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臭豆腐
麥芽一眼就瞧見板車上碼放整齊的青磚，現在這個年代，摻假造假的人還不是很我，鄉民大都思想比較的純樸，所以這青磚，也是實打實用上等的黏土燒制出來的，因為全是手工製作，造型沒有模具壓出來的一模一樣。
麥芽整整炸了一竹扁的鍋巴，「二妞，別燒火了，把灶火熄了！」
撈蝦就是男娃乾的事，林虎雖然不如冬生他們強壯，可干起這活來，也麻利的很。一網下去，拉到岸邊時，使勁壓了壓，把藏在草叢裡面的小魚蝦都驚出來。
麥芽瞧他又竄高了半個頭，以前跟她差不多高，現在已經高出半個頭了，明年這個時候，林虎說不定都得高她一個頭哩。
只聽得鍋里刺啦一聲，那是食材遇到高油溫時發出的聲音。麥芽叫二妞把大火改成中火，不然容易炸糊。
冬生也出來招呼他，林德壽把鋤頭摘在堂屋門口，扭頭看見麥芽從鹹菜壇里夾著什麼東西，「你家麥芽，可真會過日子，連這麼臭的鹹菜水都不捨得扔。」
冬生跟元青有了林德壽的指點，蓋房子的事，也弄的七七八八。需要的木料跟竹子，林德壽親自帶他們上山去砍，期間又叫來了二妞她爹，黃年。
在她身後，傳來清脆的男娃聲音，這聲音麥芽熟的很，是林虎。
這回要不是李元青，親自去請，他還不定得來。
剁紅椒也是有竅門的，如果什麼防護都不做，赤著兩隻手去切，那到了晚上，這兩隻手就不是自己的了，火辣辣的疼，跟燒著了似的。前世的麥芽被辣過，所以在切紅椒之前，先把雙手塗了一層香油，切的時候，盡量不讓雙手沾上紅椒。只可惜這個年代沒有塑料手套，那玩意效果更好。
「不遠，就在村子西邊，要不待會還是娘去吧。」田氏有些猶豫了。西邊，離謝家不遠了。
過了立秋沒多久，田家的房子便正式動工了。等他家房子蓋好了，再蓋李家的屋子。
麥芽拉著她的手，「別這麼悲觀，說不定你以後日子過的比我還好呢，我瞧著那王大慶是個服管的人，依你這架勢，保管能把他管的服服帖帖，到時候你就是皇后哩！」
幸好田家最近油水夠，不然她還真不敢做臭豆腐呢，這玩意廢油的很。
這名字倒讓麥芽想起那位赫赫有名的姜太公，不過時空不同，這位李太公應該不需要找人替換江山。
夏季就快過去了，下了雨之後，天氣也不那麼熱了。
麥芽當然知道她會這樣講，「林嬸，要不你今兒給我做一盒，我都買下，您看這樣行不？」
眾人都被他講笑了。
田氏也贊同她的說法，「就是哩，只怕人家要嫌太臭，不肯吃，還影響陳掌柜的生意，可要是不往他那裡賣，我們也不能挑著往縣城裡去啊，那得多耽誤時間。」
挖罈子的時候，正好林虎三人來了，他好奇的湊過去看，「喲，芽子姐，你家埋寶物哩？」
林虎繞過臭豆腐，先拿辣椒醬抹了鍋巴吃。
麥芽也不跟她多作解釋，徑直去把那罈子臭感菜水翻出來。
田氏說道：「咋沒有豆腐，咱們村就有人磨豆腐，只不過前段時間天熱，加上他家在修房子，豆腐坊就停了，前幾天剛開始磨豆腐，你要想吃豆腐，我這就去給你買些回來。」
麥芽剛切好辣椒，門外就傳來一陣車軲轆滾動的聲音。她猜想一定是哥哥他們回來了。
田氏坐在地下燒火，問道：「你非要厚的幹啥，不都是一樣吃嗎？」
風經過水麵，吹到身上涼涼的。麥芽也沒去小溪溝，那裡沒什麼小魚小蝦，要撈這些東西，就得找不怎麼通水的死溝。
田氏沖她翻翻白眼珠子，「你家飯燒好了，擱到明天早上又不壞，你急啥哩，麥芽要叫你來嘗嘗新菜，你不吃也別後悔呀！」
麥芽動作很快，不一會就把撈上來的豆腐乾炸好了。等炸好了豆腐乾，她又到菜廚里端了些鍋巴出來。
林虎走到跟前，笑呵呵的問道：「你在這兒幹啥呢？」
二妞吸了吸鼻子，因為在燒大鍋，也不能站起來跑到跟前，只能疑惑的問道：「咦，這臭豆腐乾子，炸出來之後，味兒就不一樣哩！」
「麥芽姐，你在那幹嘛呢？」
麥芽自然知道他說的不假，戈雅魚表面都是黏液，滑的很，不容易抓住，腮的兩邊還有兩根大刺，扎進肉里，屬於神經痛。
解完了繩子，元青跟冬生兩個一趟一趟的往家裡磚，麥芽也幫著一塊搬，就是比他們搬的少些，田氏回廚房放下碗，也一塊搬，人多搬起來就是快。
田氏應了她，等忙完了手裡的活，便拿了只大瓷碗出去了。
她笑著舉起手裡的竹網，「我想撈點魚蝦回去餵鴨子，哥哥他們去拉磚了，我就自己來了。」
林虎頑皮的把竹簍子頂到頭上，「不哩，我娘說要是天黑還不hetubook.com.com回去，她就把門插上，不讓我進家，芽子姐，等哪天我跟姐姐一塊再來你家玩，先走了。」
二妞跟林翠處在觀望階段，都沒動筷子。
抱著盆，麥芽腳下不停步的趕回家，時辰都不早了。
老老實實娶宏家的女娃不好嗎？真是的，非跟別人對著來。
田氏不相信，但麥芽卻是信心十足，臭豆腐的威名，可是久遠的很。前世那個年代，什麼東西都添加化學製劑，要是就是黑心的作坊，那樣做出來，當然會吃壞人。但這裏的情況不同，用鹹菜水泡出來的臭豆腐，只要泡的時間夠久，那味道才是最正宗的，而且經過熱油炸制，殺菌就更不是問題了。
一盒子豆腐乾，裝了滿滿一盆。
林大姑看懂了，她為難的搓著手，「丫頭，我家豆腐坊只做這兩種豆腐，你說的那種，沒有賣啊！」
「姑娘，豆腐乾做好了，你進來看看，是你要的厚度不？」
回了家，麥芽把戈雅魚挑出來，另外找了盆裝了。
麥芽安慰她，「就那麼會功夫，能說清楚啥？這過日子，首要的是人品要好，其他的都是次要。」她也不好說什麼，誰又能說的準備呢。
李氏剛來，沒聞見那股子臭味，第一個夾起來，放在鼻子跟前聞了聞，「芽子啊，你這豆腐乾子有點壞了吧，咱味道不一樣哩？」
「我來幫你撈。」林虎二話不說，擱下背簍，麥芽看見他背簍里裝的是皮樹葉。
麥芽站在鍋台邊攪著鍋里的魚湯，慢聲道：「娘，我要的不是那種很厚的豆腐乾，是很薄的那一種大概只有我手掌這麼厚。」
林虎一下就跳開了，「哎呀媽，這是啥東西，比爛肉還臭哩！」
麥芽仔細瞧了下豆腐乾的厚度，這裏都是人工操作，雖然比不了機器製作出來的美觀，但口感卻是最天然的，「成，這一盒飯我都要了，林大姑，給你錢。」她按照平常豆腐的價格，又多了給了五文錢，畢竟人家是趕工趕出來的嘛。
田氏伸頭過來看，「喲，你撈到戈雅魚啦？」
麥芽笑道：「我烤東西吃還得等忙完這一陣子，先前在廟會，我買到一些孜然，在院子里種了下，剩下的都磨成了粉，把它撒在烤出來的吃食上，這才是燒烤真正的味道哩！」
剁椒要切的細，切好之後，碼上鹽，為了增加剁椒的口感，她在傳統之上，又做了改良，加了些糖跟生薑，再擱進原先裝剁椒的深口罈子里密封起來。
叫林大姑的女人熱情的招呼二妞她們，「你倆要買薄豆腐還是厚的？今兒我厚豆腐做的多，要不來點？」
二妞捂著鼻子，道：「你不會就把上回買回的豆腐乾都擱進鹹菜壇里了吧，這麼熱的天，都炮爛了，咋還能吃。」
田氏心疼的道：「你一下買這麼些，要是弄不好，不是都得扔了，侈浪費，還拼那麼大勁弄回來，也不嫌累的慌。」
他倆要專心準備蓋房子的事，家裡其他雜務，就由這三個女人包下了。
二妞無所謂的笑著道：「現在還不到做晚飯的時候，我也沒啥事，陪你坐一會，放你一個在這兒坐著，我也不放心嘛！」
二妞白她一眼，「你問這做啥，難不成你也急著定親呢！」
但因李氏是李太公的大女兒，在感情上，要略差一些。李氏跟三個弟弟感情也不咋地。
李氏啐了一口，替田氏答道：「找他？只怕是有去無回哦！」
菜籽油一定燒滾，不然會有一股子青氣，等到油溫上來了，油里冒煙，不再泛泡沫時，就可以下豆腐乾。
麥芽也笑了，「這大白天的，能有啥事，哎，對了，剛才咱們話還沒說完呢，王大慶真的比元青還少話嗎？」李元青也算話少的，要是比他話還少，那不成啞巴了？
「給。」林翠早都準備好了，她一喊，盤子立馬出現在她面前。
一說到這，剛剛還笑容滿面的臉蛋，轉瞬間被告無名的愁苦之色取代，麥芽認得這表情，那是一個人即將長大，快要面對生活的無奈。
話是這樣講沒錯，可田氏哪能不擔心呢！也不知道謝文遠這小子，哪根筋搭錯了，既然都分開了，再沒瓜葛了，又鬧這一出幹啥哩？
李氏作勢要打他，「誰說我拉秧子了，你這張嘴回去得叫虎子他娘給你縫上，省得到處瞎掰掰！」
「哥，等過幾天，你們就知道我埋的是啥？說不定他比賣滷菜還要火哩！」
麥芽笑著搖頭，「我昨兒打掃院子的時候，瞧見院里擱了一壇不曉得放了多久的臭鹹菜……」
「二妞，你要有啥事，就先回去吧，我一個人在這等就成。」麥芽怕耽誤她事。
二妞熟門熟路的拉著麥芽走了進去，「林大姑，我們來買豆腐啦！」
林虎塞了滿嘴的豆腐乾，一聽她提起烤這個字，瞪著眼睛急切的問和-圖-書道：「你說的烤，是不是就那回拿炭火烤的東西？」
小孩對煙烤的香味總是饞的很，或許是花椒撒在上面產生的獨有氣味。
二妞眼睛都直了，「哎喲，你要炸鍋巴呀？」
炸鍋巴很講究火候，火大了，鍋巴容易焦糊，火小了炸不出酥脆的口感。
這一回幾人的反應都跟以前不同了，以前他們只要聽見麥芽做吃的，那眼睛都得放綠光，口水哈喇子都得流成線。
林大姑壓出來的豆腐乾很薄，炸到兩面焦黃，即可出鍋，快的很。
麥芽站住，指了指西邊，「我去打些豆腐。」
冬生在忙著解繩子，笑著對她道：「今兒拉了三百塊，怕拉多了，驢子干不動。」
等麥芽從小門回來時，田氏已經清理好的戈雅魚。
這不，趕上陰雨天，田氏便發了話，讓驢子放一天假，好好歇一天，養足了精神再說。
二妞重重嘆了口氣，「來是來了，我爹娘也都同意……」下面的話她沒繼續說。
麥芽把院里曬的豆角干用籃子裝上收起來，還有瓠子干。今兒又摘了些紅椒，洗乾淨之後得切碎了腌上。
話未落音，就從裏面迎出個四十歲左右的婦人，長的腰圓腿粗，身板抵得麥芽兩個。頭髮凌亂的扎在腦袋後面，腰上還系了個圍裙，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
麥芽催她倆把吃的端到堂屋。
「我就是要用那個臭味，做一個小吃出來，要是不臭還不成呢！」
麥芽對林大姑溫婉的笑著道：「我想買些很薄的豆腐乾，大概有這麼薄。」她比劃出來，給林大姑看。
「元青哥，幫我挖罈子。」麥芽拉著剛跟冬生算完賬的李元青，順便遞給他一把鐵鍬。
麥芽也驚到了，「你跟他說話啦？他都跟你說什麼了？」
回到家，她把盆子往院里一擱，叉著腰直喘粗氣。
麥芽聽見哥哥的聲音，忙抬頭對他笑道：「哥，幫我挖個坑，把罈子埋起來。」她說完了，見哥哥不動，又催促道：「哥，快點啦！」
有這位老人家助陣，蓋房子的事，也就穩當的多。
二妞猛點頭，「我跟他講了幾句，一直都是我在說，他在點頭，就光點頭了，啥也沒說清楚。」
這種魚肚子不大，也就上面一點點，如果是春季肚子裏面鼓鼓囊囊的都是魚籽，不過現在沒有了。刨開魚肚之後，只要簡單的清洗一下，就能下鍋煮了。
賣臭豆腐的法子，就這樣討論下來。
瞧見林大姑手裡端著個小點的木托盆，上面蓋了塊板子，只一會的功夫，板子就已將豆腐乾壓製成型。
沒一會的功夫，林虎幫著她網了一半籃子。
元青也笑道：「要是按這個進度拉，頂多拉上半個月，差不多就能拉齊！」
「娘，你咋還不相信我呢，我既然說了，就一定能做到，等明兒我自己去跟他們講，讓他家先做一些出來試試，只要把豆腐壓的時間久一點，就能做出豆腐乾，又不是什麼難事，要是這個做成了，也能給豆腐坊增加些收入，相信他們也願意干。」麥芽認真道。
兩人說了不短的話，才聽見林大姑喊話的聲音。
田氏從屋裡出來，招呼了聲：「二妞林翠來啦！」接著又去忙自己的了。
「哎，來了。」麥芽跟二妞手拉手，走進她的作坊。
冬生也道：「對，這臭乾子本錢也不高，價又不貴，就算不在縣城裡賣，光在各個村的鹵攤上賣也成，反正做法也不難，就跟做涼粉一樣，多一樣東西賣而已。」
麥芽翻了翻網裡的東西，「行了，差不多夠了，萬一吃不完，擱到明天就得臭了，我明兒再來網些就成。」
田氏走了過來，長長的舒了口氣，「唉，咱們終於快盼到頭了，有了磚，一切就都好辦了。」
晚上燒菜的時候，麥芽用田氏買回來的豆腐，燉了魚湯。她聽娘說，豆腐坊還有一種很厚的豆腐乾，不過今兒賣完了。
這問題根本不用回答，光看那已經空了的盤子，就明白了。
麥芽乘機道：「其實這臭豆腐也能做菜吃，還能烤著吃，都成。」
她知道今兒要炸臭豆腐，所以提前就炕了一鍋鍋巴。
「小翠，快拿個盤子給我。」麥芽忙中叫道。
「哦，是嗎？咋這樣快，我還以為要到年底呢，哎，定親都得幹啥？要請客吃飯不？」
果然，嘗過的幾個人都讚不絕口。
麥芽夾了一盆子豆腐乾，也沒直接去廚房，而是到堂屋，讓李元青回去把李氏也請來，就跟她說，要嘗新菜式，一定要來。
冬生終於肯動了，或許也是因為受不了那臭味，轉身去拿了鐵鍬，幫她在院子牆角邊挖了個坑，正好夠埋罈子的。
麥芽笑而不答，只等著李元青把罈子挖出來。
次日上午，接待完來進滷肉的人，麥芽乘著天還沒到中午，便去了豆腐坊。
這一敲不要緊，那股子臭味和_圖_書又冒了出來。
話沒說完，就到豆腐坊跟前了，二妞不肯再說了。
還沒走到裏面，便聞到一股煮豆漿的香味飄出來，從外面看進去，裏面一片霧蒙蒙的。
「打豆腐啊，那你等等我，我娘也說今兒中午想吃豆腐呢，我這就回去拿盆。」二妞一轉頭跑回家裡拿東西去了，也不管麥芽是否等她。
熱鍋里下菜籽油，要是炸東西，什麼油都沒有菜籽油炸出的香。
「哎，那你路上小心些！」
要說這位老人家，還是有點來歷。說白了，他是李元青的外公，大名李久一，大家都稱他李太公。在李家長輩里，他算是很有威望，不然也不會稱其為李太公，這裏的習俗大都如此，年長的男性稱太公，女性稱太婆。
林虎跟林翠三個，瞧他們吃的狼吞虎咽，忍不住也夾了一塊嘗，第一口還是捏著鼻子吃，但之後，就跟前面那幾位一樣了。
林德壽哈哈大笑，點著麥芽的鼻子，道：「你這丫頭，分明就是在催著林叔，給你早點把房子蓋好，現在就拿食物來釣我胃口，真是個鬼靈精！」
「這一網還真不少，就是都小的點，燒著吃不行，不過餵鴨子行。」林虎彎著腰幫她一一撿進竹籃子里。
林德壽也夾了一塊，他看著剛才還黑不溜丟的爛豆腐，一轉眼的功夫，就炸的這樣好看，油光油光的。
光有磚還不夠，不過後山多的是樹跟竹子。都要人工去砍，有他們兩個在，這些事自然不用麥芽他們操心。
林虎替她扛了竹網，麥芽幫他把竹簍背上，兩個人有說有笑的往家去了。
的確是冬生跟元青，兩個趕著板車，把車子停在大門口。麥芽跑過出去的時候，田氏端著瓷碗也回來了。
「那咱們再網網，看能不能捉到更多的戈雅魚，我娘也喜歡用這魚做湯，可就不太敢破洗，它兩邊都長著硬刺頭，要是扎進肉里，可疼哩！」林虎把竹網倒了過來，把裏面剩餘的，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倒了出來，又繼續下去網。
臭豆腐一般都是要用熱油炸，這樣才能有效的殺死裏面的細菌。
林大姑收了錢也高興的很，「好好，等下我給切成小塊，再裝進瓦盆里，給你帶回去。」
她炸的鍋巴也很好吃，都不會費勁咬，入口脆脆的，酥的很。特別是有了辣椒醬的配合，臭豆腐吃起來，還有濃濃的醬香，好吃的不行。
田氏不再質疑，「那行吧，明兒你自己去，他家門口有個大石磨，好認的很，你去的時候注意著點，別從謝家門口過，聽見了沒？」
走出豆腐坊的時候，二妞還在奇怪，問她買那麼多豆腐乾幹嘛！
麥芽把竹籃子擱到井邊，打了些水把籃子洗乾淨，帶著惋惜的口吻道：「要是能有豆腐就好了，擱在魚湯里煮，湯好喝豆腐也好吃哩！」
竹網拉上來之後，裏面歡騰一片，有黑色的甲殼蟲，有幾條亂鑽的小泥鰍，還有幾條戈雅魚，這種魚體型小，不過肉很嫩，刺也少，做湯喝是最好的。
林大姑要給她們端凳子，讓二妞婉拒了。她拉著麥芽，兩人走到屋外，找了個老樹根坐著說話。
二妞也道：「是啊，林大姑家只有這兩種豆腐，她還要帶孩子，沒時間做別的豆腐哩。」
路上經過二妞家門口時，瞧著她端著雞食盆，站在門口餵雞。
麥芽忙道：「吃過晚飯再走吧！」
林翠也道：「回頭再吃壞肚子，那可就麻煩哩，要不還是扔了吧」
元青跟冬生二話不說，也各自夾了一塊，放在辣椒醬里蘸了下。
幾個人站在院子里說話，林德壽扛著鋤頭進來了，「喲，元青啊，你在弄什麼東西，這樣臭，我離老遠就聞到了，可真臭，該不是啥東西壞了吧？」他是來找他們討論蓋房子的事，一走到路口就聞這股子臭味。
話雖如此，但這臭味卻是不同的，說不出的誘人。
大家似乎都把那罈子臭鹹菜水給忘了，可別人能忘，麥芽不會忘，二妞更不會忘。她知道麥芽做的東西好吃，就以為她要用豆腐乾做啥美食呢，不過前提是，她並不曉得，麥芽用了臭不可聞的鹹菜水在泡豆腐乾，否則，她可不一定會來。
麥芽聽明白田氏話里的意思，只得點頭，「那你待會再去問一下，看有沒有那種壓很薄的豆腐乾，或者除了豆腐之外，他家還有沒有其他豆腐類的東西。」
二妞跟林翠被麥芽拉到廚房幫忙，二妞負責燒火，麥芽又讓林翠舀些辣椒醬出來，又剝蒜瓣，剁成蒜泥，再把這兩樣攪拌在一起。麥芽做的剁辣椒醬，不咸不淡，不就菜也好吃的很，另外，她又在辣椒醬里加了一點黃豆醬，提升醬的鮮味。
二妞低垂著腦袋，「我也不曉得到底啥叫有感覺，啥叫沒感覺，其實我爹娘算是很開明的，別人家的相親，都不叫女娃看的，只是父母看過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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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田家門口，林虎把東西放下，道：「我娘還等我吃飯哩，我先回去了。」
麥芽抬起頭，瞧見林虎背著竹簍子，正往她這邊來。
二妞被她講的逗笑了，「啥皇后不皇后，這話可不能隨便說，叫人聽見是要殺頭的，不過，我娘說了下月就要給我跟王大慶定親，什麼時候成親，得看人家什麼時候要人！」
說話間，麥芽已經把鍋巴丟進油鍋里，炸的直起泡泡，「我也不是天天炸，今兒是瞧見你們來了，總不能慢待你們嘛！」
那股子酸臭味，熏的人直掉眼淚，田氏趕緊讓到一邊，捂著鼻子道：「行了，你就折騰吧，我去燒飯了。」
其實李元青也不大相信，她拿那麼臭的東西，能做出啥好東西，可既然麥芽說了，他只得乖乖回去，把老娘搬來。
「哎。」二妞應道。拿起身邊擱著的一塊大木板抵在鍋洞上，木板後面再用東西撐著，這樣隔絕了空氣，火自然就滅了。
除了林德壽跟黃年，田家又請了好幾個人幫工，林德壽跟黃年，都是經常幫人蓋房子，算得上大工，另外這個時代沒有包工頭一說，男人們基本上都會幹些蓋房子的話。另外，又請了個老人家過來坐鎮，畢竟他活的久些，只用眼睛看，就能曉得哪裡正，哪裡歪，哪裡修的不行，哪裡需要改進。
炸好的豆腐乾，用筷子撈起，熟一個撈一個，很快，第一批已經炸製成功。
林德壽坐在一邊粗聲嚷嚷道：「李嫂子，你就會拉秧子，來都來了，還說那些幹啥！」（拉秧子：是土話，大概意思是故意客套，不爽快。）
田氏拿了塊毛巾捂著臉，從廚房裡出來，給他倒了杯茶水，「她哪裡是捨不得扔，是特地翻騰出來，又特地到林大姑家定做的豆腐乾，誰知道她要折騰啥，都快把我熏死了。」
麥芽笑著邀她過幾天去家裡吃飯，最好是傍晚的時候，把林虎跟林翠也帶上，請他們吃好吃的，但具體是什麼，她卻又不說了，把二妞急的抓心撓肝。
「河邊滑，你小心點，別摔著了。」田氏在她身後大聲喊道，可麥芽早跑的不見蹤影。
麥芽也半捂著嘴巴笑道：「我做臭豆腐也不光是為了叫你們解解饞，最主要的還是要往縣城裡賣，你們看咋樣，能賣出路子嗎？」
四個人一道上山砍樹，然後再用驢子拉回來，這些事都比較費功夫。
田氏回廚房拿了乾淨的盆，蹲在地上，抓起一隻戈雅魚，也不用刀剪，徒手掐住魚腮的兩邊用力拉扯。
二妞又嘆氣，「就這麼著吧，我也不曉得該怎麼辦，我爹跟我娘都同意，我還能說啥，反正女娃子都要嫁人的，早晚嫁出去都是一樣。」
「凈瞎說，我就是好奇嘛。」麥芽故作生氣的捏了下她臉頰，她的確不知道，也很好奇。
元青也把李氏背來了，李氏坐到堂屋之後念念道：「我在家待好好的，又把我叫來幹啥，我晚飯都燒上哩！」
不是林翠故意埋汰她，炕鍋巴又費柴又費時間，還費糧食，要知道這些鍋巴要是加些水煮成湯飯，足夠一家人的早飯了。她們也只在上縣城的時候，偶爾吃上一回小攤上早點，那時才能吃到鍋巴。
麥芽敲了敲他頭，「別凈胡說，你們幾個都不許發表意見，必須每人給嘗一塊，等嘗過了再評論，聽見沒有？」
麥芽嘿嘿的笑了，「是林虎幫我撈的，娘，晚上拿戈雅魚湯好不？」
「你翻那個做啥，那是我準備倒掉的，去年春上腌的鹹菜，腌的不好，鹹菜都爛了，只剩一罈子鹹菜水，蓋子一開，臭味都能把人熏死！」
麥芽神秘兮兮的笑道：「你們都別問，等弄好了，就都曉得了。」
二妞跟林翠也湊過去看，二妞道：「不是說請我吃好吃的嗎？你咋在這裏挖起東西來了？」
林大姑睜大了眼睛，「你要買一盒？」
麥芽一點都不擔心他們的反應，用臭鹹菜水腌出來的臭豆腐，味道絕對差不了，又沒加入任何防腐劑，食品添加劑，味道再正宗不過，而且豆腐乾里還有鹹菜的酸香，哪能不好吃哩！
二妞臉紅了，扭捏著道：「哎呀，也沒啥，只不過我覺著，他比你哥還獃頭獃腦，你都不曉得有多呆，半天打不出一個屁來，悶的很！」
冬生當然是不相信的，這麼臭的東西，別說吃了，聞著就能把人熏跑了，誰還敢吃。不相信，歸不相信，反正也不是啥不得了的事，他也沒放在心上。
二妞大聲道：「行啊，給我稱一斤吧，麥芽，你要買啥？」
田氏道：「你想做ｗｗw•heｔuｂｏｏｋ•ｃｏm.ｃｏm啥就做唄，不過那戈雅魚你不能破肚子洗，等會我來。」收拾這玩意，得需要技術。
人都是會變的，現在是好的，不代表就會一直好下去，誰能料到以後的事呢！總結一句話，人算不如天算，命運！
卸下的磚，田氏不放心，又到屋后搬了些晒乾的玉米杆子，放在上面鋪著，防止下雨淋壞了。
「你要挖啥東西？」李元青問是問了，可也依著她的話，動手挖。
李氏嚷嚷道：「賣是肯定能賣，就得看怎麼個賣法，陳掌柜那裡做的都是大買賣，那些富貴客人能買嗎？」
「能，能，不過你得多等會，做那麼薄的豆腐乾，豆漿倒多了可不行，我還得重新做。」有生意上門，她就是再忙，那也得應著。
這時，林翠端著臭豆腐進來了，二妞也把炸鍋巴端了來，麥芽最後一個進來，把拌好的辣椒醬擱下。
麥芽明了的笑了笑，這丫頭，外表看上去，大大咧咧，可細心起來，倒也不粗心。
豆腐坊離二妞家就不遠了，路上麥芽問她道：「你相親的事怎麼樣了？男人家來人了嗎？」
田氏對閨女的廚藝一向是沒話說的，但今兒聽她說，要用臭鹹菜水做菜，還是滿心不贊同，「水都臭成那樣了，咋還能吃，萬一把人吃壞了咋辦？」
麥芽直點頭，「能做不？」
她笑道：「這叫臭豆腐，蘸上辣椒醬吃，你們每人都得嘗一塊，嘗過之後，要是不喜歡，我就不勉強你們了。」
二妞忙放下雞食盆喊她，「麥芽，你這是要去哪？」
林翠手裡端著裝臭豆腐的盤子，端是端了，可還是不敢吃，一想剛才這東西是從臭鹹菜壇里撈上來，那會還黑乎乎的，都不曉得生蛆沒有，她就一點要吃的欲旺都沒了。
可麥芽卻了解了她的意思，「你還是對他沒感覺嗎？還是討厭，要是討厭的話，就趁早跟你娘說，成親是大事，可千萬別勉強。」
元青把罈子擱到麥芽面前，站直了身子，笑著對他道：「林叔來啦，這是麥芽弄的，走吧，咱們進屋說。」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都很忙，家裡的事，滷肉的事，菜園子的事，還有牲口的事，都把他們忙的團團，還得顧著去拉磚瓦，這幾天把小驢子也累的不輕。
麥芽把鹹菜罈子里又加了些水跟鹽，把豆腐乾用水清洗好了，直接擱進罈子里，鹹菜水要淹過豆腐乾。然後蓋上蓋子，再把罈子密封起來。
麥芽顧不上說話，鍋里還有熱油呢，還得抓緊時間炸第二批。
林德壽抽起旱煙，想了下道：「要不你們還是擱陳掌柜那裡，他自己不賣，可以批發給別人，再不然找個雜貨鋪子批發，你家二叔不是在城裡開雜貨鋪嗎？你咋不去找他呢！」
李元青把罈子抱出來，又把上面的泥土弄乾凈，順便也把封泥給敲了。
麥芽笑道：「其他都能喂蝦子，但這戈雅觀魚可不能隨便丟了，這魚做湯，可鮮了。」
最後還是元青開了口，聲音沉穩有力，「我看還是等他店裡的小二再來時，讓他帶個話給陳掌柜，先問去他的意見，他要是願意咱就放他那裡批發，要是不願意，咱自己去賣。」
李太公德高望重，一直住在李元青舅舅家。話說，李元青有三個舅舅，也就是李太公有三個兒子，所以李太公的贍養問題一直不需要李氏他們過問。
麥芽真不好再評論，呆的人，自然有他呆的好處，可也有不好的地方，凡事都有兩面性，有好的一面，就有壞的一面，哪能一概而論。
拿了盆出來，二妞親昵的挽住的手，「走吧！」
林翠也盯著她手裡的鍋巴直瞧，「你現在真是富小姐，連鍋巴都敢炕！」
林德壽更是驚呼，這味兒也太奇怪了點，叫他說不出個所以然，反正就是香的很。
「嗯，沒事的，我大白天過去，他們還能把我吃了不成？」
麥芽驚喜道：「真的啊，是哪家賣的豆腐，娘，你告訴我，等下我自己去瞧瞧。」她還沒見過真正的豆腐坊呢，她雖然也會做豆腐腦，但比起做豆腐來，豆腐腦顯然要簡單的多。
「不急，慢慢拉就成，我怕我家小驢子頂不住呢。」麥芽心疼的摸摸小驢子。
「您做您的，我在這裏等著就行。」
知道麥芽說的是巧話，林翠只是笑，也不再說什麼。
以前田家不吃大米飯，炕鍋巴就更無從談起，可自從冬生跟元青一人搬了一袋大米回來之後，田家就經常能吃上大米。
她也說不出是啥味，總之，就是怪的很。
麥芽站著的位置，還能看見她身後的地方坐著兩個小娃娃，年紀都不大，大約只有兩三歲的樣子，他們跟前放著個臟盆，裏面是白色的豆腐渣，正輪番的往嘴裏塞著吃，瞧見有人進來了，都扭過頭看。瞪著大眼睛，倒是清澈的很。
麥芽應了聲，隨後把其他的魚蝦連同籃子一起，拎到屋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