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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巧鳳望著滿滿一大盆颳了鱗摘了鰓去了內臟肚子收拾乾淨的鮮魚，臉上溢滿笑容，親熱的道：「你們來就來，還拿什麼禮物。走了這麼遠的山路，快進堂屋喝杯熱茶。今天下午我打了兩斤酒，等會你們好好喝幾杯。松伢子快十四了吧，說親了沒有，酒量怎麼樣？」

三兒媳廖小燕的娘家那口小池塘巴掌大，面積不到兩分地，一年到頭忙活，年底頂多能收百十斤魚，可是廖家對何家這個親家很大方，每年年前廖氏兄弟都會給何家送來二十多斤魚。

廖小松眼睛立刻恢復神采，忙站起來朝何屠夫鞠躬行大禮，朗朗道：「多謝伯伯成全。我來前已向爹娘稟報，他們都同意了。」又朝何三寶和廖小虎深鞠一躬道：「我若遠去長安，家裡的農活就勞煩哥哥和姐夫。」

何三寶幫腔道：「起碼松伢子不會偷了陽正的銀子跑路！」

何三寶點點頭道：「現在去縣裡找個書童來得及。再不行就去潭州買一個識字的、機靈的書童。」

酒喝了一半，何屠夫說起謝奇陽明年要去長安趕考的事，一直ｈeｔｕbooｋ.ｃｏｍ.ｃｏm沉默不語的廖小松眼睛一亮臉蛋通紅，憋了好一會兒道：「伯伯，謝大哥需不需要書童？」

③都水使者：本文朝廷掌管水利灌溉、河渠水務的官職。

「謝謝你想著我。」謝玲瓏說著大人話，仔細打量廖小松，他只比大舅何大寶的長子何陽山大一歲，卻成熟穩重的多。何陽山在學堂里上學，回到家裡跟弟弟們搶糖吃，廖小松卻是早早的開始種地養鵝餵魚養家。廖家積寒貧苦，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啊。

何陽正拉著謝玲瓏的手，眼睛一眨不眨，認真道：「我小舅舅養了四隻大鵝，每隻個頭都比我高，它們比狗還厲害，見著生人就會追著咬。小舅舅去年過年見過你，這次他特意拿了二十個鵝蛋給你吃。」

①干塘：把池塘的水都放干，只剩下塘泥和魚。

何三寶一家三口，身後是廖小燕的大弟廖小虎和二弟廖小松。

廖小松低下頭，卻有些不甘，又抬起頭希冀的望著何屠夫和何三寶，輕聲道：「伯伯、姐夫，我識得幾個字，能不能當謝大哥的書童？和_圖_書」

飯桌一下子靜下來，廖小虎拍拍弟弟的肩，搖頭語重心長道：「松伢子，你還不夠格當書童。」

廖小松當書童的事，何七雪當晚就做主定下來。廖小松回去后沒兩天就收拾行禮來到何家，說奉爹娘之命從即日起開始當書童侍候謝家人。

幾個人商量著，謝玲瓏從小白那裡聽到廖小松和廖小燕在後院客房的對話，眨眨眼認真道：「小松叔叔好，就讓他做書童！」

廖氏兄弟拘謹的見過舉人娘子身份的何七雪。

何三寶扶著廖小松坐下，笑道：「看這架勢，你這小子是早就想好了今晚這一出。今後我可要對你刮目相看了。」

何屠夫笑眯眯到廚房掃了一眼，心裏很高興。

廖小松笑著露出潔白的兩排牙齒，跟在哥哥身後，把籃子遞過去。

臘月十三，謝奇陽雇來兩個轎夫抬著一頂小轎把妻女接走。

年前潭州謝家專程派人送來信，謝奇陽的堂叔謝林在長安高陞當了正五品上的都水使者③，過年攜家眷回老家祭祖探親，要求族長讓家族中所有準備參加科舉的舉人小年臘月hetubook.com.com二十二日之前趕回去面授玄機。

廖小松見謝玲瓏目光望過來，走過來蹲下摸摸她的頭髮，溫聲道：「鵝蛋有點腥味，怕你吃不慣。」

何陽正仰望著高高在上美得像天上小玉女的謝玲瓏，眼睛閃亮，忍不住蹦起來去摸摸她的小鞋子。

廖小虎竟比廖小松還高興，多喝了幾杯，早早去後排的客房去睡了。

何三寶笑道：「我的兩個小舅子性子跟小燕一樣，內向不愛說話。」

廖小松紅著臉搖搖頭，道：「伯媽，我還沒說好親。我也喝不了酒，怕醉。伯媽做飯炒菜，我來燒柴吧。」

「親家伯伯、伯娘，我們來看望瓏妹子了。家裡昨天干塘①，爹娘讓我們給送些魚來。」廖小虎聲音粗憨，將半人高的背簍取下直奔廚房，把簍里破好的兩條一尺多長的草魚、四條半尺長的鯉魚、六條斤重的白鰱、五斤手指長的小鯽魚倒進木盆。

何屠夫擺擺手道：「三寶，你不懂了。奇陽是舉人，此去長安說不準就能高中成了進士做官，只要他提一下，縣、鎮那些大戶肯定會給送來書童。」m.hetubook.com.com

何屠夫打量廖小松齊整乾淨的衣服，仔細回想這幾年每次喝酒他都沒沾過酒杯，說話很有分寸，砰猛的拍桌子，高聲道：「好小子，你能有這份心思遠見，不錯！我去給我女兒女婿提，由他們來定奪。你回家后得給我親家說好了，你要是去了長安，今年家裡的田、果林、魚塘誰來管？」

何屠夫跟何七雪說起這事，一本正經道：「可別小看了書童，這個角色很重要。長安花花世界，奇陽去了萬一抵擋不住去喝花酒，書童也可以勸著他。」

「你是客，哪能讓你動手。快出去，這裡有我。」張巧鳳把廖家兄弟趕出廚房，往鍋里放了水，準備燒開了做個鯽魚湯。

②三分銀子：一兩銀子等於十分銀子或一千個銅板，三分銀子等於三百個銅板。

何屠夫抱起謝玲瓏往天上舉起，笑道：「松伢子的二十個鵝蛋就把你給收買了？」

何七雪噗嗤一笑，臉一紅，輕聲道：「爹，瓏妹子和正伢子還在這呢。」

何屠夫心說：廖家這個親家不錯。

村前的澇河裡面有魚，但是冬天天冷沒人願意去河裡摸魚和-圖-書。張家村有幾口魚塘，可年前的魚賣的很貴，村民干塘為多得點錢，都把魚挑到鎮、縣裡去賣。

何屠夫擺手無所謂道：「他們是小孩子，懂什麼花酒？書童要用知根知底的自己人。」

何七雪以謝家主母的身份和他簽了一年短期僱工，也不虧待他，按照當地的價格，包吃住每個月給他三分銀子②。

廖小燕有兩弟一妹，廖小虎今年二十一歲，已經成親當了爹。廖小松只有十三歲，圓圓的杏子眼放射著比同齡孩子早熟收斂含蓄的目光，穿著洗得發白乾凈的圓領藍葛上衣、瘦腿黑色長褲、深藍色布鞋，帶著一頂灰色平頭小帽，提著一個大籃子，裏面鋪著乾草裝著二十隻青白殼的大鵝蛋。

何屠夫放下酒杯，緩緩道：「你不提，我還忘記這事了。奇陽比其他舉子要晚去長安兩個月，到時一個人上路沒個照應。」

廖小松臉紅的發紫，鼓足勇氣道：「我肩能挑百斤，眼能識千字，心能算小賬，還打算不收雇傭錢，就想跟著謝大哥去走出去見識謀出路。」

廖氏兄弟是外男，晚飯分了兩桌。女人孩子在裡屋一桌，男人們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