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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玉年輕，又是初來乍到，左清臣本不敢令她單獨出疹，唯恐鬧出亂子來受其牽連。到得後來，前來請醫的太多，人手實在分配不過來，總不能還派一人去帶著她這個生手。

他說話雖直率，但語氣里倒也並無輕視之心，偏生如玉敏感，登時心裏已彆扭起來，冷冷地從牆上摘下薄子：「公子請在這裏登記，待左大人安排人手。」

她氣得狠了，連尊稱也不用，只想快快打發他走人。

岳瑾瑜心道：這少年官不大，心性倒挺高傲，莫不是仗著有兩位王爺撐腰，以為自己想要與他結交？

這一天，如玉照例去到太醫院，領了醫單一瞧，卻是太僕侍少卿朱禮正的侍妾突然暈闕，請來請醫，左院使分派了她去。

「喬大人，」青年忙堆了笑，畢恭畢敬地道：「請……」

朱禮正老年得子，自是欣喜若狂，千恩萬謝地派了車將她載了回來。

那男子約摸二十上下，一身寶藍夾襖騰騰地往外冒著熱氣，他瞪大了眼睛，骨嚕嚕地ｍ•hetubｏoｋ•cｏm.ｃｏm望著如玉：「你是何人？因何坐在這裏，我怎麼不認識？」

如玉輕哼一聲，隨他一起登上停在門口的馬車，車夫一聲「駕」，馬車轔轔地往城外駛去。

青年見她有推拒之意，點點頭道：「爺爺是陳年舊疾，年年冬天都要發的。左大人這裏應該有現成的醫案，你若是沒有把握，可以翻一翻往年醫案，以做參考……」

如玉偷了個空，正要坐下來整理前人醫案，忽地自外面風風火火地跑進來一名年輕男子：「左大人，又得勞煩你跑一趟……」

較之普通馬車，這車已算寬敞，但坐了兩個人，總歸是嫌擁擠，再加上互不交談，氣氛十分尷尬。

她坐了朱家的馬車過去，原來那侍妾有喜了，於是道了賀，開了張安胎的方子，又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項，便告辭了出來。

那些金枝玉葉，身嬌體貴，經不過天氣的驟變，一下子病倒了一片。前來太醫院請醫視疾的王公大臣們絡繹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絕，太醫院外一度車水馬龍。

「抱歉，寒舍略有些遠……」岳瑾瑜試著攀談。

呸！他岳瑾瑜面前，哪還輪到她如此張狂？這麼一想，他亦不再理她，兩人一路沉默到了岳府。

她氣乎乎地走到檔案櫃，從文淵閣的那堆案卷中揀出岳閣老的醫案，擲了過去：「哪，你自己喜歡用哪個方子就用哪個方子吧！」

如玉耳尖，偏偏聽到了，在門口霍地車轉身子，冷冷地望著他。

饒是如玉脾氣好，這時也忍不住隱隱怒了：「好，你爺爺是何人，報上名來，待我抄下方子，你自去取葯便是！」

一夜之間，天氣驟降，接連幾場大雪，將天地染得一片雪白，滿城盡披銀妝。樹葉被冰雪凝成一片片玲瓏剔透的水晶，在冬陽的折射下發出炫目的光暈。還真有一種「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的氣勢呢！

「不過少叫了一句大人，這也值當生氣？」青年撇唇，小聲嘀咕。

他因見如玉年紀輕輕和-圖-書，自進門以來，對如玉一直「你」「我」相稱，這時終於尊稱了她一聲大人。

「哦……」男子恍然，索性往前再走了一步，上下打量如玉一遍：「你就是賢王保舉的那個？聽說跟楚臨風等朝中新貴打得火熱。」

如玉氣歸氣，到底是個負責之人，聽他這麼一說，倒也不敢再賭氣，揀了最近的醫案收在懷裡，提了藥箱道：「走吧，我跟你去。」

哪知青年卻是個完全不會看人眼色的：「爺爺名諱，上岳下清平，曾官拜文淵閣大學士……」

如玉原本只是性子清冷，不擅與人交際，卻絕不會待人無理。

這幾日情緒不佳，加上對他心生厭惡之情，哪裡還肯搭理他？越是路遠，這路上越會鴰噪，想著她若不吭聲，他總歸會住嘴，因此並不搭腔，只挪了挪身子離他又遠一些。

如玉忙站起來：「院使大人不在，請問來者何人？」

他的這份苦心，太醫院一眾老臣自是心知肚明，個個冷眼旁觀，倒恨不得她出個差錯，好捏著她的短處。和圖書

青年一愣，至此終於知道如玉已生氣，摸了摸鼻子，訕訕地道：「爺爺似病得比往年重，喬大人不親自去看看嗎？」

考量了一番，揀了些官職較低，或雖有品級手中並無實權的差使遣了她去——想著縱使闖禍也不至太大，有幾位王爺將軍給她靠著，總能掩蓋，起碼不會連累太醫院。

內閣大學士了不起了，這般頤指氣使？天子腳下走到哪裡不是皇親國戚？

如玉並不懂這些官場鑽營之術，哪知道只是出個診也有這許多講究？跟著左清臣等人身邊固然能習到許多醫術，單獨出門卻也可增加自己的處理實案的經驗，對她未嘗不是好事。

太醫院上至院正下到切造，個個忙得腳不點地。

他若是之前不提楚臨風和賢王，如玉或許會把這當成讚美，默然接受。可惜前有因後有果，這話聽在她耳中已走了味，崩著臉：「對不住，這是太醫院的規矩。」

「還安排什麼？」青年接過薄子，順手把它掛回牆上：「常聽人說你醫術高妙，揀日不如撞日和*圖*書，不如你跟我走一趟吧。」

因此，上面但有派遣，一律默默應承，並不挑三揀四。

如玉暗中腹誹，冷冷地撇過頭去望著車窗外面發獃，並不與他交談。

只可惜這大好的景色，如玉卻無暇欣賞。

回到太醫院，諸人侍直的侍直，應診的應診，偌大一進院落，竟是靜悄悄的全無聲息。

切，官場中人果然俗之又俗！

如玉心道，未必全天下的人你都認識？嘴裏只淡淡地道：「在下喬彥，到太醫院不過月余左右。」

只是如玉彼時並不知道，這個岳閣老卻是當今天子的授業恩師，亦是花滿城的外祖。

「呃，」青年搔搔頭，這才想起至始自終自己尚未做自我介紹，亡羊補牢：「忘了介紹，在下岳瑾瑜……」

管你是錦魚還是錦鯉，在我心裏，總歸是條死魚……

如此過了幾日，見她應付得倒也得心應手，並未有半點行差踏錯，左清臣也就慢慢放下心來，倒也不再日日盯著她了。

其實這青年說出爺爺官職，倒並無顯擺之意，只是方便她查閱卷宗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