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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碩昌臉色一凝，並不伸手去拿那張小小的宣紙，身子微微坐直了，淡然說道：「恐怕要讓一行先生失望了，老朽早已洗手。」

吳碩昌頓時便瞪了他一眼，哼道：「不許胡說！」

蕭凡點頭致意，在小茶几一側坐了下來。

吳碩昌雙眼瞳孔驀地收縮了一下。

在這小衚衕里，鄰居之間有個往來已經算很不錯的了。要是住在單元樓里，那可真是對面不相識。平日里都將房門關得緊緊的，老死不相往來。

蕭凡笑了笑，眼神越過吳碩昌，徑直落在不遠處鑽研九宮飛星圖的小男孩身上，凝視稍頃，緩緩說道：「老爺子，令郎天生聰慧，骨骼清奇，如能長成，堪稱奇才。只是面帶桃花，唇薄而青，額無大骨，恐怕讓老爺子比較憂心吧？」

辛琳儘管極力收斂氣息，卻也難以瞞過吳碩昌的眼睛。這姑娘年輕歸年輕，絕對是身懷絕技的一等一高手。如此奇妙高明的易容術，吳碩昌行走江湖大半輩子，也很少見過。這樣的高手，卻自居「婢僕」，不與「主人」並坐，卻不知眼前這位溫和儒雅，看上去甚至略帶病容的年輕男子蕭一行，又是何等了不得的人物？

「兩位這是……」

「想請老爺子幫個忙，推推命理！」

粗壯漢子的安慰，似乎沒有起到什麼作用，吳碩昌嘆了口氣，說道：「小安子，干咱們這一行的，泄露天機太多，五弊三缺犯其一，晚景不好，子孫不昌是和_圖_書必然的……這孩子，唉……」

「你……你怎麼可以這樣說話？」

正是蕭凡和辛琳。

「兩位請坐。」

師父精研紫微斗數，是紫薇流派了不得的人物，一輩子泄露天機太多，好不容易老來得子，天譴之力卻盡數報應在了小師弟身上，一出生便命運多舛。

不遠處的樹蔭下，一道小小的身影趴伏在那裡，仔細看去，卻是一個六七歲的男孩，正在那裡很認真地畫畫。不過這男孩畫的卻不是花花草草，也不是太陽月亮，亂七八糟的，看不出畫的是什麼。反正是小孩子信手塗鴉，也沒人去理會。

吳碩昌吳大爺不是首都的原住民，是六年前搬到這裏來的，來的時候，就帶著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懷裡抱著個幾個月大的嬰兒。一住就是五六年，平日里和鄰居們關係處得很不錯，有個什麼事也願意幫忙，尤其跟他住在一起的兩位年輕人，更是個熱心腸。

七妙宮七大絕技，駐顏術第六，僅次於長生術。易容術就是修鍊駐顏術到了極其高深的境界才能衍生出來的一種法門。絕不是普通意義上靠化妝來改變容貌的那種易容術。

吳碩昌端起茶杯，正要送到嘴邊，忽然又放下了，右手拇指食指微動，頓時坐直了身子，神情嚴肅地說道：「小安子，有貴客登門，你去外邊迎接一下。」

就他眼前這位師父，又豈是普通人？

這小子，竟敢出和*圖*書口抱怨希夷祖師，當真是大不敬！

沒人去打聽這一家子是幹什麼的。

吳碩昌忍不住讚歎了一句。

那個小男孩依舊趴在那裡畫畫，極其專註，對於院子里發生的一切，視而不見，充耳不聞。

粗壯漢子明白師父的心思，出言安慰道。

小安子一躍而起，疾步向門口迎去。

可以說，這是吳碩昌晚年最大的心病，平日里極少有人知曉，不料被這個剛剛登門的年輕人一語道破。

蕭凡輕輕一抱拳，微笑說道：「這位師兄好。在下蕭一行，這是我的女伴辛琳。我們是來拜見吳老前輩的，來得冒昧，師兄見諒。」

作為吳碩昌的嫡系傳人，小安子雖然談不上天賦出奇，于命理相術上的造詣卻也不差。蕭凡儘管沒有明說，卻直指小師弟是短命早夭之相。

辛琳微微頷首，將目光從男孩和九宮飛星圖上移開了。

「辛姑娘，好高明的易容術。」

吳碩昌不敢託大，也躬身還禮，絲毫不以前輩自居。

首都某處四合院，清幽安靜。

吳碩昌又教訓了幾句。

偏偏蕭凡還正正說在了點子上。

小安子唯唯諾諾，不敢再說。其實他剛才也是隨口嘀咕一句，絕不敢對祖師不敬。紫薇流派的任何傳人，誰都在心裏將希夷祖師奉若神明。

辛琳看似安安靜靜的，其實一進門就在打量著這座四合院的格局。她是七妙宮送給蕭凡的「貼身丫鬟」或者說是「貼身侍衛」ｈｅｔuｂｏoｋ.ｃoｍ•ｃｏm，衛護蕭凡的安全，是她的基本職責。這也算是習慣成自然了。

吳碩昌有點詫異地望了辛琳一眼，總覺得這姑娘的面容有點怪怪的，以他相人之精準，竟然無法在她的臉上看出多少端倪來。略一凝視，眼前忽然起了一陣水紋般的波動，頭腦微微一陣眩暈。吳碩昌吃了一驚，暗中運息一周天，瞬即將那種眩暈的感覺祛除體外。

小安子便忙不迭地去搬椅子過來。

蕭凡緩步上前，向吳碩昌躬身為禮。

姜畢竟是老的辣，這吳碩昌居然看出了她的易容之術，果然不簡單。

辛琳的眼神從小男孩面前的畫紙上掃過，水盈盈的大眼睛驀然微微眯縫了一下。

吳碩昌瞬即將眼神自辛琳身上收回，向蕭凡一抱拳，客客氣氣地問道。

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男的臉色蒼白，斯斯文文，穿一身月白色的棉麻唐裝，腳蹬一雙黑色布鞋，不帶絲毫煙火氣。女的衣著也很簡樸，靜悄悄地跟在男子身後，落後兩步，更是安靜得出奇，腳下一點聲響都沒有。

「希夷祖師壽高北斗，是真神仙。紫薇數精妙入微，算盡天下世人，乾坤萬物。是我們後人學藝不精罷了！」

小安子有點回不過神來。

「一行先生，辛姑娘，請坐。」

這孩子和普通六七歲的男孩不同，不吵不鬧，安安靜靜的，就是臉色十分蒼白，沒有一絲血色。

小安子愣怔了一下，疑惑地問道。

吳碩昌顯然也注意到httｐs://m•ｈeｔｕbｏoｋ.cｏm•cｏｍ了辛琳的動作，微微一笑，說道：「辛姑娘，小孩子畫著好玩的，其實什麼都不懂，辛姑娘不必在意。」

一名三十幾歲的粗壯漢子陪他坐在一側，兩人時不時聊上幾句。

師父這幾年來，每天都為這個事憂心忡忡，各種辦法想了不少，效果卻很不理想。雖然勉強保住了小師弟一條命，身子骨卻越來越糟。

「師父，你也不要太擔心了，小師弟身子骨雖然弱了點，那腦子可不是一般的好使，咱們誰都比不上。吉人自有天相……」

「一行先生，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見教？」

吳碩昌心中的訝異，遠在辛琳之上。

吳碩昌眉頭一蹙，哼道：「啊什麼啊？快去！」

在別人眼裡，吳碩昌就是個每天喝喝茶，晒晒太陽，沒事溜溜鳥的老頭，但他一出手就能將這麼一整套院子都買下來，一般的退休老頭誰能如他這般財大氣粗？

辛琳略略點了點頭，依舊不吭一聲。

不待小安子答覆，吳碩昌已經站起身來，抱拳說道：「一行先生，辛姑娘，請進。老朽就是吳碩昌，兩位都是達人，前輩不敢當，老前輩更是萬萬當不起。」

小安子咂咂嘴，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良久才嘀咕了一聲，說道：「希夷祖師當初創立紫微斗數的時候，就沒有想到這一層么……」

偶爾有鄰居從外邊經過，都會打個招呼，「吳大爺吳大爺」的，叫得滿親切。

小男孩正在隨手塗鴉的，竟然是一幅九宮飛星圖。和圖書雖然極其潦草，卻肯定是九宮飛星。這麼小的孩子，鑽研九宮飛星居然就到了如此痴迷的程度。

他從未見過這兩人，看上去也不像是高官子弟或者富豪闊佬，「貴客」之稱，從何談起？

「哦……」

也許只有蕭凡也能經常見到她真實的容顏。

此刻小安子也站到了師父的身邊，與辛琳一左一右對峙。

吳大爺隨口和粗壯漢子聊天，目光卻不時望向那邊畫畫的小男孩，眼裡不時閃過一抹憂慮之意。

辛琳靜靜地站在他的身側。

這麼緩得一緩，客人已經跨進了大門。

現如今，首都城市建設發展極快，很多四合院的原住民都住到高樓大廈裏面去了，願意居住在這種古老四合院里的人，越來越少。但這並不表示，住四合院的是貧民，相反，不少外地進京的富有者，很喜歡在首都購買四合院。說不定從哪棟外表破舊，毫不起眼的四合院里走出來的，就是個大闊佬。

「啊？」

小安子已經跳了起來，瞪著蕭凡，氣憤憤地說道。

吳大爺六十幾歲年紀，頭髮早已全白，卻並不顯得老態龍鍾，相反精神頭挺不錯。滿口牙齒雪白，還能嗑得動松子，可見牙口極好。

今兒天氣很不錯，吳大爺坐在院子中央一棵枝幹遒勁的古樹下納涼，身邊的小木几上，擺著一壺熱茶，一小碟松子，喝一口茶，剝兩顆松子，哼一段小曲，頗為怡然自得。

蕭凡也不客套，徑直從口袋裡取出一張黃色的宣紙，輕輕擺放在小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