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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東西不錯。」拉佩連聲贊道。

拉佩笑了笑，那個胖子肯定已經知道高倫失蹤的消息，想必嚇壞了。

從小包裏面挑了一些粉末，在手指尖輕輕捻開，只看了一眼，拉佩就笑著說道：「給我處理好的吧，這些顏料不錯。」

「你怎麼知道？」拉佩故意裝出吃驚的模樣。

同樣換一個人這麼做，最終畫出來的東西肯定不堪入目，但是拉佩卻不同，他繼承了一位頂級大師對繪畫的理解，就算隨意揮灑也都內涵深蘊。

只見拉佩對準管子的一頭輕輕吹了一口氣，管子瞬間鼓起來，繼續往裡面吹氣，管子越鼓越大，變得像一顆氣球。

那個少女看著拉佩，不經意地搖了搖頭，顯然她覺得拉佩太傻，不過老闆都不說話，她也沒必要多言。

拉佩之所以選擇十八、九歲，是為了能夠打入賓尼派內部。賓尼派不接受未成年人，十八歲是最起碼的標準，不過年紀太大也不行，那樣容易引起懷疑。

佛勒走到那本小冊子旁邊，在裏面翻找起來。

說話的人是一個胖子，還是一個矮胖子，他的身高頂多一尺六，一張圓臉總是堆著微笑，給人的感覺很和善，不過他和莫迪萊不同，因為接觸的人層次高得多，他的身上帶著一股自信的感覺。

時間一點點流逝，拉佩的身邊多了一幅又一幅畫。第一幅畫最完整，細節最多，不過那是失敗的作品。從第二幅開始，他的畫就變得粗糙和朦朧起來，此幅正是陽光下的廣場。第三幅是陰雲下的廣場。第四幅是下午的廣場。而畫架上正在畫的則是傍晚時分的廣場。

傍晚時分的廣場變得愈發熱鬧起來，到處都是人，這些人大多是來看畫畫的。

「什麼賬本？」佛勒滿臉疑惑地問道。

「您的袖管上有一些顏料，您想必是個畫家吧？像您這樣的人去聖帕爾戈廣場，除了本貝廊就沒有第二種可能了。」車夫得意地說道。

從旁邊的架子上取過一件斗篷往身上一披，拉佩不打算再變回來，要不然明天還得喝那種葯。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拉佩沒那麼多時間浪費，再說，現在回去也太早。

「醒醒，早餐準備好了。」拉佩衝著佛勒喊道。

拉佩曾經以為自己很有錢，但是隨著地位的提升，隨著攤子鋪得越來越大，他花錢也如同流水般。

「達林頓……我記住了。」拉佩輕哼一聲，他知道賈克卜肯定沒有這樣的影響力，應該是賓尼派的人暗中出手。

小冊子上記錄的都是各式各樣的材料，而且這東西是一件魔導器，老頭點到哪種材料，旁邊的托盤就會沉下去，等到托盤再一次出規，上面肯定有他要的東西。

「這才是正確的做法，學畫就應該以早期的畫家為範本，那時候繪畫技法還沒現在這樣成熟，當時的畫家會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作品的內涵中，現在就差多了，很多繪畫完全就是技法的堆砌。」多明尼哥在一旁感嘆。

佛勒一聽給錢，頓時眉開眼笑起來，不過當他聽拉佩說已經沒錢，不由嘟囔道：「你的手下怎麼回事？走得這麼慢，從塔倫到馬內不是四天就到了嗎？那個尤特佬手裡有一批葯，賣掉不就有錢？」

佛勒還在睡覺，他又做試驗到很晚，因為實驗室在地下室，根本就沒有白天和晚上的概念，所以佛勒這段日子有些日夜顛倒。

做這種事，拉佩已經很熟練，他一直都是佛勒的實驗材料提供者兼助手。他拿著籮筐走到角落邊，那裡放著翻刀、石臼和一隻鋼質的小磨盤。

畫板、畫布和筆倒是很便宜，甚至比昨天那家書店還便宜。但是顏料就貴了，最便宜的一小袋也要二十枚比紹，貴的就更別提了。

在馬內，這樣的馬車並不稀奇，大部分是有錢人家的僕人用的。

「你明天去一趟那位警察廳廳長的家，告訴他這件事。」拉佩吩咐道。

下來的人正是拉佩，他一直蜷縮在掛斗裏面，整個人平躺著，之所以掛斗看上去是空的，是因為幻術的緣故。

不過這一步多少讓拉佩無法滿意，他需要的不是這種不痛不癢的讚揚，而是驚訝的目光，就算隨之而來的怒罵也沒關係。

「我是那樣的人嗎？」佛勒一臉很委屈的模樣。

這不是技藝，而是一種本能，就像走路的時候，沒人會考慮先出哪只腳一樣。拉佩想要擁有這種本能，就只能白己培養，幸運金幣可幫不了他任何忙。

拉佩的動作仍舊很快，下筆如風，沒有絲毫猶像，這和他走速度之路有關，不過更關鍵的是，他繼承了一位大畫家所有的能力，快速、精準地勾勒出畫的輪廓，然後是打底色，接下來打光影，最後才完善細節。

時間一點點流逝，藥劑漸漸成形，看上去像柏油，還散發著陣陣惡臭，拉佩的臉已經有些綠了。

「問題？」拉佩很茫然地道。

「你也幫個忙，這些全都要粉碎。」佛勒把幾件材料扔到一隻小籮筐裏面。

「您是要去本貝書畫廊吧？」車夫看來很有經驗，同樣也表明本貝書畫廊的名氣確實很大。

「你別找什麼房子了，這件事包在我的身上。」多明尼哥將這件事包攬下來，想要找一間靠近河邊的房子，對於他來說輕而易舉，他也不覺得拉佩的要求過分，藝術家的脾氣大多古怪，比這更怪的他都看到過，這根本不算什麼。

「您打算自己處理，還是用已經處理好的？」少女問道。

「我可以改進一下藥劑的配方。」佛勒連忙說道。

這位正是多明尼哥·梅儂，這家畫廊的老闆。

不知不覺中，畫已經成形，在拉佩的旁邊也漸漸聚攏起一群人。

拉佩又取出一個畫框，釘上畫和圖書布，重新放在木架上。

對於廣場上這些繪畫者的水平，多明尼哥比任何人都清楚，原本他以為拉佩也只是初學者，但看了拉佩的畫之後，他立刻大吃一驚。

拉佩從地上爬起來，開始琢磨第二個問題——怎麼離開？

「幫我做一件魔導器，就是你說的那種幻術，反正只是在家裡用。」一進地下室，拉佩就嚷嚷道。

「慢慢來，你的底子很不錯，你絕對會成功的，我相信你。」多明尼哥隨手拍拉佩的肩膀。

「該死，必須趕快完成那條秘密通道，要不然我會被壓死的。」拉佩罵罵咧咧地從馬車後面爬出來。

多明尼哥走了，他還有一大堆事要做，不可能一直留在這裏，再說，拉佩在他眼裡只是一個非常有潛力的新人，還沒到讓他放下一切在旁邊陪伴的地步。

現在是冬天，清晨時分的氣溫又很低，別的地方根本看不到人，但這座廣場卻是例外，這裏到處都有人在畫畫，少說有五十幾人，人最多的地方就是一家店鋪門口。

「你明天仍舊過來嗎？」多明尼哥又問道。

只是一根能夠膨脹的管子，沒有任何複雜的地方，這東西製造起來並不困難，需要的材料也不昂貴，唯一的問題就是長度。

「你是和誰學的畫？」多明尼哥來了興趣，主動和拉佩閑聊起來。

拉佩的動作越來越快，剛才畫畫的時候是無意識的「快」，現在拉佩知道時間緊迫，太陽的位置無時無刻不在改變，所以他刻意加快速度。

四周是一圏柜子，中間是一張很大的實驗桌，上面放著一大堆器材，在實驗桌的一角有一本小冊子。

「圖紙在哪裡？」拉佩問道。

「我很急。」拉佩把佛勒拎起來。

旁邊的人也都笑起來，顯然他們也看出問題的所在。

到了大街上，拉佩隨手招了一輛租馬車，道：「我要去聖帕爾戈廣場。」

「我再給你五萬比紹，你最好省著點用，我的手裡也沒什麼錢了。」拉佩很頭痛，別看他那樣嘴硬，佛勒要錢，他真不敢不給。

「沒想到顏料的本來面目居然是這樣。」拉佩看著那些塊根和礦石，不出得發出感嘆：「我突然覺得畫家和泥瓦匠很像，你覺得呢？」

「你又是買材料，又是購置實驗器材，前前後後花了不少錢，難道連一份清單都沒有？」拉佩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

多明尼哥和旁邊的人全都沒有注意到畫筆底下多了一根東西，那是拉佩的魔杖，拉佩在偷偷施法。

拉佩隨手掀開佛勒的被子。

同一座廣場，同一個角度，但是因為時間的不同，呈現出的景象也是完全不同，給人的感覺更是大相徑庭。

一輛馬車在大街上飛馳，那是一輛雙輪輕便馬車，前面只有兩個座位，那既是車夫座位，也是乘客的座位，後面有一個小小的掛斗。

拉佩之所以向多明尼哥提那個要求，就是為了出入方便，畢竟每一次都要躲在馬車掛斗後面出去，實在太不方便，再說這也不安全，天知道什麼時候會被看破，最好的辦法就是挖一條秘密通道，是這不容易，好在有一樣東西可以利用，那就是遍布整座市區的水道，這幢別墅後面就有條小河。

「我沒有太多的時間，晚餐的時候你把那些圖紙拿來。」拉佩吩咐道。

「把這喝下去。」佛勒一臉惡意地看著拉佩。

少女從櫃檯裏面取出一小包棕色的顏料，這種顏料價錢最便宜，顯然拉佩不是第一個提出這種要求的人。

時間一點點流逝，那可怕的痛苦漸漸減弱，拉佩趴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

「七點剛過她就回卧室了。」費德里克將豬內臟從掛鬥上卸下來，扔進旁邊一隻大水缸內。

「你別說那些沒用的話，你給我的錢已經不夠用了。」佛勒臉色僵硬地道。

粉碎材料是一件很講究的工作，需要耐心和細緻，不過最重要的是要有力氣。

「你的觀察很仔細。」拉佩讚揚道，然後上了馬車。

「怎麼？剛學畫沒多久？」多明尼哥看了拉佩袖管上的顏料痕迹一眼，從痕迹他就看得出來，那是初學者用的廉價顏料。

「你以前畫的大部分是靜物吧？」多明尼哥沒有直接指出問題的所在，而是繼續問道。

佛勒只要一想到拉佩今後會經常在兩個身份間變來變去，而且每一次變化都要經歷同樣的痛苦，他就愈發滿意。

這位大老闆果然喜歡提攜新人。

這些人的水平都很一般，大部分人甚至連基礎都沒夯實，跑到這裏來，要麼是希望得到指點，要麼是希圖僥倖，想結交本貝畫廊的老闆，然後得到特殊的照顧。

「你的動作倒是挺快的。」拉佩走到近前，拿起管子看了看。

拉佩不敢相信這是他畫的，那裡面深蘊的內涵不就是他一直在尋找的新意？區別於以往的繪畫，不再以深沉的色調為主，而是突出陽光和色彩，也不再追求準確和真實，追求的是感覺和意境。

當拉佩看到鏡子上的形象，先是大吃一驚，緊接著又鬆了一口氣。

拉佩不甘心，非常不甘心，但是不甘心也沒用，他只能又拿出畫框，釘上畫布，這一次乾脆畫陰雲下的廣場……

「啊！」拉佩發出聲嘶力竭的喊聲，他的身體開始變形，臉就像燒開的水，一顆顆氣泡不停地鼓起然後消失，身體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開始長高拔長，變長的不只是身軀，同樣也包括他的臉、手以及腳，還有他身上的每一個部位。

又過了一刻鐘，老頭停下動作，他取過一根玻璃試管，把藥劑注入進去一些，隨手遞給拉佩。

拉佩的臉也變了，他原來長得比較秀氣，尖下巴、瓜子www.hetubook.com.com臉，充滿南方人那種柔和的感覺，現在的他卻稜角分明，同樣是一張瓜子臉，卻如同刀削般，而且鼻很高，也很挺，這是北方血統的特徵，眼窩深陷，使得眼睛愈發顯得炯炯有神，不過變化最大的還是他的頭髮，頭髮的顏色變成火般的紅，而且又直又硬，像刷子一樣，給人的感覺很亂。

拉佩伊不擔心漢德一行人被一直扣留在達林頓，就算他不出面，安博爾·諾德和烏迪內斯知道了這件事，也會出手。

馬車離開了，過了一刻鐘，馬車回到那幢別墅內。

「你又有什麼事情要找我幫忙？」佛勒不笨，一下子就猜到拉佩把他弄醒的原因。

「當然是租房子，越便宜越好，不過我有個不情之請，如果能夠靠河，或者乾脆在河面上，那就更好了。」拉佩一邊晃動著手中的畫筆，一副很激動的模樣說道：「我原來的家就在河邊，閑暇之時弄一艘小船，在河裡漫無目的遊盪，很適合放鬆精神。」

「就為了這事……」佛勒嘟囔一聲，又睡了下去。

在多明尼哥想來，拉佩肯定是初學者，或者藝術愛好者，學了兩天繪畫，就急不可耐地弄一套專業等級的顏料，但這根本就是白糟踢錢。

是不是行家，只要一上手就明白，那輕輕的一捻裏面有很多學問，用的力絕對不能太重，那樣就起團了。也不能太輕，那樣捻不開。

「要什麼清單？這些實驗器材幾乎是免費的，是我的兩個朋友送給我的，材料也是成本價。」佛勒氣得跳腳。

多明尼哥自己就是做地產生意，對他來說，找房子是一件再容易不過的事。

「看來你是一個內行。」多明尼哥改變了看法。

如果是一個真正的畫家，絕對不會這樣做，但拉佩不是，他甚至連新人都算不上，所以他沒有那麼多約束。

「他們遇到麻煩了，先是在半路上遭遇襲擊，損失了五個兄弟，還有兩輛車被毀。之後他們在達林頓遭到刁難，好在車隊裏面有幾個警察，達林頓那邊的人也不敢做得太過分。」費德里克一邊做晚餐，一邊說道，下午他接到灌德放出的信鴿。

「瑪拉瑞老師還好嗎？我有五、六年沒見過她了。」拉佩順勢問道。

當拉佩轉頭看了並排放在一起的那幾張畫一眼，連他自己都愣住了。

一件件材料變成極細的粉末，這些粉末裝進一隻只陶缽內，陶缽的邊緣全都貼著標籤。

多明尼哥陷入狂熱中，他不能不狂熱，別看他提攜不少新人，也只不過是矮子裏面挑高個，那些畫家到了最後仍舊得熬資歷，但眼前這個少年就不一樣了，完全有衝擊大師的資格。

速度一快多東西自然就無法顧及，所以這一次的畫缺少很多細節，而且整幅畫面顯得粗糙和模糊，畫的風格愈發向速寫靠攏。

佛勒愣了一下，這才醒悟過來，道：「你得幫忙當助手，我一個人忙不過來。」

「等一會兒。」拉佩頭也沒回地道。

「我需要變成另外一個人，一個完全不同的人，而且不能讓人看出來。」拉佩對佛勒從來不繞圈子。

多明尼哥的眼前劃過一條河的影子，他不清楚這是怎麼冒出來的，那條河好像在東區，他在那裡似乎有一片地產。

「我去問一問費德里克。」拉佩轉身就走。

聽到這番話，拉佩一點都不覺得高興。

「謝謝您的好意，我想買一套好點的顏料。我前天剛到馬內，以前在亞米爾的時候，別說好點的顏料，就算是最廉價的那種也很難買。」拉佩堅持自己的要求，同時他也給了一個解釋。

多明尼哥並不是一個人，旁邊還有幾個人明顯是和他一起。

現在是冬天，壁爐早就熄滅，所以房間內很冷，佛勒打了一個寒顫，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

拉佩的力氣不算出色，不過和佛勒比起來就要強得多。

「看看吧，滿不滿意？」佛勒樂呵呵地變出一面鏡子，放在拉佩的腦袋旁邊，反正他很滿意。

那個少女微微一笑沒有答話，不過裏面卻傳來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你說得沒錯，畫家和泥瓦匠本來就是同行，最早的時候，畫家就是在牆壁上作畫。」

那是一根很細的管子，只有拇指粗細，同時也是一條通道，可以放入水下的通道。別看它平時很細，它也可以在一瞬間膨脹到水桶般粗細，足夠讓一個人穿過去。

「在書房裡面，就放在書桌上。」費德里克連忙說道。

拉佩轉身就要離開，沒想到費德里克叫住他：「對了，主人，漢德他們住的地方已經搞定了。白天的時候有個胖子帶著房契過來，是妮娜接待他，然後妮娜讓我支付兩千比紹。」

這個少女看上去很文靜，梳著兩條長長的辮子，鵝蛋形的臉給人一種古典的美感，筆挺的鼻樑同樣帶有北方人的特徵。

拉佩並沒有急著過去，他四處走動著，在那些畫畫的人身邊停下腳步，靜靜地看上片刻，然後走開。

拉佩早已停下畫筆，輕聲問道：「您覺得這幾幅畫還行嗎？」

「讓我看看。」突然人群中傳來多明尼哥的聲音，他每到黃昏時分都會回畫廊看看，對於人們的圍觀已經習以為常，但是像拉佩這樣被圍得里三層外三層，還是比較少見，再說他對拉佩的印象不錯，所以擠開人群走到前面。

「她去了國外，去年冬天，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她嫁給一個從西撤來的古生物學家。」多明尼哥的口氣愈發親近。

「有漢德的消息嗎？」拉佩問道。

果然和比格·威爾說的一樣，只是畫得好根本沒用，必須和別人不一樣才行，要不然頂多就是讓人感覺拉佩的畫裏和_圖_書面有某人的神韻。

不得不說馬內人的藝術修養確實遠超其他地方的人，只要看一下圍觀者的數量，就可以知道被圍攏的那個畫家的水平。水平越差，看的人越少。

天色暗了，菜市場內的大多數店鋪都已經關門。不過有一輛馬車卻在這個時候拐進來，那是費德里克的馬車，他是來買豬內髒的，這當然不是給人吃，而是為那些靈緹犬準備的食物。

「想要改變外貌，難道只能用藥劑？能不能幫我製作一件魔導器，想變的時候戴上就行？」拉佩問道。

「我要畫板、畫架，還有一整套的顏料。」拉佩指了指底下。

多明尼哥走到近前，看了花壇邊上一字排開的那幾幅畫一眼，頓時眼睛一亮。第一幅畫還好說。從第二幅畫開始，這些畫變成粗糙，凌亂，缺少細節，一眼看過去好像全都是缺點，簡直是一文不值，但仔細再看，多明尼哥卻看出一些以前的畫裏面從來沒有過的東西。

「佛勒老頭的那些實驗器材和材料沒有損壞吧？」拉佩緊接著又問道。

實驗室在地下，這裏仍舊是那樣凌亂，不過因為地方大得多而且有費德里克在旁邊幫忙，至少規劃得還算不錯。

比格·威爾曾經說過，身為探子，最不適合的年齡段是二十歲到四十歲之間，二十歲以下太小，給人的感覺是稚嫩衝動，缺乏閱歷，所以不容易引起懷疑。四十歲以上肯定已經成家立業，有老婆和孩子，給人的感覺是沉穩可靠，因為缺乏激|情和冒險精神，同樣也不容易引起懷疑。

他現在不是拉佩，也不是秘密警察，更不是從外地來的貴族子弟，而是一個渴望投身繪畫藝術的新人，一個叫佩拉得·沃斯的畫家。

「算了，算了。」拉佩拚命搖頭，他已經夠慘了，不想再活受罪。

「新人畢竟是新人。」

旁邊的人也都連連點頭，馬內人在藝術方面或多或少有些造詣，連一個女孩都能對拉佩的素描做出評論，更不用說這些人，能夠和多明尼湊到一起，肯定不會是藝術方面的外行。

突然拉佩身後傳來多明尼哥的聲音，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站在拉佩的身後。

一圈轉下來，拉佩有點底了。

哈爾曼松·凡·萊因去世之後就再也沒有大師出現過，現在多明尼哥終於看到一線希望，一個新的大師即將出現。

「你原來用的顏料其實很不錯，或許你應該先從素描練起，素描是一切繪畫的基礎。」多明尼哥確實是好心。

拉佩去的是地下室，那是佛勒的地盤。

「你不覺得我的工作太多了嗎？」佛勒指了指桌上的一根管子。

「如果不找房子的話，應該可以。」拉佩的臉上滿是笑意。

拉佩學畫就只有兩天，第一天練素描，第二天上油彩，畫最多就是家裡的幾尊雕塑和花籃、水果之類的東西。

費德里克也不知道，因為信上沒說，他不太肯定地道：「不太清楚……大概沒有吧？如果有什麼損失，漢德肯定會提到，他絕對不敢隱瞞。」

「好，太好了，你是我看過最有天賦的畫家，你的老師肯定會為你自豪，因為她自己都沒這樣的功力。」

「我會儘快完成它們。」拉佩異常認真地說道，不過緊接著他又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道：「恐怕要過一段時間才行，我還沒安頓下來，接下來的幾天，要先找一個住的地方，總不可能一直住在旅店裡面。」

清晨車流稀少，所以馬車走得很快，半個多小時后，馬車就停了下來。

拉佩用力捏了管子一下，居然還挺硬的，捏上去就像彈性很好的皮革。

拉佩演得很像，稍微有點閱歷的人就可以看出，他對瑪拉瑞女老師還有一些特別的想法，不屬於學生的想法。

拉佩手裡在畫，耳朵卻一直豎著，這個判斷讓他佩服不已，薩格·拉蒙特正是曾經擁有幸運金幣的那位大畫家。

「年輕人，你很不錯，真的很不錯，我看好你。」多明尼哥站在拉佩的身後不停稱讚道：「等到你有足夠的作品后，我可以幫你開個小型的畫展。」

「明白了，主人。」費德里克應了一聲。

「妮娜睡著了嗎？」拉佩問道，他仍舊不能完全信任妮娜。

好半天，拉佩才裝作猛然醒悟的樣子，迅速地付錢，然後拿起東西就走。

拉佩有些不知所措，心想：這怎麼辦？難道明天這個時候再過來繼續畫？

為了快，拉佩不知不覺中用上很多別的繪畫技法，其中一部分來自於速寫，另外一部分來自於水彩。

後門鎖著，不過對拉佩來說，這種程度的鎖根本不算什麼，他把一根鋼絲穿進鎖孔裏面攪了攪，只聽喀嚓一聲，鎖打開了。

這裏的顏料有兩種，一種和拉佩昨天買的顏料一樣，也是用小口袋裝著的粉末，另外一種挺古怪，有的是石頭，有的是塊根，全都只經過簡單的處埋。

費德里克是這裏的常客，他每天都會來一趟，有的時候甚至是兩、三趟，所以沒人會懷疑他來這裏的目的。

在馬車內，拉佩看了袖管上那淡淡的顏料一眼，這是他故意粘上去的，包括身上的這件衣服也是特意挑選的，為的是符合他此刻的形象。

當然，多明尼哥也從拉佩的手法裏面看到一絲生澀，不過他下意識地認為，這是因為不習慣新的畫筆，一個技法如此嫻熟的畫家，不可能有這種生澀的表現。

「還有一件事。」費德里克繼續說道：「造暖棚的人來過了，他留下一堆圖紙，都是他以前幫別人建造的。」

「能讓我看看嗎？」拉佩沒有立刻回答。

「太神奇了，這是全新的畫風，雖然稚嫩，但是我敢發誓，肯定有一天它會變得耀眼奪目和*圖*書！」多明尼哥大呼小叫，臉上滿是激動之色。

拉佩並沒有走遠，他在廣場的一角停下來，那裡有座花壇，正好當作椅子，他把畫架支起來，拿出畫框，釘上畫布，再把顏料放在底下的格子裏面。

「你有沒有發現一個問題。」多明尼哥突然問道。

實驗室是佛勒的軟肋，佛勒頓時說不出話。

拉佩鑽進那家店鋪，他聽費德里克說過，這家店鋪有後門。

「捕捉畫面……」拉佩愣在那裡，他頭大了，那位大畫家薩格·拉蒙特的記憶裏面根本沒有這方面的內容。

現在舞台有了，拉佩還有一件事需要準備，那就是化妝。

一個人被硬生生撐大，其中的痛苦可想而知，拉佩只感覺身體像要被撕碎一樣。

知道了這些競爭對手的實力，拉佩走進了畫廊。

這一愣就是好半天，當拉佩清醒過來的時候，眼前的一切都已經變了，太陽已經升得老高，光線變得異常刺眼，所有的影子都縮成很小，他的畫和眼前的景色完全不同。

拉佩已經完全變了模樣，現在的他看上去很痩。

拉佩確實沒時間，又要練習繪畫，又要幫佛勒打雜，還要和比格·威爾商量接下來怎麼標新立異。

拉佩不認為自己能夠完美地裝扮一個四十歲的中年人，所以只能選擇十八、九歲。

拉佩快速地把早餐塞進嘴裏，便朝著佛勒的房間走去。

一切準備就緒，拉佩開始畫畫。

突然，拉佩想起一開始畫素描的時候，也碰到過類似的事。

不過一分價錢一分貨，拉佩昨天看了一晚的書，自然知道他在那家書店買的全都是便宜的顏料，不管是色澤還是保存時間上都差得多，眼前這些卻是上等貨色。

「真是可惜。」拉佩裝出一臉遺憾的樣子，除了遺憾，隱約還帶幾許羞澀。

拉佩一邊研磨材料，一邊仔細地看著，藥劑總有用完的時候，佛勒也不可能一直跟在他身邊，他必須學會自己配藥。

佛勒仍舊是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容，他不知道拉佩改變外貌的目的，但知道這件事肯定很危險，而如果必須在性命和痛苦之間做出選擇，拉佩肯定會選擇前者。果然，拉佩沉默了。

出了地下室，拉佩進了廚房，這個時候費德里克肯定在做晚餐，因為怕混進探子，他們沒有用外人，所以費德里克不但是管家，同時也是廚子。

過了十字路口，馬車開始放慢速度，然後往右一拐，駛入一座市場，那是菜市場，到處是賣魚、賣肉的吆喝聲。

畫廊在外面看著不大，裏面卻很深，長長的走廊上面掛滿畫，大部分是肖像，小部分是風景，主要以油畫為主，不過也有水彩。靠門的地方是櫥櫃，最頂上一排書，底下是顏料和畫具。

「和一位叫卡門·瑪拉瑞的女士，她是我的家庭教師兼藝術顧問。」拉佩連忙說道。

佛勒翻了翻白眼，賭氣地扔掉手裡的活不做了。

「真是麻煩。」拉佩捏了捏太陽穴，當初他可沒料到會碰到這樣的事。

既然拉佩想花錢，多明尼哥也就不多說什麼。

「給我賬本。」拉佩把手一伸。

拉佩肯定不可能這個樣子大搖大擺地走出去，萬一有人盯著這裏，看到拉佩從別墅裏面出來，豈不露餡？

拉佩的動作絕對快，快得幾乎看不清楚，可惜就算這樣也仍舊慢了，他只感覺到嘴裏苦得讓人發狂，喉嚨更是火辣辣的，而且整個胸口都在燃燒。

有了一次經驗，拉佩愈發加快速度，他儘可能地用腦子去記憶，想要記住細節是不可能的，他相信那位大畫家同樣也沒這個本事，能夠記住的只有大致的情況。

沒人會在意這樣一輛馬車，因為這種馬車一目了然，上面根本連藏東西的地方都沒有。

當馬車在一間賣菜的店鋪門前停下來的時候，馬車後面看上去空空如也的車斗突然晃動一下，緊接著像是有什麼東西從裏面出來。

「如果是我，就絕對不會在索拉河上泛舟，因為這段日子經常有人跳河自殺，如果遇到浮屍，你的心情肯定會變得很糟糕。」旁邊一個人開玩笑地說道。

好在因為幸運金幣的緣故，拉佩對各種痛苦都有足夠的抵抗力，幸運金幣裏面全都是各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死法，那種痛苦絕對比這更可怕。

猶豫了好半天，拉佩還是硬著頭皮將試管內的東西全都倒進嘴裏，緊接著他拿起早就準備好的水杯，把裏面的水同樣倒進喉嚨，直接把油膏衝下去。

拉佩先看了那些書一眼，這裏的書大部分拉佩都有，就是昨天買的，不遇有幾本是昨天那家書店沒有的，層次也確實比其他書要高一些。

拉佩一向都是這麼做的，鐵釘上塗抹的毒藥，還有毀屍滅跡用的藥水全都是他自己配的。

聽到這番話，拉佩放心了，他走了出去。

佛勒不提起這件事，拉佩未必會在意，現在聽佛勒一提，拉佩也覺得奇怪，他和佛勒、安博爾·諾德只花了兩天到馬內，現在已經在馬內住了三天，卻還沒有漢德的消息。

「完了。」拉佩無可奈何地看著眼前的畫，這片雲層很厚，一時半刻不會散去，就算散開，太陽的位置也肯定變了。

「當初你玩烏迪內斯，現在又來玩我？」拉佩在別的事上對佛勒很信任，唯獨在這上面不可能，因為佛勒有前科。

「那太好了！」拉佩裝作欣喜若狂，事實上他真的很高興，因為他已經踏出第一步。

再說，痩子也有好處，和肥胖的人一樣，不容易給別人危險的感覺，因為「瘦」很容易和「弱」聯想到一起，這就像「胖」很容易和「虛」等同起來一樣。

「從今往後，你再去朋友那裡的時候，就把妮娜帶上，不管買什和*圖*書麼東西，都必須經過她的核實。」拉佩用命令的口吻說道，這件事絕對沒有商量的餘地。

「憑我是你的合伙人，而且我要幫你建造一座令人滿意的實驗室，所以錢絕對不能花在毫無意義的地方。」拉佩回答得理直氣壯。

問題是拉佩沒這個時間形成本能可不容易，先要變成習慣，然後才有可能成為本能，這可不是短時間內可以做到的。

拉佩趴在地上，懶洋洋地看了鏡子一眼。

穿過後門，拉佩撤掉那個幻術，顯露出身形，他徑直走了出來。

「陽光的色彩……」拉佩完全愣住，他光顧著不停地畫，根本沒注意到自己畫了什麼。

多明尼哥聞言，立刻擺手道：「這不是問題，你想買房子，還是租房子？」

突然天空變得陰沉下來，不知道什麼時候飄來一片烏雲。

「憑什麼？」佛勒大怒。

「靜物簡單，很快就能畫完，所以光線的變化並不大。但實景就不同，隨著太陽的位置改變，光和影隨時也都在改變。所以一個畫家首先必須學會捕捉畫面，把你看到的東西牢牢地記在腦子裡面，之後的那些光影變化只能當作參考。如果你不時看上一眼，然後按照看到的景色去畫，那就麻煩了。」多明尼哥指出畫上幾個矛盾的地方，影子的位置顯然不一致。

「你想變成什麼樣？」佛勒睡眼矇矓地從床上起來，一邊打著呵欠，一邊走向實驗室。

接過試管，試管口散發出那股沖鼻的氣味讓拉佩的臉色由綠轉紫，他不知道這種葯原本就是如此，還是佛勒故意在整他？

「是她？」多明尼哥顯然聽說過這位女士。

那是一家不大的店鋪，旁邊是一扇很窄的櫥窗，櫥窗外面是一座小小的花壇，讓這家店鋪看上去很雅緻，店鋪的門廊上掛著一塊不大招牌，上面用花體字寫著「本貝」，沒想到這就是赫赫有名的本貝書畫廊。

拉佩只是開個玩笑，佛勒一直都是夜貓子，除了剛剛認識他的那段日子，佛勒會早早地起來吃早餐，吃完之後再去補眠。後來拉佩懶得做這件事，讓母親幫佛勒準備一日三餐，做完之後讓吉雅送去，佛勒就恢複原狀，每天要睡到九點才起床。

對於佛勒這番話，拉佩倒是相信，佛勒的朋友基本上也是鍊金術士，有的是賺錢的門路，根本用不著在這上面斤斤計較。不過佛勒買東西居然沒有清單，這讓他很惱火。

肉店的老闆把一隻很大的皮口袋扔在馬車後面的掛鬥上，他並不知道一個他看不見的人此刻正趴在掛斗底下。

「那沒問題，明天我就可以給你答覆。」多明尼哥非常肯定地說道。

佛勒在另外一頭忙碌著，他的動作看上去異常輕柔，神情更是專註到極點完全不像是瘋子。

很快的，這種燒灼的感覺蔓延開來，更可怕的是燒灼的感覺變成陣陣刺痛，然後又變成持續性撕裂般的疼痛。

用速寫的方式畫油畫，以前不是沒有過，這屬於個人的喜好，也算是風格的一種。讓多明尼哥吃驚的是，畫中流露出的那份自信和成熟，這絕對不是一個初出茅廬的新手應該有的筆觸，連很多已經出名的畫家都未必能夠做到。

「最好比現在大個三、四歲，也就是十八、九歲的樣子，容貌肯定要有所改變，特別是頭髮和眼睛的顏色……」拉佩提著要求。

拉佩本來就不胖，一下子被拔高將近一尺，不顯得痩，那才奇怪。

不只是出去，回來也有麻煩。

「您要些什麼？」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走過來。

這是一種從來沒有過的風格，一種全新的、完全屬於拉佩的風格，當然這種風格還不成熟，畢竟是拉佩偶然所得，裏面還有很多問題，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完善。

多明尼哥原本要走了，他有很多事要做，不可能整天待在這裏，在臨走之前，他總是習慣性地在廣場上轉一圈，就像國王巡視他的領地一樣。

「好像有幾分薩格·拉蒙特的神韻……」一個旁觀者喃喃自語道。

聚攏在拉佩身邊的人當然是最多的，先不說他這裏的畫比其他人多，有五幅，而且很新奇，同樣的風景居然能夠顯露出不同的感覺，更重要的是他的畫裏面有種獨特的韻味，那是其他人的畫里沒有的。

其他人也走了，他們跟過來是因為多明尼哥的緣故，多明尼哥一走，他們也沒興趣繼續留下。

多明尼哥不可能知道拉佩是個特例，拉佩擁有一位大畫家所有的能力，才有了那分自信和成熟。但是拉佩用的技法有很多是那位大畫家死了之後出現的，他只是白天的時候看過一些名畫，又看了一晚上的書，畫了兩張習作，自然顯得生澀。

聖帕爾戈廣場在索拉河邊，這裏的景色很不錯。廣場中央豎著一座青銅雕塑，雕塑四周是噴水池，不過現在是冬天，噴水池已經關閉。在廣場的一側有一座碼頭，很多小船停泊在那裡。

多明尼哥看著拉佩，好半天才說道：「我收回白天的話，你不只是有潛力，而是真正的天才。用不著等到將來，只要你完成這一系列的畫，我就專門幫你開個小型畫展，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捕捉陽光……不，應該叫陽光的色彩。」

「你是。」拉佩異常肯定地說道。

拉佩看了價錢一眼，不由得暗自咋舌。

「是啊。」拉佩點了點頭。

拉佩的這套繪畫技法是從速寫演變而來的，追求的就是速度。

「我覺得太痩了一些。」拉佩摸著自己的臉頰。

那些圍觀的人大多認識多明尼哥，連忙讓出一條路。

「可以。」佛勒一口答應下來，不過緊接著又道：「醜話說在前面，那隻不過是一種幻術，很容易被識破，你確定要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