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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楓，告訴我，你在笑什麼？」郭老太爺尖銳質問道。

心口處，那一道劍傷，霍然爆裂，鮮血如泉涌一般迸射而出，一個拳頭大小的血洞，赫然出現。

那平素莊嚴慈悲的佛號，此刻自小活佛嘴裏念出來，卻是有著深深的悲涼與凄涼，只是不知，他是凄涼自己接下來的命運，還是，以這聲佛號，為那死去的郭老太爺超度。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小僧受教了。」小活佛眼眸微垂，乾澀說道。

了悟法師卻是沒有回答江楓的問題，微笑道：「江施主今日挽救了一場殺孽，可喜可賀。」

頓時，一道骨頭碎裂的聲響，憑空響起，那是江楓的右手，他握劍的右手，竟是無法承受郭老太爺這悍然一刀，以一種詭異的方式彎曲。

森冷的劍芒，惡狠狠的刺穿了漫天的刀氣，隨著一道細微的聲響炸裂，郭老太爺發出一道悶哼聲響，臉色倏然變得蒼白起來。

「師父。」

「人是會變的。」江楓簡單說道。

「我沒事。」江楓輕輕搖頭，咳嗽幾聲，咳出幾團血來，他皺了皺眉，望向那郭老太爺的屍體，輕輕吐出一口濁氣。

這一劍，恢弘無比，堂堂正正，幾乎讓郭老太爺感受不到半點的煞氣，但當江楓這一劍刺出之時，卻是讓郭老太爺陡然生出一股無力之感。

「不行。」江楓憤然甩了甩頭，牙關一咬，死死對抗著那反噬的劍氣，而後，長劍鋒芒一轉，迎著郭老太爺那斬下的一刀刺去。

驀然，郭老太爺就是心口處一陣絞痛，那是如同被萬劍穿心一般的痛，他一張臉，驟然變得煞白無比。

「值得相信，就要相信。」了悟法師念了一聲佛號，說道。

眼見江楓一劍刺來，郭老太爺瞳孔深處，悄然駭然。

「殺！」江楓喉嚨深處，發出一聲低低的喝聲，雄渾的劍意自嗜血劍爆涌而出，直接將那空氣，悉數絞碎。

「小活佛乃是我佛門中，有著百年難得一遇的慧根之人，他走了一條歧路，迷失了本心，我要將他帶走，讓他重新皈依我佛。」了悟法師雙手合十，言辭懇切。

「小活佛，你可知，我為何會發現你的破綻？」良久，江楓開口說道。

這讓郭老太爺的心開始抽搐，這江楓，怎生會這般可怕，其年紀輕輕，對人心的洞悉程度，竟是連他都是大大不如。

江楓只感覺其五臟六腑，盡數被那反噬入體的劍氣絞碎了一般，鑽心的疼痛席捲全身，饒是他意hetubook.com.com志力驚人，都是有著放聲大叫的衝動。

江楓面色微沉，說道：「大師，說笑了，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聽。」

「便是連我自己，都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變，大師緣何這般相信於我？」江楓怔了怔，快速問道。

那種威脅，讓他通體生涼，一種極端不妙的情緒，迅速蔓延全身，以至於剎那間，他的心跳，都是慢了幾拍。

打量了悟法師幾眼，江楓回禮道：「不知了悟法師此行前來，所為何事？」

「給我破！」江楓大吼。

郭老太爺萬萬沒想到江楓這一劍，會犀利如斯，怒聲咆哮，但是這個時候，郭老太爺已經無暇去想太多了，因為面對江楓這一劍，他感受到了濃濃的死亡威脅。

繼而，那漫天刀氣和劍氣中，烏黑的劍影，穿透刀氣之後，以一種近乎摧枯拉朽之勢，徹底破開了郭老太爺的刀氣。

江楓似笑非笑的看著了悟法師，這老和尚，果真是有意思的很啊。

手臂傳來的劇痛，直接讓得江楓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尖銳的低吼，霎時間，兩道人影，飛速暴退開去。

郭老太爺低頭，不敢置信的朝著自己的胸口處看去，卻是見那心口處，赫然留有一劍穿過的劍痕。

只是，即便如此，到最後的塵埃落定，江楓依舊是心悸不已，天級中期的修為，何其強大，若不是他從古武遺迹之中，機緣巧合之下悟得一劍，今日的結局，則是註定要改寫了。

那聲音突然傳來，但聽在耳中，卻是絕不顯得突兀，其聲音中，蘊有著大慈悲。

他滿臉都是鮮血，這一笑，顯得分外詭異和恐怖，但他在這個時候還笑的出來，卻是讓那郭老太爺，又是一聲厲吼。

大起大落來的太快，讓水白眉的心臟有些承受不住，好在郭老太爺終於死了，這裏發生的事情，她大可以慢慢消化。

「如果，我不成全呢？」江楓冷冷說道。

「茶如其人，好一番高論，老僧亦是受教了。」小活佛的話音才落下，就是聽得另外一道聲音響起。

「這是……」

又有郭老太爺這狂霸一刀斬來，江楓等若是整個人處於一種內憂外患的狀態之中，高手過招，往往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出現了這麼大的誤差，幾乎是等於將脖子伸出去讓郭老太爺提刀砍了。

「不，並非如此，說起來，終究還是你老了，失去了那份決絕的必殺之意，你將戰場定在此處，是因你對這一戰hetubook.com.com，並無絕對的把握，是以，你縱然死了，也要死在郭家，你說，我說的對不對？」江楓緩緩說道。

一烏黑一月白兩股洪流，狠狠對撞，一股能量漣漪自接觸處，猶如波浪一般，暴盛而開。

「自然是要以你等的鮮血，祭奠我郭家死去的亡魂。」郭老太爺冷冷說道。

不過，很快，郭老太爺就是酣暢淋漓的笑出聲來，江楓的確可怕，其修鍊的天賦，亦堪稱是天才中的天才，可是，這又如何，今日，江楓總歸是死在了他的手上，他親手抹除掉了這個最大的威脅。

「郭老太爺殺人是殺，我殺人亦是殺，敢問大師，這有何不同？萬不敢說是挽救了一場殺孽。」江楓笑吟吟的說道。

因為他自信，他是不敗的。

江楓淡淡一笑，說道：「我說你可笑，你還當真是可笑的很，難道你到現在都還沒弄清楚，你我，誰輸誰贏嗎？」

了悟法師點點頭，一手合十，對江楓說道：「江施主別來無恙，一段時間不見，修為愈發精進了。」

「古人有雲，字如其人，其實卻是不知，茶亦如其人，我第一次去白馬寺，喝的那杯茶水，其滋味溫和雋永，極難忘懷，而第二杯茶，茶是上好的深山野茶，我卻是在其中，喝出了一股辛辣的味道，你道是如何？」江楓緩緩說道。

刀光如電，轟然朝江楓斬下，磅礴的勁氣，讓江楓出手都是變得有些艱難，其身體，一陣劇烈顫抖。

「哈哈，江楓，你敗了。」郭老太爺放聲大笑，猙獰滿面。

若江楓勝，四大家族可保平安無事，若江楓敗，那麼接下來，世上恐再無十二修鍊家族。

「大師言重了，在大師面前，小子如何敢裝模作樣，實在是不懂，就像是小子不懂大師為何還沒有回答我的第一個問題一樣。」江楓說道。

了悟法師面不改色心不跳，輕聲說道：「江施主是有大智慧之人，如何能不懂，不外乎是懂了卻裝不懂？」

而劍勢，則是很難以修為高低來判定，那是所有劍修夢寐以求的劍道極致，非有絕世天賦，有的人，就算是劍道修為再高，終其一生，也絕難爆發出這樣驚人的劍勢。

江楓哭笑不得，誰能想到了悟法師，會一本正經的耍無賴，不過想起那黃河之畔，了悟法師為一條烤鯉魚與他爭執不休，江楓又是瞭然。

「嘭！」

「轟！」

「江楓，我承認你說的是對的，又如何呢？我老了，總會有死的一和-圖-書天，如果能夠死在郭家，那也是落葉歸根，不留遺憾，可惜啊，你空有算計，卻無與那份算計相匹配的實力，這種時候說的再多，又有何用？」郭老太爺冷哼道。

因為小活佛知道，江楓已經從他的身上，看出了很多的問題，他就算是存心避開，亦不過是掩耳盜鈴，沒有半點意義，與其如此，不如直接面對。

江楓默然，說道：「第一點第二點，我可以理解，第三點，萬萬無法理解。」

這讓他們在沒有出手的情況下，卻是比親自出手還要來的緊張，一個個注意力高度集中，精神緊緊繃起，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這個問題，也是他一直以來最大的疑問，正因如此，他今日才沒有選擇避讓，而是始終跟隨在郭老太爺的身邊。

但是，他沒想到，這深埋于內心深處，從來不曾與人說起，就算是一直跟隨左右，隨身伺候於他的小活佛都不知道的隱情，竟是被江楓這般輕描淡寫的道破了。

郭老太爺發出一聲最後的悲吼，身形往後一仰，重重摔倒在了地上，再無生息。

略有些僵硬的，小活佛轉過了身去，望向江楓，彼此目光對視，小活佛這才悚然驚覺，江楓那目光，竟是如同兩柄飛射而出的長劍。

郭老太爺瞳孔驀然收縮，心中一片發涼。

「該死的，難道江楓和我一樣，之前一直在保留實力？」郭老太爺咆哮。

他說的一本正經，彷彿是誠心請了悟法師解惑一般。

而在他這聲低喝之下，四大家族眾人，一個個都是屏息凝神，他們知道，江楓是要拚命了，成敗，或許就在此一舉。

「江楓，你怎麼樣？」水白眉急聲問道。

「給我去死！」郭老太爺大吼，傾全力一刀，直斬而下。

「小僧愚鈍，還望江施主明言解惑。」小活佛眼神一陣閃爍，苦聲說道。

江楓一看過去，小活佛後背就是緊繃起來，他並沒有和江楓對視，但江楓那一眼，卻是如有實質一般，令他如芒在背，其後背，冷汗如漿。

「我在笑，你是何其可笑。」江楓輕輕搖頭，虛弱說道。

「我去過兩次白馬寺，一次是我主動去的，一次你是邀請我去的，這兩次，我喝了兩杯茶，但兩杯茶，卻是喝出了截然不同的滋味。」江楓說道。

郭老太爺一臉的戾氣，狠狠劈刀間，充滿血腥殺氣，而江楓，則是一臉平靜，平靜到漠然！

變故發生的太快，或者說勝敗逆轉的太過突兀，以至於讓小活佛一時間沒能反和圖書應過來，待看到郭老太爺砰然落地，這才猛的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身影一撲，朝郭老太爺撲去。

但終究，江楓將這股衝動，死死的壓制了下去，伸手，抹掉嘴角的血跡，江楓咧了咧嘴，亦是笑出聲來。

他選擇了一往無前，而郭老太爺，看似霸道兇殘，卻自始至終都在為自己留後路，這才是他能夠算計並且最終戰敗郭老太爺的原因。

郭老太爺瞳孔瞪圓，而後，他又是抬起頭，死死的盯著江楓，嘴唇嚅動：「你……你……」

江楓搖頭，問道：「你將戰場定在郭家的舊址，所做為何？」

「那……」了悟法師沉吟，就要說話，那邊，卻是聽小活佛哈哈大笑起來，「了悟法師，我是死是活，何須你來貓哭耗子假慈悲，你要做那天下第一善人，我卻偏不如你的意……」

「這，不可能！」

了悟法師笑的愈發慈悲，說道：「江施主慧根深種，所言極有禪意，但我深信，江施主你是不會變的。」

「小僧，不知。」小活佛遲疑了一小會，輕聲說道。

江楓望著郭老太爺，嘔的一聲，張嘴一吐，吐出一大口鮮血來，吐了一口鮮血之後，江楓就是再也難以自抑，再度吐出幾大口鮮血。

在另外一個方向，水白眉幾人，亦是第一時間奔向江楓，將江楓給圍了起來，唯恐小活佛會趁機出手。

聽得小活佛那一聲驚呼，江楓微有些詫異，原來，這就是了悟法師嗎？

了悟法師慈悲輕笑，說道：「須知，人與人之間的不同，就是最大的不同，不知江施主是否認同老僧這一說法？」

「了悟法師。」江楓還沒說話，那小活佛，就是吃驚不已的驚呼說道。

了悟法師還是一臉的平靜，說道：「我為死去的人超度而來。」

是的，是劍勢，而不是劍氣。

「江楓，都快要死了，莫不是還想在我面前裝神弄鬼不成？」郭老太爺陰森森的說道。

劍氣，是一個人在劍道修為的體現，修為越高，其所釋放出來的劍氣越強，殺傷力越大。

「其目光，都是蘊有這般強大的劍意？」小活佛在心中自語，不知該怎麼言敘這份震撼。繼而，他低下頭，雙手合十，低聲默念了一句佛號。

「這是什麼劍法？竟是擁有如此驚人的劍勢！」郭老太爺喃喃自語。

「我，不甘啊。」

他很清楚自己現在的狀態，根本支撐不了多久，眼下唯有速戰速決，是真的在拚命了。

江楓臉皮抽動，差點吐出一口老血來，若和_圖_書不是知道了悟法師不是凡人，他幾乎要去懷疑他是不是遇到了那種混吃騙喝的老神棍。

江楓額頭上，汗如雨下，心中暗罵一句該死，這一劍果然太過霸道，難以為他如今的修為所掌控，強行出手的情況下，還未能傷了郭老太爺，他自身就是遭受了極強的劍意反噬。

他想要問，江楓是什麼時候傷的他，可是這話，卻是只說出一個字，就是再也說不出來了。

了悟法師微微一笑，「我為江施主你而來。」

「這，就是江楓能夠算計我成功的原因嗎？」郭老太爺低聲自語，深感后怕。

雙方都是在拼全力一搏，為的就是將對方斬殺。一刀一劍出手，雖無太多的花哨，卻是絕對的致命。

繼而，江楓視線一轉，沉沉的，落在了那小活佛的身上！

真正算起來，他這是第二次見到了悟法師了，第一次，正是自五龍山逃出之後，于黃河之畔見的了悟法師。這時，則是第一次看清楚了悟法師的真容。

江楓身影落地，已是離得郭老太爺有十來米的距離，他大口大口喘著氣，臉色一片煞白，其握劍的手，在不停的顫抖，好幾次，其手中的嗜血劍，都幾乎要掉落在地上，可是卻是被他以驚人的毅力，生生的，將劍抓在了手中。

「這不可能，這江楓的實力，比之我不知道差了多少，為何竟是能發出擁有這般劍勢的一劍？」郭老太爺死死的盯著江楓，絕然不敢相信。

「我為，小活佛而來。」話語略一停頓，了悟法師第三次開口。

一刀一劍，俱是極致出手。

這是他內心中，最為深處的想法，或許偶然間，有冒出來過，但每次才剛剛冒頭，就是被他壓制了下去。

了悟法師微微一嘆，肅穆說道：「老僧絕無說笑，望請江施主成全。」

四大家族之人這時都是有些忍不住要笑，但是在了悟法師面前，卻不敢太過放肆，只得緊緊繃著，一個個面部表情都開始抽筋。

「高人就是高人，連話都說的很不一般，小子受教了。」江楓雙手抱拳，笑嘻嘻的說道，看他那模樣，哪裡是受教，擺明是在諷刺了悟法師。

江楓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郭老太爺眉頭猛皺，江楓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時見江楓傷勢不輕，忙的一伸手將江楓扶住，關切的詢問。

那是一個僧人，一身灰色僧衣加身，一路行來，似緩極快，瞬間，就是出現在了江楓的眼前。

什麼叫他誰輸誰贏都沒弄清楚？

旋即，一道人影，自遠處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