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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了？」

站在教室門口，我遠遠看到了站在二班門口的楊子輝，腦袋一熱便沖了過去抱住他：「胖子！」

「你是誰！」我失控地叫出聲，顫抖著後退兩步，伸出的食指也在發顫：「你你你……」

插在口袋裡的手有點異樣，我腦子緩慢地轉了轉，看看大廳里的表，無論世界變成什麼樣子，只要電力不消失，它永遠按著自己的職責走下去。

他上前一步，我後退兩步。他的目光沒有焦距，冷冷地看向這邊，明明是我！這張臉的主人明明是我！那麼我又是誰？！是誰？！

「任憑痛苦穿身而過，我自歡笑。」他道，明明是我的聲音語氣卻像極白衣：「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從此再不會痛，再不會失去。」

我鼻子一酸，隨即上前兩步從後面緊緊抱住她，我的母親。

「這就是你。」那個人走進，不是白衣，還是我，那個表情酷似白衣的我！

「你知道我聽到奶奶離去的消息是什麼心情嗎？！我什麼都感覺不到！汽車鳴笛的聲音我聽不到！眾人勸我的聲音我也聽不到！我在停屍間看著她的臉我什麼都說不出來！我他媽都不敢去送她一程！我還不及走完所有形式就跑了回來！」

「卓求啊，這麼早上學去？」隔壁的鄰居大媽出來倒垃圾，順便看到了我發神經的一幕。「阿姨早啊！」我大聲道，隨即跑了下去，留下一臉錯愕的人站在那發愣。

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徹響在整個樓內，我緩緩坐倒在地，無助地摟住膝蓋，天色不知什麼時候暗淡下來，有雪花飄落在我的身上，走廊深處，莫名出現一個人影，我眯起雙眼：「白衣？」

他道：「活著，不代表要忘卻m.hetubook.com.com，而是銘記，並非銘記痛苦，而是那些，你們所留下的彼此珍貴的回憶。」

我穿戴整齊站在門口捏捏胳膊捏捏腿，這都是真的！我不禁大笑三聲，這個感覺，太好了！

我心中五味頓雜，輕嘆了一聲，緩緩轉過身，卻看到抱著教案的林小煙，此刻正驚訝地看著我：「丁卓求？怎麼不進班？！」

我頓時如遭雷擊，難以置信地愣在原地，時間沒有變，可是我周圍的人和事卻……「媽沒事么？爸呢？爸也沒事？」我喃喃道，看到老媽翻了個白眼不再理會我，這一切，是真的嗎？那我這些天經歷的又是什麼？一個噩夢？！

走廊上一陣輕微的響動，我扭頭，看到林小煙站在那裡，眼中閃過一絲意外。

「要活下去。」他說：「唯有與過去告別，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我猛然睜開眼，有點不太習慣，微弱的白色燈光照亮著走廊，我從沙發中窩出來，順手掀開了身上的衣服。我還在KTV。

「你現在看到的，是現實？」他道，我心中一顫，看向旁邊的教室，林小煙正往黑板上寫著單詞，下面的學生該梳頭的照舊，該吃零食的沒完，玩手機的也是全身心投入。太正常了，這與之前的每一天又有什麼不同？！

「我都不敢再去看她最後一眼！他們都罵我沒良心可是他們不知道我他媽死的心都有了！有誰？！有誰會記得一個老人的死活？！他們就他媽知道出點喪葬費就完了！把一個人埋起來就算完事兒了！他們居然還能再葬禮上說笑，商量著怎麼分老人剩下的房子！我噁心！噁心這些嘴臉，越是噁心就越是他媽的hetubook.com.com難受！我這麼賤的命為什麼就是他媽的死不了！」

我挑起嘴角：「謝謝啊。」

陽光從陽台上照射進來，天花板上是閃亮的耀斑，是時光倒流，還是噩夢突醒？我不敢相信地盯著旁邊的落地鏡摸著臉，身上是非常普通的家居服。我渾身一個激靈，兩三步衝到廚房：「老媽！今天是幾號啊！」

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我條件反射地轉過身去，頓時如遭雷擊，難以置信，真正的難以置信！

「啥？……」

「你看，這些還是現實嗎？」他的臉上出現一絲捉狹，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教室空無一人，地上是七零八落的課桌和書本，到處都是血跡，玻璃上還有一個觸目驚心的血手印！

「……我不想失去他們！」我叫道，滿腔的憤怒無法控訴，我感覺渾身輕飄飄的，可是我控制不了，「那些人！在我把他們盡數忽略的時候離開我！你知道這種感覺嗎？！」

「我忘不了！」我知道這是個夢，可是我不願意清醒，至少在夢裡他們還活著，還在我的身邊，這樣我才能在每天的恐懼中活下去啊。

「胡思亂想什麼呢！有這點心思把英語好好補補，你哭了？！」我聽見老媽叫道，隨即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我好想你！」我跟小時候一樣哭鬧：「你們倆太欺負人了！以後再也不許離開了！」

「當你像往常一樣不停父母的話跑出去玩耍，下午就被告知他們全死了！當你好幾年都沒有去看望你的奶奶，你把這個世界上最在乎你的人遺忘的乾乾淨淨的時候，忽然一個電話告訴你她昨夜死了！你是什麼感覺？！你告訴我丁卓求！！！」

胖子扭過頭瞪和圖書眼，打了個寒顫隨即甩開：「你他媽誰啊！」我愣住了：「我是……丁卓求。」忽然想起來胖子之前並不認識我。不對，腦子裡全是夢中的情景：渾身黑煙滾出樓棟的胖子，搖晃著手中鑰匙圈的胖子，甩著消防斧劈開喪屍的胖子，牆頭上瞪大眼沖我伸出手的胖子……

「我做了個夢。」我聽見我囁嚅的聲音：「夢裡你和老爸都不在，我每天都被人追殺，每天都好累。」

「几几年幾月十號啊！」

「這些不就是你日思夜想的場景么？之前的一切，你都將它看做一場夢嗎？」他冷冽的目光直射我的內心，我訕訕避開：「你……別過來！你是誰？！我他媽又是誰？！」

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力氣，我忽地站起身沖了過去，卻一下子從他的身體穿過撲了個空，狠狠摔在地上。「嗷！」

直到她消失在門口，我忽然一骨碌爬起來，我是腦袋出問題還是幻聽了，剛才的一切是真的嘛？！我一溜煙溜出門，扭頭看了一下，這是我的卧室，是我的家，左側是床，右側是電腦，奇怪！不是早在上初二的時候被小舅給賣了嘛？！

我對面站著的，是我，不對！是另一個我！夢中的我！他穿的黑衣黑褲，帶著黑色露指手套，手中握著一把唐刀，臉上是說不出的表情——我見過的卻說不出來的表情。

「我就是你，丁卓求！」

來到客廳，我一下子心亂如麻，家裡的一切如同爸媽離開之前——整潔且溫馨，轉身，廚房中是老媽萬古不變的忙碌的身影，都還在，一切都還在。我就知道那些全是夢，那些恐怖的回憶全都是假的，是假的……是假的嗎？

「噢！我知道！你是四班那個嘛！一直被老鷹弄和-圖-書到辦公室的倒霉鬼！哈哈！」楊子輝笑得很是前邊，渾身肥肉聳動，上課鈴一下子響起，他看了我一眼便鑽進了班門。

「真的是一個夢？」

我腦中一下子浮現出這樣的情景，一個老人把子女送來的瓜子蜜桃，分給幾個歡蹦的孩子，一個少婦騎著自行車，後面是背著書包搖晃著小胖腿的男孩。

「我必須。」我聽到身後傳來『我』的聲音：「與過去做告別。」

我抬起頭，衝著回蕩在上空的鐘聲罵道：「我操這什麼聲音！都他媽滾開！有種你他媽弄死我！」

心臟莫名地抽痛了一下，漸漸地瀰漫開來，我吸了吸鼻子，你是林小煙嗎？你真的是我愛的那個林小煙嗎？可是張開嘴卻變成了：「噢。我知道了……老師……」隨即露出一個還算正常的笑容，抬腳擦著她的肩膀走過去。

我瞳孔一縮，一眼不眨地凝視著她，拳頭不禁捏緊，莫名的情緒填滿胸腔，這不是假的，如果這是一場夢，為什麼這感覺如此真實？！可是眼前的一切卻將思緒全部打亂，她慢慢地走進：「丁卓求，楞那幹啥？趕緊進教室！上午自習記得去我辦公室！」

我沒有聽到身後穿來腳步聲，我知道她在原地看我，但是她永遠不會知道我心裏想的是什麼，我做了一個怎樣有關於她的夢。

「真開心，我又回來了呢。」似乎是嘆息，我吸吸鼻子，看向林小煙：「我終於，可以活的像個人了吧。」

我愣住，隨即說道：「我……我是自己跑來的，不對！我媽送我來的！還不對！……」頭有點痛，我扶住腦門，我靠！我怎麼不記得我是怎麼到學校的呢？！

「快點收拾東西！待會我快遲到了。」

抬頭，眼前哪還有人？！只和-圖-書有我一個，在空蕩的教學樓吶喊。

那個人不再動彈，我似乎想起來了我曾在哪看過這個表情，是白衣！是我在夢裡見到的那個奇怪的人！

「你胡說！」我仰天大笑，指著他，臉上有點猙獰：「我嘞個擦你他媽是哪個星球穿越過來的鳥人？！整成我的模樣他媽想蒙誰啊？！你別過來啊！別忘了你手裡拿著的刀具小心我報警啊！」

「啊！！！」我彎著腰揪著頭髮怒吼：「你他媽走開！給我滾！滾！！！」

時間是早上六點十分，天依舊黑著。

直到身後傳來關門聲，我的表情才有些鬆動，捂住腦門任憑最脆弱的表情暴露無遺，好長時間，我才抬起頭，壓住內心的酸澀與失落。摸摸鼻子，自言自語道：「只是一個夢而已，丁卓求，現在的一切，都很好，對你來說也很好！」

我張大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睜睜看著她的背影，下意識摸摸自己的臉。千言萬語一下子彙集在嘴邊，但是我最終選擇了不說話。

再見，過去。過去，再見。

「知道了知道了趕緊上學去！」想必她以為自己的兒子大早上還在發癔症，跟趕蒼蠅似的把我轟了出去。

「十號啊。」

他說：「你還記得你是怎麼來到這裏的？」

「你每天晚上都會做這樣的夢，你的家人，朋友，你愛的人，全部都在你的身邊，丁卓求，你還要這樣欺騙自己多久？」

「你知道我都看到了什麼嗎？！那年我才幾歲？！我看著我爸我媽支離破碎的身體！我看見他們被白布裹著，我在那裡呆了整整一個晚上沒有人理會，根本沒有人去管我是死是活是不是被拋棄！我不哭也不鬧不代表我不痛你知道嗎？！」

「二零一三年一月十號啊，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