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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句並算不得華麗，說起來還有些許乾澀，但黎明看到這十三個字，頓覺大腦一陣刺痛，一種從未有過的莫名的悲傷之意頃刻間湧上心頭。他想到了天羅，想到了母親，想到了這十多年來，許許多多被他一直壓抑在心底深處，最不願意麵對的回憶。

老人突然話鋒一轉道：「劍峰現在怎麼樣了？」

「師尊。」重新為老人倒好茶的一清像小孩一樣跪在老人的跟前道，「剛才弟子的一套大鵬展翅怎麼樣？」

「怎麼了？」老人眉頭一蹙。

「沒事，有隻蒼蠅飛進茶水了，被黎小兄弟彈走了。」老人面露惋惜道，「只是可惜了這一杯好茶。」

沒有了湖風的侵襲，蠟燭橘黃色的火焰頓時安靜了下來。

「口上這樣說，心底卻不是這樣想的，一看你那將信將疑的眼神就知道。算了，我原本也只是瞎貓碰見死耗子，也沒打算從你那撈到什麼好處，這件事就此作罷吧！」黎明在心底長嘆了一口氣，連忙抱拳道：「舉手之勞而已，本就是想借你的房屋住上一宿的，這樣一來，就當是交房租吧！」

黎明回過神，仔細打量起屋裡的布置來。這是一套一樓一底的套房，樓下是一個大的客廳，客廳四周掛滿了名家書畫，在客廳的一側，還專門置有一北方老榆木所做的酒紅色書桌上，書桌上還有剛剛攤開的筆硯。

令黎明愈加詫異的是，一清在堅硬無比的地面磕了數十個響頭，可額頭上卻硬是沒有半點受傷的跡象，這也讓他認識到，眼前的這兩人，都絕對是他無法得罪的存在。

黎明根本沒想到，自己偶然的一個舉動，不但釋放出了一位強者，還換來眼前年輕人如此大的反應。但看老人的笑容，又讓他無從拒絕，只得硬著頭皮接受了一hetubook.com.com清這數十個感激的響頭。

看著一清，老人滿目的慈祥，他向黎明介紹道：「一清天性憨厚，老夫這一生風雲迭起，最大的收穫就是有了一清這個弟子。」

黎明發現，書桌上擺放的一對對聯上，此時竟出現了一強大禁制。黎明對於禁製法陣並沒過多的研究，但從其氣息判斷，假若先前自己沒有在第一時間離開書桌，而是被突然彈射出的禁制擊中，那麼自己現在不死也必定半殘了。

黎明走上前去，見到書桌上鋪好的紙上已寫好了一聯，上聯寫的是：人生何其多愁，愁來愁去更添愁。

「師尊稍等片刻，弟子再去為師尊倒上一杯。」說完，一清接過茶杯就向一旁的茶几跑去了。

老人已經說這話了，作為外人的黎明他還能說些什麼。

「哦。」老人半信半疑地應了一聲。

一清像是被老人的行為嚇壞了，立馬跪倒在老人跟前磕頭道：「不過師尊放心，弟子一直謹遵師尊教訓，從未試過用那種有損陰德的方法修鍊過。自從師尊被封印后，弟子就在一旁搭了個小屋，守候著師尊渡劫回歸之日，再也沒回過那個沒有師尊的陰生門。」

黎明看向正揮劍如雨的一清，正如老人所說，這人無論是外貌人品，還是給予人的第一印象都不差，但是黎明總覺得有什麼不太對勁。突然，黎明注意到一清揮劍時，偶然爆射殺機的眼睛。

說完，一清便在黎明跟前嘭嘭地磕起響頭來。

「師尊怎麼了？」注意到這邊動靜的一清立即停止了練劍，跑了過來，關切道。

黎明寫下的下聯是：菩提尤為純凈，凈多凈少難留凈。

磕完頭后，一清樂呵呵地像個小孩，一會兒給老人揉肩捶背，一會www.hetubook.com.com兒給老人端茶遞水，實在沒事情做的時候，就到屋子一旁的空地上練劍給老人看。

而眼前這老人便是被封印其中的人。

奇異的是，黎明一寫完，那悲痛的情緒頓時消失不見。黎明剛剛冷靜下來，立馬感應到一股危險的氣息，即刻以最快的速度遠離書桌。

正說著，從外面闖進一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一見老人，頓時熱淚盈眶地跪倒在地：「弟子愚鈍，苦參三年，都未能參透這咒法奧妙，害得師尊在裏面受了整整三年的苦。這三年來，弟子每日前來研墨，等待有緣人前來，對出那咒法下聯，好讓師尊早日脫離苦海。就在先前，弟子發現草屋發生異象，弟子立刻馬不停蹄地趕來，原來是師尊渡劫歸來了。」

只是讓黎明奇怪的是，禁制一般都是防禦外敵侵襲，比如徐晨家的別墅，而另一類則是封印某些強者，或者妖魔。想到這裏，黎明全身神經都繃緊了，先前在湖底的戰鬥，他身上的靈力已經被抽空，如果現在再出現個什麼強大的妖魔，那麼以他單純的那點兒戰鬥力，絕對是死無葬身之地。

老人走到書桌前，拿起黎明寫的那副下聯，念了起來：「菩提尤為純凈，凈多凈少難留凈。」

看著一清忙碌的身影，黎明意味深長道：「前輩，你認為這個世界的人會變嗎？」

「師尊的再造之恩，弟子無以為報。這點兒事情，本就是弟子的份內。」一清道。

老人好似才注意到這屋裡還有黎明這一個人似的，他轉過身，瞅著黎明看了良久，最後搖搖頭，略顯遺憾道：「不像，不像，小兄弟莫要開玩笑。能寫出如此精華之筆，豈你一涉世未深的小毛孩能夠寫出來的。」

「你這是什麼眼神嘛，雖然和-圖-書是胡亂蒙的，但好歹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吧？難道就連一個謝字都沒有？」心底雖然這樣想，但被那麼強大的禁制封印起來的角色，絕對不是他黎明能夠得罪得起的，無奈之下，黎明只得把先前的情形給老人一五一十地講了一遍。

「原來如此。」仔細聽完，沉默良久后，老人才緩緩開口道，「這也是天意啊！老夫倒要謝謝小兄弟了。」

「師尊他就是……」一清看向老人，替他回答道，「陰生門真正的門主，劍虛道人。」

不想老人一臉欣慰地呵呵笑道：「你就隨他吧！」

「這……」黎明本想扶住一清，可沒想這一清力量大得驚人，他沒把一清扶起來，就連自己都差點兒被拉到地上。黎明把目光投向老人求助，面露為難之色。

眼神，對，就是眼神。人的任何一個部位都可以偽裝，但最能反映人內心世界的眼神永遠都無法偽裝。一清的眼神和胡泊好像，簡直就是胡泊的翻版，他們都是那種表面上做得盡善盡美，實質是掩人耳目，以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的人。聽他說，他每日都要來這湖泊的屋裡，並且從剛才的情形來看，這胡泊周圍若發生什麼情況，他也會是第一個知道的人。那麼，說不定，小夢便是被這個披著羊皮的一清抓走的！

「劍峰那畜生！」老人憤怒地握緊手中的茶杯，茶杯沒碎，可其中的茶水瞬間蒸發殆盡。

封印類的禁制一旦將其封印，就會立即隱匿住自己的實體，而當它重新顯現出來的時候，就說明它已然到了崩潰的邊緣。禁制還在苦苦硬撐，可無奈咒法已被破，只聽見「轟」地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那禁制立刻四分五裂。那張寫著「人生何其多愁，愁來愁去更添愁」的上聯也跟著燃燒了起來。

「劍和_圖_書峰師叔他……」一清說話開始吞吐起來，「他設計把師尊封印之後，接管了陰生門，並大力提倡全門汲取陰靈修鍊的方法，且正式和玄火校長決裂。已然把整個陰生門牽進了這黃老林中。」

黎明從未擺弄過墨寶，但他這一刻卻再也忍不住，拿去擺放好的毛筆，沾了沾被研好的墨汁，攤開白紙，揮筆極為難看地寫下十三個字，相比于上聯的字跡，簡直是天壤雲泥的差別，但他別無選擇，他有種預感，倘若他不這樣做的話，他會被自己痛苦的回憶淹沒的，會被打入永劫之地，再無翻身之時。

「小兄弟倒是很有個性啊！」

藉著昏暗的燈光，黎明從堂屋一側的抽屜里找到一隻蠟燭點上。屋裡布局雖然返古樸素，但並不是沒有電燈照明，但不知為何，像是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引導著黎明，這種感覺告訴他，在這屋裡只適合於點蠟燭，只有蠟燭才能襯托出它最為真實的一面。

因為了解自己身上力量的缺陷，為了讓自己變強，黎明在徐晨的悉心指導下，對各方面的知識都有所涉獵，對於毒物，也有一定程度的研究。對於一般程度的毒藥，單看茶的顏色，他便能分辨出來。可這次他怕是顯得有些多慮了，茶水的顏色澄清無比，沒有絲毫地雜物。

「沒事，剛我看見一蒼蠅飛進去了，已經被我挑走了。」黎明隨口敷衍道。

像是念一遍不過癮，老人又重複了一遍，突然釋懷地哈哈大笑起來：「世人皆知菩提乃世間最為純凈的東西，又豈止這個世間，又哪有絕對純凈的東西。妙啊！妙啊！果然是飽經人世滄桑的精華之筆，難怪老夫苦思三年都未曾想出適合做下聯的對子來。老夫愚鈍了。不知這是出自哪位高人的手筆呢？」

蠟燭搖搖欲墜的火焰燃起，屋裡頓https://m.hetubook.com.com時被照亮了大半，但旋即便要被從門口灌入的湖風吹滅，黎明趕緊跑到門口將大門關上。

房屋很整潔，裏面的布置一切從簡安排。屋裡沒人，但黎明卻沒有感覺到一點兒落寞和清冷，這種感覺令黎明感覺很奇怪。

回過頭，見到老人正捧著先前一清端來的茶杯，連忙一手搶過茶杯，道：「不要喝！」

「小兄弟倒是夠坦誠，老夫喜歡。還不知小兄弟貴姓呢？」老人道。

「我姓黎，叫黎明。黎明的黎，黎明的明。」黎明答道。

伴隨著禁制破裂的瞬間，還有一團金光從里飛了出來。金光落到書桌前，很快花作一位穿著青色長袍、面相和藹、仙風道骨的老人。

黎明並不反感這種感覺，至少，他知道這感覺對他沒有惡意。

劍峰，黎明沒聽說過。但陰生門，黎明卻不止一次聽過。此時見到眼前老人，黎明再也壓抑不住心底的激動之情：「請問前輩是？」

黎明倒是明白了，先前他看到的「人生何其多愁，愁來愁去更添愁」的上聯便是開啟禁制的咒法，倘若先前自己沒有對出來，說不定自己也會被封印其中。想到這裏，黎明不由地為自己的僥倖深深捏了把冷汗。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老人同樣看著一清，「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變了，一清也不會變，就算他變了，我還是相信他。」

聞言，老人臉色立即好上了許多，他彎腰將一清扶起：「一清，苦了你了。」

年輕男子抬起頭來，看向黎明：「想來這名少年便是助師尊逃離苦海的英雄，英雄的大恩大德，一清畢生沒齒難忘！」

「嗯。」老人一臉肯定，道，「比及三年前，小燕雀已然真正成長為大鵬了！」

「那個。」雖然黎明極不願意打攪老人的雅興，可他必須說了，「你手中的那個，是我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