白，曾數度昏厥，一醒來她又守到父親病床前來，誰也攔不住。

湖南之郴州宜章與韶州接壤，叛軍未到郴州，韶州所轄樂昌、乳源、仁化等州縣的官兵「逋竄一空」。

這樣張獻忠還不解恨，親自發去令牌：「照得朱（誅）賊楊某，昔年曾調天下兵馬，敢抗天兵，某幸早死於吾忍（刃）矣，今過武陵，乃彼房屋土田，墳墓在此。只不歸順足矣，為何拴同鄉紳士庶，到處立團，合將九族盡誅，墳墓盡掘，房屋盡行燒毀，霸佔土田，可還小民，有捉楊姓一人者，賞銀十兩，捉其子孫兄弟者，賞千金，以此牌為仰該府。」

秦牧拂了拂她額前散亂的髮絲，柔聲說道：「芷兒快躺下，先歇一會兒，等莫莫他們取粥來你喝下后，有什麼話再說好嗎？」

之有所更多的人選擇逃往贛州來，原因是呂大器帶著左良玉一部計八萬大軍正和-圖-書經南昌南下，意圖將張獻忠的叛軍堵在江西境外，但左良玉的軍隊軍紀敗壞，搶掠成性，所過之處奸淫擄掠，無惡不作，禍害起百姓來絲毫不比張獻忠的叛軍差。

一進房門，秦牧就對跟在身後的莫莫和若若吩咐道：「快去拿些粥來，快。」

張獻忠的蝗蟲大軍在湖廣勢如破竹，如入無人之境，湖廣總兵尹先民、長沙守將何一德雙雙投敵，這使得張獻忠不但沒有受到任何折損，反而迅速壯大，叛軍總人數已經達到三四十萬。

「不，夫君，妾身今天想聽你把話說清楚，否則妾身唯有一死，方能解脫心中的罪孽。」

楊芷剛剛躺到床上，又掙扎著坐起來，拉著秦牧一隻手似乎有話要說。

秦牧看得心痛，將她緊緊摟入懷中，輕輕拍著她的粉背說道：「芷兒，有些事你不明白，為夫一時也說不清楚……」

「這……」

楊芷說完，眼淚已滴落如珠，都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但自己父親重傷在自己丈夫刀下，她心中所受的煎熬可想而知，此刻她身體輕輕顫抖著，如同冰天雪地里的麋鹿；

楊芷彷彿沒聽到他說些什麼，沒有一絲反應，瞧她慘白的臉色，再這麼下去，恐怕楊廷麟還沒事，她便先倒下了。

「回和-圖-書大人，知府大人胸前的傷口已在慢慢愈合，但高燒一直沒退，呼吸急促，依小人等判斷，大概是肺部有輕微的損傷，瘀血未散所至，我三人正在探討換個方子，若是能散去瘀血，知府大人即可望好轉。」

秦牧沒想到她竟會問出這樣的話，正承受著沉重壓力的他不由得輕輕一嘆道：「芷兒……」

「好吧，芷兒聽我說，如今我大明朝已腐朽不堪，李自成、張獻忠之流又叛亂不休，同室操戈，以至國家殘破，民不聊生，而遼東女真卻如冉冉上升的朝陽，兵威日盛，連年扣關如入無人之境，再這麼下去，極有可能會讓女真人坐收魚翁之利，蠻蒙入主中原的事將會重演，為夫不忍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之前雖擁兵自重，卻並非有意反明，為夫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來日能與韃虜一較生死，芷兒，為夫這麼說，你能相信嗎？」

「問吧，咱們是夫妻了，自當坦誠相待，不管什麼事，只要你想知道，為夫都會如實告訴你。」

「夫君，請你告訴妾身，你沒有反明之心是嗎？」楊芷緊張地追問了一句。

楊芷微微抬了一下那沉重的眼皮，望向秦牧的目光了無生氣，秦牧走到床邊，摸了摸楊廷麟的額頭，感覺非常燙手，對楊芷的愧意和_圖_書又濃了幾分，他雖然無意傷害楊廷麟，但楊廷麟傷在自己刀下總是事實。

楊廷麟的生死，不但時刻牽動著他的心，也關係到他的命運走向。

她的母親楊陳氏也好不到哪裡去，髻發散亂，兩眼紅腫，站著搖搖欲墜。

「芷兒，你聽我說，為夫敢對天發誓，之前確實沒有反明之意，但是……」

「芷兒，你別這樣，常言道吉人自有天相，岳父大人一定會好起來的，你和岳母大人還是先回房歇歇吧，這裡有我看著就行了。」

「趕緊開方子，若是能治不好知府大人，本官拿你們是問。」

有的避往南昌府，更多的人則是投到贛州來。

楊芷搖了搖頭，虛弱地說道：「夫君，妾身要問你一件事，你能坦言相告嗎？」

而且還在以驚人的速度增長著，就象鋪天蓋地的洪流，四散漫延，席捲一切。

前有叛軍，後有兵匪，萍鄉、袁州、新余等地官民只得向南逃往贛州，贛州知府楊廷麟清名遠播，又剛剛憑自身之力平定贛南叛亂，大家都覺得贛州會更安全些。

「那若是散不去呢？」

附近的連州守將李先農聞風而動，據城而反，韶州士民聞變，紛紛攜老帶幼，棄城逃難，一日之間韶州便成一座空城，聞賊所設偽官傳檄將至，王孫蘭嚇得自縊wｗw.ｈｅｔubｏok.ｃｏｍ•ｃom而死。

長沙一下，叛軍又以驚人的迅速攻佔了湖廣南部重鎮衡州、永州，肆意搶掠屠戮，遭難的百姓哭聲直上九霄，各地官兵嚇得聞風而逃；

秦牧望著昏睡的妻子，心是百感交集，現在，自己還有選擇嗎？反，還是不反？

分巡南韶副使王孫蘭向督府求援，督府派七百人至，聽聞叛軍勢大且兇殘，第二天七百人便一鬨而散，爭相逃命；

現在張獻忠的先鋒已經逼近江西萍鄉，聽說了湖廣的慘狀，整個江西風聲鶴唳，人心惶惶，首當其衝的萍鄉、萬載等地官民聞風而逃；

「但……但是什麼？」

「夫君，你……你是否有意造大明的反？」即便已經虛弱不堪，問出這個問題后，楊芷望著他的眼神仍禁不住流露出緊張的神色。

而呂大器手上無兵，只能依靠左良玉所部，只要稍稍有些戰略眼光就知道，若是再失江西，則整個大江以南將成張獻忠囊中之物，為了保住江西，呂大器對左良玉所部肆意搶掠的行為也只能聽之任之，毫無約束之力。

「我……相信，因為你是我的夫君，夫君，你要答應妾身，千萬別反，否則……」楊芷凝視了他許久，極度虛弱的她，輕輕應完這句，竟就些昏睡了過去。

這道令牌一下，楊氏家族不但生者盡數罹hｔｔｐs://ｗｗｗ•hｅｔｕbｏok.ｃｏｍ.cｏｍ難，連祖墳都被堀起，遺骨悉數盡毀，這種慘絕人寰的事情傳出，更使得官紳富戶恐懼萬分，爭相逃竄。

秦牧實在看不下去了，伸手將她抱起，打算強行送她回房休息，意外的是，這回楊芷並沒有掙扎，或許是虛弱得無力掙扎了，一任秦牧將她抱回了自己的房間。

屏風外擺著一張圓桌，三個老郎中正在小聲地商討著方子，見秦牧進來，連忙起身施禮。

很快，叛軍佔領了前首輔楊嗣昌老家常德府武陵縣，楊嗣昌與其父楊鶴都曾領兵圍剿過叛軍，張獻忠一度在楊嗣昌手下吃過大虧，叛軍佔領武陵縣后，對楊氏家族大肆報復，婦女被姦淫至死，男丁全部梟首示眾。

「但是岳父大人這次……為夫現在已經被推到了懸崖邊上，沒了退路……」

而此時的贛州城四門緊鎖，氣氛極為緊張詭譎，可謂是山雨欲來風滿樓，一場風暴眼看不可避免，而處在暴風眼的秦牧，承受了無比沉重的壓力。

讓朱一錦傳出命令，著會昌、信豐等地的兵馬立即向贛州城集結之後，秦牧邁著沉重的步子走進后衙。

秦牧心存愧意，不知如何面對楊芷與楊陳氏，他向楊陳氏無言一揖，楊陳氏連眼皮也不抬一下，彷彿當他是空氣，他便走到桌邊問那三個郎中：「知府大人的傷勢有何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