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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耶律楚材撫著長須，極自得，「我大軍集聚，做出圍攻之勢，宋人警覺。士卒則夜不能寐，憂我南進！至時，宋人必會遣使與我朝修好，彼時我朝與金人盟約已成，宋人何以自居？況金宋有世仇也，宋人豈敢又樹一強敵？」

衛慕與秦九二人並非無所事事，他們派出了騎軍，而且是儘可能他們所擁有的最大數量騎軍越過渭水。五千騎兵明火執仗地前進。讓以步軍為主的宋軍大吃一驚，宋軍立刻退回關隘嚴陣以待。衛慕便當仁不讓地進駐了殘破的宋境城鎮。

「我軍剿賊，爾等派軍前來意欲何為？」衛慕倒打一耙，派信使斥責宋軍邊關守將。

這三關五州就是宋軍防備西北的第一道防線，儘管殘破不堪，也要派人收拾。於是一支宋軍便走出仙人關，試探北邊軍情。

這五州連同七方關、仙人關與武休關，構成宋國在蜀口的防線，因為蜀地對於宋國極其重要。這不僅是因為趙宋南渡以後，川蜀為大江上游重鎮，無兵革之擾，其地富實，賦稅佔到朝廷所得的四分之一，而提供的軍糧更是在三分之一以上。

「耶律大人慾以武力逼宋人回應？」高智耀驚訝地問道。

衛慕與秦九兩人一邊商議著軍情。一邊派信使急報中興府，一邊派遣無數游騎從東起大散關西至洮州以至吐蕃地界進行大範圍偵查。他們二人雖有心要與宋軍打一仗，以武力佔取五州甚至三關，但心知本國最大的敵人並非宋國，相反朝廷有意與宋結盟，他們二人不敢輕舉妄動。

軍，在唐是軍區，在宋一般是邊防重鎮，或內地關隘，宋代因削藩鎮兵權，取消支郡制度，於是軍便得與州府並列，一般是介於州與縣之間的單位。

「好了，好了！」趙誠做起了和事佬，「既然兩朝已約為兄弟之國，孤豈能不信？人與人相交，貴在貼心，國與國相交，貴在體諒。https://m.hetubook.com.com韓侍郎不如與使者大人碰杯約好，我們還有共同的敵人嘛，豈能兄弟反目？」

「不如再遣一小部輕騎循吐蕃地界佯動，威脅宋川蜀腹地。」王敬誠也建議道。高智耀見他們二人並非想與宋國真正交戰，也贊成這種圍而不打的主張。三人看向趙誠。等趙誠做決定。

「既然如此。臣以為不如命隴右軍與西涼軍，並陝西軍一部向南逼近。」耶律楚材道。

「正是！我朝雖不欲與宋人為敵，宋人何嘗不如此呢？」耶律楚材侃侃而談，「丁亥與辛卯年蒙古軍兩次襲三關及蜀地。宋人損失慘重，今蜀口關防相較以往已殘破不堪，我軍若是有心拿下，宋人豈能抵擋？」

趙誠這話聽上去還真拿完顏守緒當作自己弟弟，王敬誠等人聞言也紛紛端著酒杯向烏古孫仲端邀飲，滿殿和氣的樣子。

「承蒙國主厚愛，外臣定會向我朝陛下面承國主的情誼。」烏古孫仲端道。

「耶律大人是想不戰而屈人之兵？」王敬誠道。

「哼，本官若不覲見汝主，又怎知是與不是呢？」韓安國針鋒相對。

「稟國主，貴我兩朝之議，雖已草擬，仍需外臣回汴稟明我朝陛下御准。」烏古孫仲端道，「我朝望貴朝能遵守兩國之約。」

宋國關外的五州，西和州、成州、階州、鳳州與天水軍①，在蒙古軍過後已經殘破不堪，成了一片荒無人煙的地帶。

耶律楚材見趙誠極不甘心，進言道：「今隴右軍與西涼軍合力南下，步步為營，穩步進駐，宋軍不過掌握了七方關、仙人關與武休關三關而已，成、鳳皆是殘破之地，百姓不是去年遭蒙古人屠戮，就是逃亡，宋人失地失民，我朝亦得地而失民，若是修復則花費甚巨，得不償失。國主欲與宋人結盟，此高瞻遠矚之策，萬萬不可輕易放棄。大散關已在我和-圖-書手，國主將來若用兵于宋，只要兵出鳳翔府，過大散關即可威脅宋關外數州，或走諸葛亮六齣祁山之祁山道，自秦州大軍可直指仙人關、七方關，況我陝西軍又突前駐紮，已經威脅宋洋州以東之地，宋人只有固守之選。」

雙方隔著空氣相互叫罵，私底下秦軍封土為堠。插草為界，宋軍加固關守。白天雙方四處搜羅已不多地百姓、牲畜，而夜間宋軍又偷偷將封堠全部拆除。雙方在未得授權的情況下，你來我往，都避免主動交戰。

「如顯達所言，蜀地戰事則至少無八九年分不出勝負，其時我朝以何應付北方之敵？」王敬誠勸道，「宋人助我朝一臂之力，此為上策；令宋人不敢輕啟邊畔作壁上觀，持中庸之道，乃中策；若兩朝交惡，刀兵相向，則為下策。下策尤不可取！」

「卿等所言甚好！」趙誠感到極高興。「將孤地旨意快驛傳給衛慕與秦九二人，命他們做出進攻之勢。再命郭德海，讓他也做好進攻宋軍右翼的準備。」

「我朝陛下相召，外臣不敢耽擱，有違國主美意。」烏古孫仲端面無表情地說道。趙誠瞧他臉色晦暗，極是憔悴，那兩眼布滿血絲。

烏古孫仲端烏古孫仲端見大事已了，急著向趙誠請辭，趙誠設宴招待。

「烏古大人這麼急著回汴，令孤十分意外，難不成大人以為我中興府乃蠻荒之地？」趙誠道。他心裏樂開了花。

「是！」韓安國躬身道。

「遵旨！」三人應道，躬身退回。

秦國君臣均感到有些委屈，趙誠等人均自以為幫了宋國大忙，秦國想與宋國交好的提議，宋國應該表示支持才對。可是正式地國書早就遞交了，卻遲遲未能得到宋國的回應。

「縱使我軍拿下又能如何？」高智耀道，「三關恰如川蜀之門戶，宋人必將誓死奪回，縱是以舉國之力與我朝全面交戰亦在所不惜，則秦、宋兩國如ｈttps://wｗｗ.hｅtｕbｏｏk•cｏｍ•ｃｏm同生死大敵，結盟之計無異於妄圖也！況我騎軍入蜀，而蜀道難難於上青天，于大軍不利。」

西域的葡萄酒極醇厚爽甜，入到了烏古孫仲端的口中，他渾不知其中滋味，只覺得胸中鬱悶難解。

「陝西方向可有軍情稟報？」趙誠沉思了一下，轉而問道。

烏古孫仲端只把美酒當毒藥，仍是不知其中真滋味，竟然不顧禮儀醉卧當場。

「禮部與烏古孫仲端商議的如何了？」趙誠聽到此處，莞兒一笑。

「釐清內政，集聚力量，外聯金、宋，牽制河北諸侯。以舉國之力相抗蒙古強敵，乃是我朝國策，萬不得以不可輕舉妄動。」趙誠道，「今金人慾與我結盟，而宋人似乎並不熱心，妄圖置身於事外，孤心有不甘。」

「拿下三關。也不難吧？」趙誠對自己的軍隊極自信。「蒙古人能辦到的，孤也有辦到。況蜀口及腹地關防已殘破。不復當年之固，更不要說昔年吳玠守川蜀敗完顏宗弼（兀朮）之勇。只要拿下三關，蜀地沃野千里，就在我軍軍旗所指之下。」

秦王趙誠在得到前方的消息后。立刻與重臣們商議此事。

「使者說地是哪裡話？本官正要奉吾主欽命，赴貴朝換約。」韓安國接過話題道，「此協議是否有效，我朝須觀其行聽其言。」

禮部侍郎韓安國笑吟吟地，也舉杯邀道：「這西域出的葡萄美酒相當不錯，使者大人不如多飲幾杯？」

「禮部奉國主之命，與烏古孫仲端周旋，金主願以潼關、洛水一線分界，以東皆歸我朝所有，但國主想割其商、虢、陝三州，金人始終不肯答應。」

「蜀地乃宋人根本，宋人為防我朝，已屯兵駐守，隴右軍與西涼軍雖勇敢善戰，可有拿下三關之力？」耶律楚材反問道。

更重要的是，一旦失去蜀口關防，外敵就可順嘉陵江東進南下，深入宋國腹地，防無可防。辛卯年的戰爭，使www.hetubook.com.com得關外五州盪為平地，不可修復，蜀地腹地也遭到了嚴重破壞，嘉陵江水運無以為繼，只能重開陸路，從蜀中成都運糧本就需逆流而上，推挽極困難。蜀道艱險，陸運民夫往往十死三四，運輸效率遠較水運為低。這更是加重了宋國防守西北的難度。

又西和州，本名岷州，因犯金太祖嫌名，改西和州，因郡名和政雲。以淮西有和州，故加「西」字。

除了領土秦國已經實際佔領之外，所謂補償費純屬搶劫，三百萬兩變成了一百萬兩，至於歲幣，當年宋人地傳統被金國繼承了，只不過數額減了些。相較於金宋嘉定年間所簽的和約，趙誠已經相當客氣了。

趙誠獅子大開口。將價碼開得極高，這樣才好坐地還錢而已。那金國使者烏古孫仲端每砍下一個價碼，和使團成員都會以為是個重大勝利。

「遵旨。」三人應道。

「這是哪裡話，要不是烏古大人這個老朋友親至，否則孤是不肯讓步地。」趙誠輕嘗了一口酒，勸道，「今貴我兩朝交好，值得慶賀，烏古大人滿飲！」

在趙誠的授意之下，禮部與金使烏古孫仲端很快就達成了初步協議。

「我朝豈是朝三暮四之輩？」烏古孫仲端怒髮衝冠，大有將談判桌上的火氣帶到這個看似極輕鬆地宴會上來。

宋將也不甘示弱，派人斥責秦軍：「天水、成、鳳諸州乃我朝領土，貴軍壓境侵佔，與強盜何異？」

注①：天水軍，紹興初年因秦州落入金國之手，在渭水南另置的行政單位。分置南、北天水縣。十三年，隸成州。后以成紀之太平社、隴城之東阿社來屬。嘉定元年升軍，九年，移于天水縣舊治。仍置縣一：天水。紹興十五年，廢成紀、隴城二縣來入。

「我朝與金人和盟之事，讓禮部見好即收吧，不可再拖延了。命陝西軍郭德海不可輕舉妄動，待兩國議和完成，立刻退兵。」趙誠又道，「孤不攻金國，諒彼https://www.hetubook.com.com方亦不敢挑釁。只是宋人對孤和盟之約置若罔聞。莫之奈何！」

根據這一協議，金國承認原屬金國的潼關及以西大片領土皆歸秦國，陝州大部、虢州一部亦歸秦國所有；雙方結為兄弟之國，秦國為兄金國為弟，雙方東西相望，彼此互助，任何攻其一方的，即為另一方之敵；金在明年秋七月之前一次性給秦國一百萬兩白銀，以補償賀蘭軍替金國解蒙軍圍汴所費；金每年輸送秦國歲幣銀二十萬兩，絹布十五萬匹。

「孤可以退一步，商州可以不取，虢州亦可以不要。但潼關外的古函谷關及荊山一帶乃潼關之外翼，尤其是荊山與少華、太華等大山相連，與潼關本為一體，須歸孤所有。」趙誠道。「孤索要之歲幣，亦可減半。」

史彌遠的心腹桂如淵被罷免了后，新任蜀帥李真上任后收集各地潰軍，招募忠義，迅速收復了失地，並和副帥趙彥吶（端平元年升任正帥）一道盡其所能恢復蜀口防線。但這隻能說是盡人事而已。

完顏守緒比趙誠年紀大十七歲，卻要自稱為弟，趙誠本是要完顏守緒稱侄的——在這件事上僵持最久，趙誠最終讓了一步，烏古孫仲端自覺感覺像是長舒了一口氣，已經是退而求其次了。

「但我朝若與宋人交惡，則隴右不穩。徒耗我朝兵力與財力。」王敬誠道，「俗語云，偷雞不成反蝕把米。金宋兩朝之舊事教訓，足以供我朝借鑒。」

「郭元帥佯動，欲有取商州全境之勢，金人避而不戰。金主震動，又派使者來我中興府，催烏古孫仲端議和，其結盟之心日盛。郭元帥上表言，國主若欲取商州，他可在一月之內取來。」王敬誠道。

得隴望蜀，這個詞對於新興的秦國來說，是一個相當有現實意義的詞彙。隴右已在趙誠掌握之中，既然「得」了隴，那就「望」蜀吧。掌握住宋國關外五州，甚至掌握了蜀口三關，秦軍就如同掐住了宋國的命門，令其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