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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之下

作者:肖申克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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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朝天子 第88章 輪迴(一)

第七卷 朝天子

第88章 輪迴(一)

「國主內政仁字當頭,處處替百姓考慮。此乃王道也。」李楨道,「國主起初治河西諸郡,三年小治,五年大治,百姓心服口服,俱以為賢。然彼時隴右、陝西皆為戰亂頻仍之地,及至國主兵勢崛起,將隴右、陝西納為版圖,又經國主輕徭薄稅予民休息,至今陝西、隴右百姓以為樂土。由此及彼,河南不治多年,金主平庸,又識人不明,奸臣誤國,而河南百姓處水深火勢之中,今國主已滅金國,雖然兵鋒所至,總會死傷無數,然大治可期,此方為『仁』也!」
「他們燃起大火,不正是擺明要我軍前去攻擊嗎?」葉三郎笑道,「他們不去它地,偏偏要往宋國地境逃跑。」
趙誠左右壯漢立刻奔上前來,將此人按在地上。有金臣回道:「此翰林王鶚是也!」
「元帥,為何一定要斬盡殺絕呢?」林岷反對道,「要知我軍是追蹤金軍的,不如若即若離,驅之深入宋境。」
趙誠和他的部下們,聞言大吃一驚,曹綱連忙上前將壯漢揮退,將這位叫王鶚的人扶了起來。
「國主這是何意?」孟珙聞方,放下手中酒杯,倏地警覺起來。
孟珙面色微紅,張天綱當著秦王的面質問自己這個敏感的話題,讓他下不來台。所以孟珙故意說另一件事,將話題岔開:
「孟將軍若是不嫌麻煩,將軍全拿走吧!」趙誠輕笑道。
趙松避開父親的目光,低著頭往前走。趙誠也沒有追問,他這更像是在捫心自問。
「打仗嘛,總會要死人的。」汪忠臣在一旁議論道,「我們不能因為怕死人,就休兵止戈,今日死些個人,明日就少死人,甚或不死人。」
「林副帥真是奸詐啊!」葉三郎笑罵道。
「聽說息州仍有部分殘敵,不知國主何時進攻?」
趙誠在街上站住了,見何進正在不遠處指揮著人手,搬運屍首。無數對手的屍體、部下的屍體,還有不相干人的屍體,密密麻麻地攔在了前面https://www.hetubook.com.com,就像鋪就了一條通向權力之巔的血路。
秦王的臉,說翻就翻。
孟珙聞言怒火中燒,早有宋軍撲上來,將張天綱的嘴巴塞上一塊破布,拖了下去。趙誠和他的部下們,面面相覷,心中卻在偷笑。
歷史的輪迴,總是一興一亡地循環往複,或許這種反覆才是歷史的主旋律。
「羅山乃宋境,這真是天賜我也!」郭侃大笑,回頭道,「三郎,我料想敵軍正忙著渡河,你們驍騎軍從它處渡河,攔住前路,我率主力正面攻擊。」
何進見趙誠的眼色,立刻將手中的酒杯扔在地上,那酒杯「砰」地碎成了無數碎片。帳外忽然湧進一隊秦軍,手中各自持著一張弩弓,孟珙等宋將發現那黑色的箭矢正對著自己一干人。
「那好!」趙誠笑道,「蔡州城還需收拾兩三日,如今早過立春,屍首不清除乾淨,恐生瘟病。五日後,孤在城外大營中設宴慶功,還望孟將軍不要缺席。」
「王某在望天!」王鶚此時的表情還是一成不變。
孟珙心中極是驚訝,正要相問,趙誠又說道:「聽說襄陽城中兵力已經有不少離城,不是忙著清剿殘敵,就是忙著鎮服金國降軍,想來史嵩之有些大意了,倘若襄陽身後出現一支奇兵,後果將不堪設想,那些降軍怎能放在襄陽城中呢?」
息州北十裡外,葉三郎與郭侃二人勒馬觀望。他們二人奉命攻息州。
「正是如此!」孟珙回道,「不如宋、秦兩家各分一半?」
「宋國以往應對金人挑釁,姑不論蜀地,臨淮一線,計有淮東、淮西、襄陽三大防區,淮東多水,水澤相間,淮西多山,以寨聯結自保,金人以往自秋在南侵,來年春天又不得不北返,只有襄陽所處地方最利騎軍衝刺,但那襄陽城太過堅固。襄陽與淮西之間信陽、光化一帶,即是我們將要面對的前方,卻是其中一條軟肋。和*圖*書」郭侃揚著馬鞭道,「信陽軍、光州以至麻城一帶,正有利我騎軍衝刺,國主、樞密及諸帥有計較,我軍會同驍騎軍,發揮兩軍善於奔襲之長處,奮勇向前,飲馬長江!」
部下的吹捧,並未讓趙誠覺得心安理得,也未讓他心中太過不安,他只知道凡是擋在面前的,只能摧毀之,儘管他知道總會有不相干的人送命。趙誠越來越相信,他受命于天。
「哦?天地不仁?」趙誠大笑,並不以為意,「王翰林與孤之重臣王從之有舊,孤就請王翰林去中興府觀天,如何?孤素知王翰林的才學,若是王翰林願意歸附我朝,孤願意以臣待汝!」
「天上有什麼?」
「回國主,孟某早就遣人將他押回,還有金主的遺骨。」孟珙道,「末將已收到史帥的軍令,後日便要返回襄陽,今日借花獻佛,趁此機會向國主辭行。」
「薑是老的辣嘛!」林岷回道。
「孟將軍客氣了!」史天澤搖搖頭,笑道,「將軍有恩於我史氏,那武仙的人頭史某已派人送回真定府,將置於家兄碑前祭奠,一雪前恥遺恨。史某正想請將軍往真定一行呢!」
完顏守緒的遺骨,對於宋國來說,比拿下蔡州城還要重要,就好比手刃了殺父仇人一般大快人心。然而這對於趙誠來說,這毫無意義。
旁邊忽然傳來一陣哭喊聲,那是金國的遺老遺少們,他們見皇帝的遺骨要被送至臨安羞辱,情不自禁地失聲痛哭,引來一陣怒罵聲。其中品級最高的要屬參知政事張天綱,正傷心欲絕地站在那裡,老淚縱橫。
「國主說的是!」孟珙道,「孟某已經派信使赴襄陽,稟告史帥。」
「滿飲、滿飲!」宋將們紛紛舉杯高喝道。
每一次輪迴,都少不了一番慘烈的死亡與淋漓的鮮血,還有陰謀與陽謀。大戰之後的蔡州城,一片狼藉,到處都是雙方將士的屍首,城中殘存的百姓,個個瘦骨嶙峋,他們睜著麻木的雙眼看著和_圖_書秦宋聯軍的湧入,他們父母兄弟與妻小不是死於敵我雙方的刀槍之下,就是成了守軍的腹中食物。
孟珙大驚失色,驚呼道:「無恥至極!」
「孟將軍,這是要將這些骨頭送至臨安吧?」趙誠問道。
趙誠不由得也抬頭望了一下天,沒有發現什麼不同,今天天朗氣清,已經是春天。
那人仍是無動於衷。
「王道還需霸道輔!」趙松這才開口說道。趙誠微微一愣,心想這一年以來的征戰,早已經讓自己的兒子見慣了生死。
「多謝、多謝!」孟珙連連說道,那張天綱也是一個副相,捉了回去也是一件大功,孟珙當然十分樂意接受。
「史嵩之是相公史彌遠之侄吧?」趙誠明知故問,「我大軍不日將北去,一旦大軍遠去,陳、蔡、毫、歸德甚至徐、宿一帶若無官軍駐紮,必會滋生盜匪窮惡之徒,還盼宋國早日前來接受城池,也好讓孤早日回朝。」
趙誠父子帶著親衛,邁過倒斃在地上的屍首,穿過千瘡百孔的民居,往子城走去。民居早已經被守軍拆了,僅留下孤零零的牆壁立在那裡,時不時的,有秦軍從廢墟中找到一兩個躲藏在其中的守軍或者百姓。
「聽說天上有神靈住著,王某在看神靈長著什麼模樣。」王鶚道。
「那好吧!不過汴梁不靖,仍有餘寇,不如先至洛陽。」趙誠心想這事暫且放到一邊,金國剛亡,面前此人就是有心臣服自己,也不可能一口答應,將來讓王敬誠來處理此事,他見王鶚並未反對,就問孟珙道,「俘臣之中,此人歸我朝,余者孟將軍安排吧?」
「多謝國主!」孟珙道。他心想多得一份與少得一份金主的遺骨,並無區別,不過既然秦王不要,那他也就不客氣了。那完顏守緒臨死時,曾置一批寶玉、法物在身旁,早就被秦宋兩軍瓜分了。
酒杯中盛滿了大勝之後的舒暢與歡騰,卻不知在這帳中華燈之下的陰影之中,卻隱藏著無數的陰和_圖_書謀與黑暗的事實。
「如果秦王可憐王某,不如放王某歸鄉?」王鶚道。
「國主美意,孟某怎敢違抗?」孟珙躬身回道。
趙誠舉著酒杯,衝著孟珙等宋將道:「諸位遠道而來,助糧又助戰,辛苦有加。來,諸位與本王滿飲!」
趙誠帶著親衛離開,當然還有那位叫王鶚的人。孟珙本來想不日就返回襄陽,正想打聽趙誠何時履約,不料趙誠主動提出,這正中他下懷,連忙命人向襄陽傳遞消息。
李楨的話聽上去是說,一個人要是前半生殺人如麻作惡多端,一旦遁入空門,就可以逃脫罪名,就是國法也應在佛寺前止步。原來這個「仁」字,要因人因時因地因事而言,趙誠滅金,那是替天行道,上體天心,下體民意,為達目的什麼手段都是合理的。
「書上說,上天有好生之德,又雲,為人君者應以仁懷柔天下,我兒以為這是為何?」趙誠忽然問道。
「哈哈,我大金國國君之烈,比之徽、欽如何?」那張天綱突然癲狂地衝著孟珙質問道。
「國主美意,末將縱是外臣,也倍感榮幸。」孟珙對趙誠的好感突增,「孟某一定增派使者,向襄陽稟報,料想史帥一定會有計較。」
「對啊,張某這次大難不死,也虧了孟將軍及時搭救。」傷勢仍未痊癒的張柔也道,「救命之恩,張某不敢相忘。」
至少在秦軍一方,他們剛剛放下對金國的最後一擊,又開始了另一場戰爭。這彷彿又是一個歷史的輪迴,此時趙誠正在自己的帥帳中,款待宋軍大小將校。
城中到處都可以看到仍在燃燒的火光,濃煙翻滾,籠罩在蔡州的上空,不肯散去,像是聚集在秦宋將士頭頂上揮之不去的冤魂。或許這蔡州城應該被稱作是鬼城,更為恰當一些。
「王翰林方才在望什麼?」趙誠奇道。
「你是何人?」趙誠問道。
「既然戰利品都送回去了,孟將軍不要著急回去,不如隨孤往汴梁走上一遭?」趙誠笑吟吟https://m.hetubook.com.com地說道,「聽說趙制使在那裡,正忙著籌集糧食呢!」
遠遠就見息州城一片火海,斥侯來報,原來城中守軍聽說蔡州已破,皇帝自盡而死,便覺得息州早晚要面臨大軍圍攻。主帥害怕,立刻舉火焚燒州城,想渡過淮河,遷入宋信陽軍境內的羅山中躲避。
「息州原不過是一縣而已,乃蔡州之支郡,只有少量兵馬,又南臨淮河,逃無可逃,孤已命一軍前去討平,將軍莫要擔心。」趙誠道,「眼下大事已定,按照貴我兩朝盟約,陳蔡東南皆歸宋國所有,如今殘破不堪,還望大宋國早日安排收拾殘局才是啊!」
幽蘭軒是完顏守緒自盡的地方,已經在大火中燒毀大半,孟珙親自蹲在裏面,冒著嗆人的煙塵仔細尋找著完顏守緒的遺骨。
趙誠見他身邊的一位文臣模樣的人物,正攏著雙袖,抬著頭看著天。因為此人的這個姿勢自趙誠進來,就一直沒動過,對周遭的一切無動於衷,臉上無任何表情,與旁人迥然不同,這不能不引起趙誠的注意。
然而勝利才是最重要的,趙誠更為自己的部下將士而感到驕傲。
「稟國主,末將就找到這些!」孟珙見趙誠親自來了,站起身來稟報道,他腳下只有一些燒得焦黑的殘存骨頭。
曹綱急匆匆地跑了過來,稟報說發現了完顏守緒的遺骨。趙氏父子便面色坦然地踏著這條血路往幽蘭軒行去。
「汴梁離淮東偏遠,缺糧也不奇怪。」孟珙遠遠地拱手道,「不過,孟某軍令在身,不敢因私廢公!」
「那張天綱,孟將軍是否已經送走了?」趙誠問道。
完顏守緒雖然窮途末路,但他至少是抵抗到了最後,自知無法回天之時才自我了結的,他保住了自己的尊嚴。而從容投水赴死的完顏仲德等五百忠誠之士,則贏得了秦宋將士的尊敬,即便是當了不到一個時辰皇帝的完顏承麟也是力戰而死。無論是持何立場,在戰場上忠貞不渝抵抗到底的人,總會令他們的對手投以尊敬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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