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彷彿千年之後樹都老了
第57章 真正的大師
「這是張旭？！」有個眼尖的老先生一眼就看見了落款。
在書法諸體中，為草書最難辨認，也最難有章法，但這並不代表它沒有章法，可以胡亂塗抹。其章法無非「變、省、連、代」四種，在此規格之內可以任意瀟洒，大筆淋漓，隨意屈伸。然而若出了這個圈，那才真是「草書拖了體，神仙也認不得！」
然後他們就開始糾結為什麼這張字帖會在歷史上默默無聞了……
然而對於現在的這些踏進了端木賜屋子的老先生們而言，你眼前無論你問他們什麼問題，他們也只會像當年的端木賜那樣，只吝嗇地給你一個回答——
老先生們在打開門的一瞬間，首先看到的是掛在正遠方牆壁上的一幅狂草，意興瀟洒，滿紙煙雲，極有韻味。
僅僅在兩年後，張旭就抱病闔然長逝了，他的「藥方」也並不能救好他。
荀雍問道，「獻之字帖呢？不要忘了正事！」張旭的事情先放在一邊，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搞清楚自己「山陰貼」的真偽！
……
他們連鞋都沒來得及換，就和_圖_書急沖沖地走了過去準備近距離觀摩一下，結果在漂亮的紅色實木地板上留下了幾行凌亂的灰塵腳印。
他依稀間彷彿看到了不遠處的燭火下，有一個穿著白衣的年輕人，他跪坐于地倚著書案給友人寫字，寬大的雪白衣袖輕垂在地上，臉上帶著散漫而寧靜的笑意，像是正在回味白天時候的旅行，年輕人幾乎是帶著一種愉悅的心情完成了這幅字貼，然後讓僕人給友人送去。
旁邊的一個老先生贊道，「不愧是『荀半筆』啊！草書也能認的這麼快！要是換成我們來恐怕還得要一些時候不可！」
荀雍怒斥，「哪家傢具城這麼大手筆？居然能送出草聖張伯高的筆墨？說出來，讓我也去轉轉，只要也能送我一副，我買空他半座傢具城又有何妨？！」
待到天下定鼎，曾經的秦王殿下在太極宮御極，太宗又問，龍椅之上是什麼？
及大唐軍隊馬叩關中時，太宗又問，「關中之內是什麼？」
端木賜坐在荀雍的旁邊，很奇怪地看著荀雍搖了搖頭，也和_圖_書不知道是為什麼……
在他生病之後，好友張旭曾經前來探望，嗜酒如命的他在探完病回家之後就寫下了「飲酒三升，百病全消」的「藥房」來給他治病，端木賜棄其藥理，而取其情義，遂將此貼收藏起來，以作為永久珍藏。
除此之外，一個字都不會多說，因為他們的心思根本已經飛走了……
「好！」
可惜沒有留下名字。
……
就像當年的衛大將軍站在自己的侄兒面前嘆道，珠玉在側，覺我形穢。
話說端木賜雖然是長生體質，但這並不代表他不會生病，哪怕是一些類似於傷寒感冒之類的病。
那一年秋，是大唐天寶七年，聖天子在巍峨壯闊的大明宮中排演霓裳羽衣曲，而端木賜卻在一場凄冷的秋雨中病倒了。
只說這幅字的氣韻神采幾乎就要溢出紙面了！隔著千年的時光，荀雍也依舊能感覺到其中漫漫的意蘊。
如果沒有看見這幅字帖，那麼荀雍也許還會覺得自己的那副沒有多差，也會感覺那副字帖的筆力和境界也還算是完美，但如今看和-圖-書到了這幅別人珍藏的版本，一下子就覺得自己「月明星稀」了。
在真正的大師面前，小師傅做的贗品簡直不堪一擊！
荀雍虛指著這幅捲軸，捲軸上有一副字帖，然後他一字一句地念道，「飲酒三升，百病全消。」
荀雍現在也覺得「形穢」了，只不過是覺得自己的字帖「形穢」。
「嗯嗯。」
過了一會之後，他們也並沒有清理出頭緒，問端木賜，端木賜也只是出神，所以他們只得無奈的放棄了，在沙發上坐了起來。
很明顯，趙旭作為草聖，他的草書，當然沒有「脫體」，所以精於此道之人也會很認得。
要不然真是一段佳話啊！
這張字帖一直在他的手裡，從未外傳過，自然也就沒有在歷史上留下痕迹。
荀雍忽然很振奮起來，「今天這日子不錯，這樣——今晚鴻雁樓，我請！」
端木賜回答，是天下。
那年輕人就是王獻之，那友人卻不知道是誰了。
……
端木賜站在一旁，靜默不語。
「就是、就是。」有老先生附和道，「我們幾個雖然和_圖_書沒有荀老頭有錢，但咬咬牙湊一湊也可以湊錢把剩下的一半給盤下來，只要真的有！」
端木賜回答，是天下。
「假的，假的！這是我在傢具城買來裝飾房子的，不是真跡！真跡在博物館。」端木賜跟在後頭，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其餘人點頭稱是。
三個不一樣的問題，得到了三個內涵不一樣然而形式卻一樣的回答。
這是天下間的兩個頂尖智者對據著歷史長河兩岸的一番對話，自然是睿智無比，處處機鋒，一字一句莫不飽含深意。
受了讚譽，荀雍卻並沒有感到多開心，只是皺著眉頭，看著這幅字，「無論是從紙張質地，還是墨漬程度，亦或是筆法精髓，大約是張旭親筆無疑。只是這張字帖卻從未在史書上有過記載，這上面也沒有歷代藏家的題跋印鑒，真是奇也怪哉！」
就在盒子開啟的一瞬間，荀雍就幾乎是立刻地斷定了真偽，「這一定是真的！」語氣十分肯定，甚至帶著一絲不可動搖不可置疑的意味。
端木賜點點頭，然後上樓去書房，在一個隱蔽的角落中和_圖_書，取出了一個檀木盒子，然後下了樓，毫無疑問，那件珍貴的東西就在這盒子裡頭。
幸虧他們只是書法界的名宿，而非瓷器界的高手，否則的話他們只看見眼前這用來承載熱茶的白瓷就又要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恐怕就連把這一杯熱茶都潑在某人的臉上的心思都會有了……
端木賜在茶几上簡單的跑了一些茶，分盛在白瓷茶杯里，然後遞給諸位老先生。
「這是真跡無疑了。」在又經過一番仔細的勘驗之後，荀雍最後下了總結。
這個真沒有……
「是啊，而且這張字帖筆力精到，精彩處不下於『肚痛帖』！怎麼可能會籍籍無名？莫非是假的？」顯然發現問題的不止荀雍一個。
珍藏那一年的長安秋雨，還有那一年的朋友。
因為差別真的是太明顯了。
當年端木賜追隨太宗皇帝在太原起兵時，太宗曾問，太原之外是什麼？
筆力精到在暫且不說，年代遠近暫且不說，甚至就連最重要得真偽問題暫且也不必多說！
「胡扯！」
因為這幅字帖實在是太完美了！
端木賜回答，是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