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彷彿千年之後樹都老了
第43章 故人和故人之子
明明是故人重逢的美好景象，可對於端木賜來說，這又是一種何等的凄涼？
在接近木梯的時候，侍者停住腳步，說，「鄙園主人就在上面，還請貴客前往相見，我就只能送到這裏了，抱歉。」
民國的時代雖然已經時光很久遠了，但這時光卻還沒有久遠到可以殺死所有那個年代的人的長度，就比如遠在芝加哥的老管家就還在，所以他偶爾也會碰上過去的人，感覺就像是回到了那個年代。
老者似乎很感慨地嘆了一句，「唉，天妒英才啊。老夫當年也曾經與你家太祖父有段緣分——我叫申亞東，算是你太祖父的朋友吧。」
那位老者的頭點得愈發的勤了，「不僅長得像，就連說話也像！」廢話，端木賜要不要就蹦出幾句半白不白的話來，特色很明顯好伐？
端木賜站在門前，沒有猶豫，敲敲門后就抬步踏了進去。
到了戰役後期，申亞東所部戰功累累，遭了倭寇記恨，於是在一次反擊中，著重殺傷申亞東部，造成重大傷亡。當時他們的條件十分困難m.hetubook.com.com，缺糧缺葯，補給又跟不上，幾乎就要斷了後路。
老者坐在那裡等著端木賜回話，明明是慈眉善目的模樣，眼中的精芒卻亮得發燙，雙手拄著拐杖，像是悟禪的武士依舊在衣袖下握緊了刀劍。
申亞東很慈藹地笑笑，「年輕人，不要緊張，我和你太爺爺是生死之交，你儘管在我面前放開就是。」
端木賜不明所以，他並不認識眼前的這個老人，而且也不知道他找自己要幹什麼，於是上前問道，「在下端木賜，不知是哪位老先生當面？」
他們眼裡的端木賜是一個年齡介乎於二三十歲的年輕人，這個年紀的人應該識禮數。
「像！真是太像了！」老人念念有聲。
再到後來整個亞洲都打成了一鍋粥，中國更是這鍋粥里飯勺攪拌的核心，申亞東作為一名軍人自然是到處奉命出戰，而端木賜也是隨著戰火的蔓延不斷地改變行蹤，所以二人從此以後就再也沒見過面。
既然來了別人的地方上做客，自然就要遵守此方主人
和-圖-書的規矩，這是最基本的禮儀，端木賜自然不會不知道，他點點頭，「知道了，多謝。」
端木賜收斂情緒，對著已經90歲高齡的故人微微躬身，「晚輩見過申老。」
當時的端木賜正好在附近的縣城裡經營了一家糧鋪和藥鋪，於是就給了申亞東部很多支持，幫助他們熬過了難關，同時也結下了情義，只是由於各自的身份都很特殊，兩個月後，他們二人都不得不揮手分別。
這層樓也有些僕人，只是有些稀疏地站著，見客人來了，便微微躬身致意，然後把他帶進了一間閣樓里的一間內室。
說穿了，端木賜雖然活了2000多年，可他依舊是人，不是神，他還沒有能力去挑戰人類社會所共有的一些習慣，比如尊老愛幼這種最基本的。
端木言是誰？
端木賜剛想說些什麼，那個老者突然又說，「端木言是你什麼人？」
卧槽……端木賜悚然……
端木賜只是稍一思索，便記起了這個人。
真的只是指教書畫……而已……吧？
這間內室的布置很簡和圖書略，甚至可以說是單調，但是簡而雅，看起來很舒服。木格窗下的插花旁作者一名鬚髮盡白的老者，本是臉朝窗外，聽有人進來了，便回望一眼，看到端木賜后，眼神一亮——
鶴園侍者把車停在閣樓前，然後引端木賜下車，說，「鄙園主人就在閣內，還請先生移步一見。」
可問題是別人不知道啊！
他還是他的故人，他卻成了他的故人之子……
鶴園侍者在前面為客人引路，端木賜跟在後面，一前一後地進了這座幾乎可以被當做古物的明代閣樓，說起來這不是他第一次來這裏了，在當年這裏可是鶴園主人妹妹的閨閣，他曾來這裏咳咳……指教過書畫……
端木賜心中一聲驚雷起，但形容不變，聲音波瀾不驚，「端木言是晚輩太祖父，在十年前就已經仙去了。」他在心裏迅速地計算了年代，然後把輩分給排了出來。至於說自己「仙去」他倒也不忌諱……如果你活了兩千年你也不忌諱……
在端木賜的漫長生命中，用過的假名不計其數，甚至在歷史上留下和圖書痕迹的也不少！在這些輝煌的小號面前，端木言這個馬甲可謂是籍籍無名，什麼大事都沒做過，最多也就是在軍閥混戰倭寇橫行的年代里打打醬油，除此之外在歷史上什麼痕迹也沒留下。
這種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而且端木賜還知道，這也絕對不是最後一次，只要他還能一直這麼活下去，這種事情只會發生的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那時候還是民國二十八年，現在的說法是公元1940年，那一年華夏大地上發起了一場振奮人心的戰役——百團大戰，當時的申亞東還是晉察冀軍區的一名普通團長，負責搗毀敵人某段鐵路。
兩折之後，端木賜踏上木梯盡頭，發現這裏的擺設布置雖略有不同，但大體來說，風格卻沒怎麼變，只是更大氣了一些。
端木言？！
端木言是他在民國年間的小號馬甲啊！！
端木賜，「……」呵呵，你哪看出我緊張的？
申亞東？
可就是這麼一個最不起眼的小號，現在居然被人給認了出來！端木賜猝不及防。
當初兩人結和圖書識的時候是平輩，現在卻不知道要低多少輩，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因為端木賜的面貌實在是太年輕了，他不得不伏低做小；哪怕是以平等的姿態去接觸，也會被人看作是目無尊長毫無禮節！
這裏也是一間小閣樓，有三層，雕之以鳥獸。
「嗯。」端木賜點頭，然後拾階而上，這座樓閣有近三百年的歷史，那麼這階木梯也該有相同的歲月。雖說一直在被人精心地維護著，可當踩上去的時候也依舊難免有些「吱吱」作響。
傳說當年端木賜眼見祖國大地烽煙遍布但希望不絕，便以海外商人學子的之類的身份行走江湖，名字就是端木言……當然，不止這一個。
端木賜知道他活了兩千年，他知道他是這個世界上所有人的祖宗輩，他知道他有資格在這個地球上的任何一個生物面前充大爺——
如今大概是兩人時隔70年後的又一次會面，端木賜的目光穿梭了時空，彷彿依舊能從面前這個寶刀未老的將軍面前看到當年那個熱血男兒的影子；但申亞東卻只能對著故人「見面不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