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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清流關守將非你莫屬，你既然知道了我的戰略意圖，就應該知道該怎麼做，記住，你的任務是守，不可輕易出擊。韃子不來便罷，只是來了，只要你守住清流關，全殲韃子于淮南就成功了一半，記住了嗎？」

這是他隨手挖下的一坑，清軍若不來跳也無所謂，若是來了，收益和投入比就可能最大化，何樂而不為呢？

「有吃有喝，為什麼不來？」紅娘子應了一句，向涼亭走來。

秦牧也要前往揚州，與紅娘子同路，他將紅娘子叫到自己船上，耐心地說道：「滁州離鳳陽府不到三百里，是金陵的最重要的一道屏障，很可能會成為清軍攻打的主要目標，現在我就把它交給你了。」

其實紅娘子在秦牧面前，心中一直存有自卑感，這種自卑加上強烈的自尊，會讓她故意表現出對秦牧很不屑。

紅娘子突然冒出這一句，讓秦牧大感詫異，他笑笑，沒有回答。

對戰死者的大祭已經結束，明天秦牧還要趕往揚州，在揚州再主持一場大祭，這是他留在江陰的最後一個夜晚。

「要是韃子集重兵來攻打清流關，我就把韃子拖在關下……」

「照顧好自己，別象在武陽關那樣不要命，退htｔps://wｗw•ｈｅtubook•coｍ•ｃoｍ一萬步來說，就算清流關守不住了，咱們還有長江天險可以拖住敵軍，同樣可以讓淮安和廬州實施斷敵後路的計劃，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牆外歸鴻聲斷殘雲碧，亭中日斜爐煙直，倆人對坐著，話不多，寥寥幾句，卻象蜻蜓點開的水面，小小的漣漪擴散了一池秋水。

剛好紅娘子轉過曲廓，聽了雲巧兒的問話，不禁停下來傾聽。

秦牧靜靜地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感覺那就象一隻孤獨地飛翔的鴻雁。

秦牧有些想笑，紅娘子竟然關心起詩詞來了，這豈不是奇哉怪哉。

「啰嗦什麼？你也瞧不起我這個女人？」

滁州離金陵只有百里左右，其北面有一道綿延數百里的山嶺，呈西南——東北走向，是一道天然的屏障，清流關就處在滁州北面的山嶺上，南望長江、北控江淮，是金陵到鳳陽的必經之地，被譽為「金陵鎖鑰」，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

「不是我做的，前段時間讀到的，只記得這幾句。」

紅娘子很罕見的沉默了，默默地望著牆外的雲山，在山的另一邊，西下的夕陽開始為天空點染著美麗晚妝，只是誰都知道，這和圖書晚妝再美，終究很快消失，一如歲月中的紅顏。

「自由的代價是孤獨。」秦牧輕嘆了一句。

「說說，你都看出什麼來了？」

這回紅娘子不但沒有反駁秦牧，還低下了頭去，用一種前所未有的溫和語氣說道：「你放心吧，我曉得輕重。」

「因為我是女人。」

「秦大哥，你有心事是嗎？」

紅娘子看了看他，還是沒說話，心是浮現出一片空曠的天空，和天空下寂寞的荒野：這世界好寬，讓孤獨好慢，荒野上的狼，它為誰流浪，看看天上，於是我剪下了月光，射向我老家的地方……

紅娘子身上的英氣越發濃了，語氣中透著自信和理智：「隱藏一部分實力，讓清流關顯得搖搖欲墜，讓韃子欲罷不能，以此拖住韃子的重兵，然後讓廬州的蒙軻迅速北上攻打壽州，淮安的水陸之師沿淮河西進，攻取鳳陽，截斷韃子的歸路。」

秦牧老實的回答，讓雲巧兒很詫異，並且很想笑，只是發現秦牧興緻有些蕭索，終究沒能笑出來。

第二天一早，秦牧兌現自己的諾言，讓紅娘子做滁州守將，率五千人馬駐守清流關。

「今晚咱們一醉方休。」一說到喝酒紅娘子又變得很豪氣。

「鶯兒坐吧，和_圖_書你既然一心想帶兵打仗，我也不拘著你了，只是你真想好嗎？」

紅娘子心愿得嘗，認真地答道：「你放心吧，崇禎九年，我們曾在珠龍橋一帶與盧象升交戰過，對清流關的地形很熟悉，你把清流關交給我不會錯的。」

「聽說過，趙匡胤是聽了一個叫趙普的話，派兵繞過清流山背後一條小徑，突然出現在南唐守軍背後，使得南唐軍隊大敗，你放心吧，那條小徑早已經被封死，難以通過，只要派警哨加以巡視就行。」

「因為我只記得兩句。」

「怎麼拖，說詳細點。」

紅娘子笑了，原來他讀書也有丟三落四的時候，突然之間，紅娘子感覺與秦牧的距離拉近了一些，表情也自然了不少。

秦牧將目光投到紅娘子臉上，那美麗之中帶著英氣，血與火的戰場是屬於男人的，紅娘子終日混在男人的世界里，讓自己表現得比男人還堅強，只是，她就不孤獨嗎？

「誰讓你在我面前總是故意大大咧咧的，換了誰也不會放心，我擔心你還跟我鬥氣。」

「好，一醉方休。」

這一兩年來，秦牧感覺自己就象上緊了發條的時鐘，不停地轉動著，難得半刻閑暇；

「好吧，我不說這些了。」

但秦牧站hetｕｂook•ｃoｍ.com在高處，遠遠看見了她，便笑道：「我還以為你不會來呢？」

滁州離金陵不過百里，金陵一日之間就能馳援，因此把這處要隘交給紅娘子，秦牧也不太擔心。

「你準備再挖一個坑，讓韃子來跳。清流關這麼重要的關隘，你交給我這個女流之輩來看守，韃子瞧不起我這個女人，很可能會輕師來攻打清流關。現在是九月中旬了，天氣很可能會突然變冷，韃子要是不能迅速破關，突然轉變的天氣就能讓他們大敗。」

他獨自坐在船艙里思索，讓紅娘子去守清流關是放出了一個透餌，秦軍雖然不宜大舉出兵兩淮，但是若能利用天氣和山河形勢，以少量兵力重創清軍，自然是好事。

這妞兒識字不多，但自尊心很強，秦牧忍住了，若是笑出來話，指不定她會有什麼過激反應呢。

「嗯，知道我為什麼派你去守清流關嗎？」

有巧兒，有楊芷，有香君她們，還有幾十萬大軍，自己就不孤獨了嗎？

「你別說了，我不想聽這些，我……不想聽。」

秦牧聽到這，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來，抬手示意道：「不錯，接著說。」

富紳李憶時的別院不算很大，但頗為清雅別緻，秦牧來到江陰后，就暫住在這裏。

雲m.hetubook.com.com巧兒好奇是問道：「秦大哥，這詩怎麼只有兩句？」

雲巧兒帶著兩個小丫環把酒菜端上來，有八菜一燙，兩壇女兒紅，算是頗為豐盛的了。

等到到了亭中，巧兒嘻嘻一笑道：「鶯兒姐姐，你們聊吧，我去讓人上菜，今晚可是人家親自下廚做的菜哦，鶯兒姐姐一定要多吃點。」

巧兒一走，涼亭中剩下秦牧倆人，紅娘子立即顯得有些不自在，局促之下她甚至問出這樣的話來：「好久沒聽到你做詩了，剛才那詩是你做的嗎？」

這個黃昏，站在別院的涼亭上，望著一園秋景，牆外雲山，心中有些感慨，莫名地嘆道：「煙鎖白楊漁浦晚，風鳴黃葉鳳城秋。」

「其實……你才是孤獨的吧。」

紅娘子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有些複雜得說不清楚的情緒，她沒有答話，點點頭退下了。

這一個黃昏，秦牧和紅娘子酒到杯乾，結果有些丟人，秦牧喝不過人家，先倒下了。

「那你聽說過當初宋太祖是怎麼奪取清流關的嗎？」

秦牧聽了為之愕然，忍不住從新審視起紅娘子來，她性格豪爽，或者可以說是粗野，但在粗豪的表象之下，卻又不失一顆女人細膩的心。

「或許只有孤獨才真正懂得孤獨。」秦牧含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