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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之嵐早早的就替鄭介銘訂了一個很小很精緻的蛋糕，圓形，白色的奶油上面寫著紅色的生日快樂，周圍有一圈奶油花，中間插著十三隻蠟燭，兩個人一直殷切的等著母親回來，想要由她來替鄭介銘點燃蠟燭，切分蛋糕。

兩個人都從圍牆上往煤山上跳了，兩個人都撲在了高高的煤堆之上，隨後都從煤堆上狼狽的滾落下來，一臉都是黑色。

鄭之嵐趕了回來，一把抓住了鄭介銘的衣領，「跟我上樓！」

「你走。」鄭之嵐看著軍人。

最後的結果，鄭介銘贏了。

「這是你家相冊啊？」魏子龍從書櫃的下層翻出了一大本相冊，他隨手翻了翻。

「你什麼意思！！」鄭介銘被鄭之嵐壓在地上，大聲喊著。

鄭介銘的父親當時正在中優兩國交戰的戰場之上，成年人們都隨時關注著戰場新聞和戰報，生怕多少年來的中州建設毀於一旦，生怕中州的軍事力量無法抵抗優國的侵略，更加害怕戰火會從邊境延燒到腹地。誰也沒空關注院子里瘋玩兒的野孩子們。

「哎呀，手抖了。」鄭之嵐說著，趁著鄭介銘轉頭看她，又抓拍了一張。

相冊的第一頁夾著一家全家福，不過，這是鄭介銘和鄭之嵐很小時候的照片了，當時鄭之嵐稍微大些，鄭介銘還穿著開襠褲。父母坐在後面，看起來還很年輕，意氣風發的樣子。

母親似乎在想著什麼，一言不發、一動不動。

鄭之嵐此時也在屋內，她似乎一直和*圖*書在場，聽見了軍人和母親的對話，回過了頭，看了看鄭介銘。鄭介銘注意到，她的眼角有淚。

他永遠記得母親當時奇怪的表情，但同時，也永遠回憶不起母親真實的相貌了。那個奇怪的表情在他腦海里的分量太重了，以至於母親正常情況下的音容笑貌隨著時間的流逝，反倒越來越模糊。

「上面那個客人到底是誰？？」

「需要報警么？」鄭介銘擔憂的問鄭之嵐。

第三天，她也沒有回來，姐姐這一天沒有去上課，她請了一天的假，但沒有跟學校的老師說出真實的原因。她不知道母親在哪裡上班，只知道她也是一名軍人，她不知道到哪裡去找母親，只是在家附近軍隊所屬的單位門口去轉了幾圈。

「他……在好地方，很好的地方。」軍人眼光清澈的看著鄭介銘，一臉真誠。

「你先回答我！我先問的！」

「怎麼了？什麼意思！？」鄭介銘聽見鄭之嵐提到父親，一股奇怪的陰霾掃到心頭。

只有姐姐能夠和母親見上幾面。姐姐鄭之嵐擔負起了照顧鄭介銘的責任，儘管她還要上學、讀書、考試……

「我爸爸呢！！我爸呢！？」鄭介銘問這名軍人。

「你幹嘛？？」鄭介銘抬頭，擦了一下鼻血，滿臉憤怒的看著姐姐。

「你幹什麼……姐？為什麼要照相……？」鄭介銘的腦子一團混亂，不解的看著鄭之嵐。

鄭之嵐沒有回答他，反倒是發問：「和-圖-書你剛才打架了？」

魏子龍表情複雜的慫了慫臉頰上的肉，「你姐？是不是……就是那個……」他想說的就是在瀾玉庭遇到的那個開著軍車而來，對著大家開槍的女人。

鄭介銘想了想，沒想明白，索性把匣子收好，繼續查看屋子裡其他的東西有沒有遺失。

鄭介銘和同院的小哥打賭，賭注鄭介銘已經記不清楚了。

「什麼意思，難不成是針對鑰匙來的？」鄭介銘心裏疑惑的想著，他一直以來都並不知道姐姐鄭之嵐留下這柄小鑰匙的用意，「難道是家裡還有一處牛逼的房產等著我繼承？」

當時家家戶戶都是燒煤的，很多人在院子里堆了大量的煤。

鄭之嵐皺著眉頭，再度揚起一拳。

「媽媽每天都去哪裡了？」鄭介銘並不知道原本很早下班的母親，現在都去了哪裡，他甚至沒有見過母親流淚的樣子。

鄭介銘轉頭，看見鄭之嵐不知道什麼時候拿出了相機，她剛對自己照了一張相片。

「這張誰照的？」魏子龍拿起相冊問鄭介銘。

直到鄭介銘十三歲的生日那晚……

直到第六天，當地的公安找上了門，兩姐弟才知道，母親已經確確實實的，失蹤了。

但是他在樓道口正面撞見了那個來家裡報信的軍人。

鄭之嵐心中正難過、憤怒、傷悲，看著鄭介銘一臉狼狽的進來，什麼也不說，擦了擦眼角，把鄭介銘叫到了樓下。

「我問你是不是剛才打架了？」鄭之嵐最後問了m.ｈｅｔuｂooｋ.ｃｏm•ｃoｍ一句。

軍人鬆開了鄭介銘的手腕，鄭介銘一臉無助和憤怒的看著軍人。

一聲響聲打斷了鄭介銘的詢問。

他母親並沒有回答鄭介銘。

鄭介銘打開匣子，發現信件和銀行卡都還在，但是那把金色的小鑰匙卻去向不明。

「滾開！！你這個騙子！！」鄭介銘一把推開了鄭之嵐，拚命的衝到了屋裡，想要找母親驗證姐姐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你姐？夠狠的啊？看你被人打成這樣，不說先幫你弄傷口，再幫你報仇，反倒拍起照片來了。」

這軍人一身綠色軍裝，帽子夾在腋下。

「你剛才打架了？！」鄭之嵐繼續發問。

「媽，我爸怎麼了？」鄭介銘在母親面前並不敢撒野，而是恭順的站在母親面前。

「因為打也是被她打成這樣的。」鄭介銘無奈的回答了一句。

「不用了，她如果要回來，會回來的。」鄭之嵐同樣心裏沒有底的說著。

鄭介銘已經記不清原來的母親是怎樣的一個人了，但他能知道的是，從那天之後，他們的母親就變了，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早出晚歸，幾乎很少有時間照顧兩姐弟。

這張照片上，鄭介銘顯然剛剛和別人打了一架，滿臉鼻青臉腫，左眼腫了一大塊，鼻孔還在流血。

鄭之嵐嘴巴動了動，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再往後翻頁，幾乎再也沒有一家人一起的照片了。有一些姐弟倆很靈動的單獨的照片，也有母親帶著兩個人的照片。魏子龍一直向後翻動和*圖*書，直到其中一張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戰死了，中彈死了。」鄭之嵐咬著下嘴唇，鼻血滴在鄭介銘的臉上。她剛才在屋子裡，剛聽見消息的時候，已經流過了眼淚了，此時和鄭介銘打了一架，情緒發泄出來不少。

「不要問了，讓媽靜一靜吧。」鄭之嵐放下相機，看了看母親，將滿臉是血的鄭介銘帶到了廁所，替他清洗臉上的血跡和煤痕。

「媽？他是誰？」鄭介銘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隨口問了一句。

軍人摘下帽子，稍稍彎腰示意，出了樓道。

軍人穿著軍裝，也不好做什麼，只是向側面閃避開，鄭介銘腳被門口的門檻攔了一下，摔了一個狗啃屎。

鄭之嵐帶著鄭介銘回到樓上，他們的母親正呆坐在沙發上。

「是！那又怎麼樣！？」

「剛才怎麼了姐姐？是不是有什麼事？肯定有什麼事？你聽見了么？跟我說說啊？」鄭介銘非常焦急。

鄭介銘看都不看，就知道說的是那張自己被打后的照片。

甚至第二天，她也沒有回來。

鄭介銘豈能忍得了，兩姐弟就這樣扭打成了一團。打到最後，兩個人都滿臉挂彩。

鄭介銘話音未落，鄭之嵐一記重拳打在了他的臉上。

他只知道，每天他幾乎睡著了，母親才剛剛回家。而在鄭介銘早晨起床要去學校的時候，母親已經不在家裡了。

但是那天晚上，鄭介銘都已經將表面的奶油花偷吃光了，母親還是沒有回來。

第四天……在姐弟倆的眼淚中，www.hetubook.com.com她還是沒有回來……

由於不分勝負，兩個人就在院子里打了一架，以決出雌雄。

咔嚓！

鄭介銘什麼也不說，用自己小小的身軀朝軍人撞過去。

「姐？發生什麼事情了？」鄭介銘的直覺是，好像母親遇到了什麼非常不好的事情。

「……爸……」鄭之嵐含含糊糊的說著。

「到底怎麼了？」鄭介銘再度問著。

鄭介銘的腦海里如同遭受了晴天霹靂，他被壓在地上，感覺地面似乎震動了一下。

「沒錯，就是她。」鄭介銘不等魏子龍問完就回答了，他看著這張照片，回憶起小時候的情況，那次是自己和院里的孩子們玩兒，他當時和別人打了個賭，賭誰能夠從圍牆的頂端跳到院里那家人高高堆起來的煤巴山之上，誰就贏。

第五天，姐弟倆冷冷清清的分食了這隻小小的蛋糕——再不吃，恐怕快要壞掉了，實際上奶油已經壞了。

「媽？姐姐？我回來了。」鄭介銘邁入屋內，卻覺得家裡的氣氛一團凝重，一個陌生的軍人站在家中。

「我姐照的。」鄭介銘回答。

軍人彎腰，將他拉了起來，鄭介銘卻反手要去抓軍人，他的手指甲抓著軍人的衣服，這軍人將帽子往頭頂一扣，將鄭介銘的兩手腕扣住。

他帶著滿身的煤黑和傷痕回到了家裡，迎面進屋，門卻沒有關。

這是一張極度扭曲的臉，上面說不出是悲憤、難過還是釋然。她雖然站著，面對著那個陌生軍人，但腳尖卻衝著屋內，似乎想要逃離開和這個人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