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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之下

作者:肖申克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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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中原路 第43章 汴梁(三)

第五卷 中原路

第43章 汴梁(三)

「我也不明白。」劉郁道,「我聽那位郭校尉說。賀蘭國王與蒙古人決裂了,他們還殺了蒙古可汗。」
「完了,他們不會是想餓死我們倆吧?」劉祁道。這時二人才覺得肚子餓得慌,都是年輕人不經餓,已經從昨夜到現在粒米未盡。
「哪裡哪裡,民脂民膏,取之於民,用之於民。」何進笑著道,「金銀財寶若是藏在密室里,也不過是個死物,我等將它們運回,以資國用,最終受益的還是百姓。」
「請問閣下就是渾源劉祁劉京叔?」那位外貌英挺的校尉恭敬地問道。此人正是郭侃。
劉、麻二人見劉郁地表情,像是不將崔黨放在眼裡,又看了看他身後軍士們,更加詫異了。
「何將軍,在下想知道尊上與貴軍意欲何為?」烏古孫仲端道。
烏古孫仲端目瞪口呆,驚呼道:「難道趙國主已經……」
「大人多慮了,事實上我賀蘭軍已經斬殺了蒙古可汗,為全天下的百姓報了大仇。」何進道,「如此,我家國主難道不當得大人作文一頌?」
劉祁悄悄地將自己起草地那篇功德碑文塞進衣袖之中,跟在郭侃後面離開尚書省,他們看到兵甲鮮明的軍士正忙著在每間屋子裡翻騰著。街上到處都是軍士,劉祁等人看到許多人被就地處決,卻無一不是崔黨之人,他心中感到十分痛快,心中的疑惑卻更多了。
「烏古大人,別來無恙乎?」一個雄渾地聲音在身後響起。
劉郁道:「昨夜兄長被帶走後,弟四處託人幫忙,奈何無人肯助。又不能得門而入。幸虧翰林承旨烏古大人相告,我才知道原來這次圍城的卻是賀蘭國王。堂兄劉明遠正是此人的心腹,我在金明池外遇到郭校尉,便乞他相助。」
一隊又一隊兵甲鮮明氣和-圖-書宇軒昂地賀蘭軍士從他的身邊馳過,他們的臉上洋溢著勝利的笑容,正在四處抄掠金銀財帛。不過卻是那些達官貴人之家,皇宮當然更是沒有放過,凡是能帶走的都被一一搬了出來。堆成了無數金山,識字的軍士正忙著登記造冊。除此之外,還有遼、宋、金三代的皇家館藏,尤其是皇家實錄之類地典籍——這更讓烏古孫仲端感到悲哀。這些皇家實錄之類地典籍,就如同你家中祠堂里供奉的列祖列宗的牌位,被一群陌生人闖入,肆無忌憚地被拿走,根本就不想和主人打一聲招呼。
「何將軍別以為國王善待全城的百姓,就以為我等金國官民會心甘情願地降了蒙古。」烏古孫仲端道。
「麻兄,此事你我得想明白,萬萬寫不得啊。」劉祁道。
「大人若想知道,不如去城外覲見我家國主?」何進道「崔立出城請降,身邊降者無數,不過我家國主卻說少了一人,少的就是你烏古大人。」
「郭某曾在河西中興府客居三年,曾在賀蘭書院讀過幾日書,書院山長劉明遠曾對郭某有過教誨。」郭侃道。
烏古孫仲端臉色冷若冰霜,像是恨不得與何進拚命,何進卻不以為意:
劉祁這才知道原來來人卻是自己那個多年未見的堂弟的半個弟子,自家還是太學生,除了名氣,幾乎一事無成,自己那個堂弟倒是有了自己的弟子。只是這位戎裝在身的英挺男子臉上的恭敬的表情,倒沒有絲毫作偽。
「將軍隨國王遠道而來,怕是收穫太多,而運不回去吧?」烏古孫仲端譏諷道。
「何某倒真是以為大人應當作一篇雄文來頌揚我家國主地聖德。若不是我家國主親至,這汴梁城怕是早就血流成河了,崔立之徒https://www.hetubook•com.com搖尾乞榮,而像烏古大人這樣的人早就為完顏守緒盡忠了,滿城百萬百姓不是被屠,就是成了蒙古人的奴隸。我家國主所做的,難道不是一件聖德的事情?」
劉祁立刻來了精神,衝著門外高呼道:「弟弟,為兄在這裏。在這裏!」
烏古孫仲端終於走出了家門,這是自從崔立殺了參政完顏奴申,自封為太師、鄭王等頭銜之後,他第一次走出家門。
「哎,咱空有才子的名號,卻一事無成,國破山河碎……」劉祁嘆道,揮了揮手,「罷了。寫就寫吧,任憑他人評說。」
劉祁心中既感到有些慶幸,但又覺得有些遺憾。因為他畢竟是寫了,如果早知有人搭救,自己一定不會寫一個字。他發現這一天當中,自己已經蒼老了二十多歲。變得長吁短嘆多愁善感起來。
「劉兄請座!」
這兩大才子推來推去,推了大半天也沒推出個先後來,兩人都覺得很無趣。劉祁哀嘆一聲,獃獃地坐到了桌前。
另一個洪亮的聲音卻是大笑:「哈哈,哪裡需要那麼費事?瞧本校尉的。」那聲音又沖裏面的劉、麻兩人呼道:「裏面的人躲開點,本校尉要撞門了,弄傷了二位,可別怪我手太重。」
他這話只引來麻革的一番長吁短嘆。公房內正中央只有一桌一筆一硯和兩張椅子,以及一沓稿紙,除此之外別無它物。他們感覺這幢偏僻的公房就如斬首台一般。
劉祁走到門前。敲了敲門,大呼道:「來人、來人,快放我們出去,我們已經作完了!」
「弟弟辛苦了……嗯,為兄瞧這情形,似乎是崔黨被誅了?」劉祁抬頭看去,見崔立心腹之人翟奕地屍首正被掛在尚書省官署的外面。
劉郁從門外跑了進來和圖書,一把拉住十分詫異的劉祁道,關切地問道:「兄長沒事吧,那崔黨有沒有難為你?」
說罷,麻革在一旁賣力地磨墨,劉祁捋起長袖,撿起羊毫蘸了蘸飽墨,一揮而就。全文倒無阿諛奉承之詞,全是直敘其事,敷衍成文。
……
他們二人被翟奕鎖在尚書省的某個公房裡,失去人身自由。他們二人十分氣憤,為崔立撰寫功德碑之事,本攤不到自己身上,奈何這王、元二人找了借口,讓他們代寫,企圖將自己置身事外。
「劉兄才高八斗,小弟哪敢佔先?」
「在下就是太學生劉祁,字京叔,正是渾源人士。不知將軍……」劉祁問道。
「哼,賀蘭國王親至,誘降崔黨,占我汴梁,掠我皇家之財帛器物,此等行徑難道須我輩作文以頌揚?」烏古孫仲端冷哼道。
「劉兄說的是啊,我們要是寫了,此生將自污於世,洗不清干係。縱是你我能言善辯,也是百口莫言。」麻革點頭稱是。
「兄長、兄長,你在哪裡?」一個焦急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師長不如先回去歇息一日,待我稟報我家國主后,郭某再來邀請師長赴國主駕前敘話。」郭侃道。
「麻兄以為如何?」劉祁指著手稿問麻革道。
烏古孫仲端幾欲暈厥,他只能保證自己不吃趙誠施捨的糧食,卻不能指責饑民們接受施捨的行為。就如同他只能保證自己是一個清官、忠臣,而不能保證滿朝同僚也是清官、忠臣一樣。
趙誠這種不花本錢地收買人心的行為,令烏古孫仲端既感到十分悲哀,又感到十分恐懼。但他不能站在餓得皮包骨頭地百姓面前指責說:這是侵略者地糧食,餓死事小,失節事大,應效仿不食周粟的伯夷。
「劉兄請!」麻革拱手謙讓道。
尚書省內hetubook.com.com,太學生劉祁與麻革兩人相視苦笑。
「這裏庭院深深,本就極偏僻,許是吏書們都去公幹去了吧?」麻革道,「新主子駕到。他們怕都是忙著去拍馬去了。」
「麻兄請上座!」
他們二人準備讓王若虛與元好問脫不清干係,被世人罵就大家一起挨罵。
這話是何進的戲謔之言,有些自嘲弄的意思,他來了這汴梁城,做抄家的活計,才知道跟汴梁城內的權貴們相比,趙誠和自己其實都是不折不扣的窮光蛋。
外面地嘈雜的腳步聲像是朝這間房子奔來。劉郁在門外說道:「將軍,家兄就在這裏面。這門被鎖上了,得找來鑰匙。」
「可是今日之事,你我若是不寫,恐怕項上人頭將不保。」劉祁哀嘆道。
劉、麻二人連忙從門前閃開,一聲巨大的「咣」聲響光,兩塊門板立刻變成了七八塊,門外那位校尉嫌弄開鎖鏈太費勁,直接用兵器將門板給砸個稀巴爛。
「師長嚴重了,在下郭侃,乃賀蘭國王麾下行軍校尉,可不是將軍。」郭侃道。
他支支吾吾沒有說出來,趙成自立這個情況大出他的意料,蒙古可汗已經死在賀蘭軍地刀下,更是讓他大驚。汴梁城逃脫了蒙古軍地劫掠,卻落入到另一位王者的手中,而這個王者雖然比較和善,卻是對皇宮中地典籍和收買人心更感興趣一些——所以這個後來的王者更是令他厭惡和恐懼。
烏古孫仲端想去制止。不過他知道自己無能為力。那些來來往往的軍士們甚至都沒瞧一眼臉色不善的自己。而官府及權貴庫房裡的糧食全被搬了出來,汴梁被圍。糧價一日三變,雖曾一度緩解,但如今糧食仍是救命糧,餓死無數,就連自己家中也是飽一頓餓一頓。一邊是餓莩載途,一邊這些權貴們家中和*圖*書卻藏著無數積糧。他看到軍士們正無償將糧食分發給城中的百姓,得到糧食地百姓們個個感激涕零,念著賀蘭國王地好,卻無人想到自家皇帝。
「麻兄先請!」劉祁同樣也很謙讓。
「勞煩將軍引見!」烏古孫仲端面無表情地躬身答道。
「劉兄,這像是令弟劉郁劉文季的聲音。」麻革推了推劉祁道。
「啊?殺吧,殺來殺去,還不是一樣?」劉祁驚呼道,「只苦天下蒼生,淪為魚肉。你也是,我也是。」
「劉某雖也識得詩文,但麻兄的才學,舉世皆知,劉某也是極佩服的。」
「師長?」劉祁感到疑惑。
門外卻無任何迴音。就連守衛也一個沒有出現,兩人面面相覷。
「那當然,咱們只是太學生,雖有薄名,也是文壇小卒而已。這碑文咱們只是草擬,人卑言微,還需他們二位文壇高人指正、潤飾,方才定稿。」麻革道。「學生找師長指點一下文章,那也是天經地義之事。」
兩人從中午只等到日落時分,餓得手腳無力,兩人索性趴在書桌上睡覺,直到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奔跑聲。
他從袖中取出自己的那篇還散發著墨香地功德碑文,搖了搖頭。將此文撕得粉碎,然後向空中奮力地扔去,那片片紙屑在空中如同雪花一般飛舞,似乎被毀屍滅跡消失不見了。
「咱們不能就這樣讓王、元二人置身事外。」劉祁道。
「若是以往同學吟風弄月。小弟倒是要貶你兩句,此文有負你劉大才子的盛名。」麻革的表情十分玩味,「今日嘛,此文倒是極好,就這樣吧。」
烏古孫仲端回頭望去,見何進帶著軍士遠遠地走來,正笑吟吟地看著自己,那笑容有幾分戲謔的意味。
他與兄弟劉郁往家中走去,拉著劉郁悄悄地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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