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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問，「王子敬在哪？」子敬是王獻之的字。

雖說是在問著話，可端木賜卻的確沒有太大的興趣，畢竟在古玩方面能吸引他的寶貝已經很少了，且不說他收集了多少，單隻說他自己就是個古董。

哪怕是端木賜也只不過是止藏有他的一張字帖罷了，寥寥十數字。

危月驚異於他的語氣，端木賜這句話說出來就像是在說一個普通朋友的名字一樣，就像是要馬上打電話要叫他出來喝酒一樣地隨意，可那是一千多前的古人，他們隔著一段漫長而不可逾越的時光。

至於這小華亭也不簡單，修建在明代書畫家董其昌的府邸舊址之上，傳說是清代康熙年間修的，專門用來迎合那位推崇董其昌的皇帝。

端木賜搖頭笑笑，像這種事他經歷的太多了，可偶爾想起還是有些難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危月笑道，「端木君說的對啊，人生五十年，如夢亦如幻，如果不留下一點痕迹，百十年之後，誰又會記得你呢？哪怕是你的後輩也只能對著家譜才能知道你的名字吧。」

琉璃廠的大名自不消多說，雄踞京城，傳承悠久，清代的和_圖_書赴試舉人入京趕考時多聚居於此，所以文化氣氛濃厚，一些經營筆墨紙硯和古玩書畫的店鋪便開在了這裏，久而久之，這裏邊成為了一條著名的文化街。

當即就有不少漢子蠢蠢欲動，準備把這兩隻肥羊拉到自己店裡狠狠宰一刀！剜下來的肉恐怕夠自己吃挺久的，這才是古玩店「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的真諦啊有木有！

北有琉璃廠，南有小華亭。

而這種豪客的主要來源就是各種款式的富二代……

甚至只是觀光遊玩也沒關係。

首先要選在「文氣」濃郁的地方，畢竟古董也是幾千年的老東西了，讓讀書人的「浩然正氣」鎮一下比較妥當（端木賜……）。比如那京城的琉璃廠，就是選在入京舉人的匯聚地上，那裡雲集了天下最頂尖的讀書人，文氣自然濃郁，開條古玩街也自然是毫無問題。

如今時過境遷，科舉早已被廢，舉人們也如歷史塵埃般消散，可這條因科舉而興的文化長街卻一直的保留了下來，直到今天。

有時候古玩店老闆甚至覺得古玩店存在的意義，就是等待著一位可以一和*圖*書擲千金的豪客啊！簡直是宿命般的相逢……

王獻之是書聖王羲之的兒子，其書法別具一格，為歷代書家所鑒賞，與其父並稱「二王」。別的不說，單止說王獻之能夠在其父王羲之的巨大光環籠罩下都能夠顯聲揚名，並駕齊驅，而不是被碾壓成渣，就已經很說明實力了。

端木賜一邊拒絕這些古玩店老闆的招攬一邊問危月，「你不是說有寶貝嗎？什麼寶貝？在哪？」

而且古玩街之類的地方選址也是有講究的，可不能隨便亂選！否則是會被行家笑話的。

除了一些特殊的古董以外，普通古董在他眼裡的確算不得是什麼寶貝，哪怕是西周的青銅器也不例外。

這一招屢試不爽，然而在今天卻碰了壁，因為這倆人根本不理他們！

王獻之？

「斯人遠去，筆墨猶存。」端木賜心生感慨。

然而這隻不過是王獻之與端木賜懷念景色罷了。

但錢多不代表著人傻，富二代也是有智商的，蠢笨的富二代畢竟也只是少數，要不然怎麼繼承家業？所以在經歷了好幾次碰壁之後，古玩店老闆也漸漸琢磨出了道理和_圖_書，那就是盡量找結伴而行的富二代，然後拿話一激，這樣一來他們就算是為了面子也得把貨盤下！

而且這小華亭和鶴園不同，鶴園的門檻太高了，沒有一定的身家堆砌台階是跨不過去的，而且那個地方是拍賣會，性質和這裏不太一樣。小華亭更像是琉璃廠，也是大旗高張，歡迎四方來客，買與不買只在一念之間而已。

華亭是古代舊名，傳至今日早已湮沒無聞，不過它卻以另一種形式保留了下來，保留了這個名字。

端木賜「哦」了一聲，「子敬在半筆齋啊。」

那年涼秋，端木賜與王獻之二人登山遠遊，歸家后仍眷戀此處風光，王獻之提筆給他寫了一幅字帖「山蔭道上行，山川自相映發，使人應接不暇」，寥寥十幾個字，被寫進了南朝劉義慶的《世說新語》里，流傳千古。

端木賜一愣。

董其昌是明代最著名的書畫家之一，其畫風及理論對當時以及未來兩百年的畫壇影響甚大，清康熙帝對其讚譽有加，推崇備至。而且其人曾經進過翰林院，官至南京禮部尚書，入東宮教導過太子，這樣的人物一般都會被民間視為https://www.hetubook.com.com文曲星。所以在他的府邸舊址自然也夠格修一條古玩街，而且是綽綽有餘。

正如琉璃廠不是廠一樣，華亭也不是亭，它是一條街，是一條文化屬性與市場定位跟琉璃廠差不多的古玩街，傳說這條街建立早明代書畫家董其昌的府邸舊址上，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取了個名字叫華亭。只不過華亭原先是個挺大的地名，現在用作街名略有不妥，於是就加個「小」字，稱「小華亭」。

……

他說的很輕鬆，像是他的朋友真的在那裡等著他一樣，坐在那裡喝茶，等他推門而入的時候，那人會抬起頭笑責一句，你怎麼才來啊。彷彿那年東晉的秋天，在山蔭道上，王獻之在一片笑聲中回過頭，「賜之，我們去看郗家的新娘子好不好？」

更何況還有不少的論調覺得王獻之的書法成就勝於其父，這就更不得了了，而且王獻之的書法流傳極少，每一貼都極其珍貴，絕對稱得上是「寶貝」！

變化來自危月。

這個身體里流著一半中國血統的日本貴族說他今天聽說在小華亭出現了一件好寶貝，想要去見識見識，讓端木賜帶路。端木賜表示海和圖書山這低頭我還沒踩熟呢怎麼給你帶路，危月表示那就一起踩。

危月也沒太在意，說，「在半筆齋。」

那笑聲在千年之後依舊在他耳畔迴響。

那還是東晉太元二年，端木賜以「葛洪弟子，羅浮隱士」的身份拜訪琅琊王氏，並且得到王獻之的接見，從此二人成為密友。王獻之為人「神情蕭散，雖閑居終日，容止不怠」，是個瀟洒的美男子。

然後他倆就來了。

這兩個衣冠楚楚的「年輕人」把車倒進街口旁的停車位，然後當街這麼一站，就是兩條上好的肥羊啊！古玩街兩邊的老闆夥計們個頂個的見多識廣眼光毒辣，一眼就瞧出了這倆人必定屬於那種是投了好胎的富家公子，玩女人玩膩了改玩古董了！

然而正所謂「北有琉璃，南有華亭」，他們海山也未必沒有這樣的地方。

難得有一天不下雪不起風不多雲而且陽光明媚的好天氣，端木賜本來想靜靜地烹一杯好茶，然後鑽進被窩裡睡一個暖洋洋的下午覺。計劃是很美妙，可惜卻又變化。

今天的小華亭就來了兩位陌生的遊客。

危月低聲笑，「聽說是王獻之的書法現世了，難道不值得一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