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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延的面容略顯扭曲，一副不能置信的模樣。

邱言微微一笑，握筆沾墨，下筆寫文，手腕翻轉，筆下生風，不到幾息的功夫，竟是一口氣寫了一篇文章。

想到這裏，他伸手就要將此文撕掉，但為時已晚，房間里的動靜，早就引起了外面人的注意，幾個熱心人更是衝進房間，伸出援手。

本來，名次出來后，方子延就心神動搖，隨後李先生的話，讓他驚疑不定，邱言的出現，則使得他心境大亂，眼前的這一篇文，徹底打破了他的心防。

話入方子延之耳，邱言則邁步出門，正好被方子延的書童看到，那書童認得邱言。

「是，當時情況略顯危急，我等見勢不妙，正要上前，沒曾想……」

方子延癱軟在角落，張牙舞爪，像在驅趕著什麼，嘴裏不停的念叨著「我不是傷仲永，我不是傷仲永」似得了癔症。

書童一驚，聽出是方子延的聲音，哪還顧得上其他，連忙衝進屋裡，頓見桌子翻轉，筆墨落地，染黑了好大一片地板。

「等等！」方子延面色一變，急忙打斷道，「邱言當面給御史大人提了？什麼意思？莫非邱言去御史府上拜訪了？」

書生一驚，再看狀似瘋癲的方子延，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邱言默默起身，轉身朝外走去。

李先生聽了這話，反而笑了起來：「方公子啊方公子，你當這朝廷的科舉，是士林詩會不成？他邱言的一篇策問，平息了西南戰亂，直達天聽，連hetubook.com.com聖上都誇他是國之賢才，有了這句評語，被說文藻匱乏，就算是語句不通，又有哪篇文章有資格凌駕其上？」

另一邊，越峽酒樓的獨間中，卻是氣氛凝重。

「是非曲直，你我心知肚明，邱某說了，此來只為回禮，我邱言無意在官場爭鬥，卻也不能任人拿捏，你既然出手了，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方子延和李先生隔桌對坐。

只是方子延一看清此人面孔，頓時神態劇變。

「莫非是因為……邱言？」方子延並非蠢人，只是被虛名沖昏了頭腦，現在乍聞此時，心頭巨震，反而清明了少許，想到對方剛才的話，立刻想通了緣由，「難道是他的兵策？」

這一開門，讓他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方子延看著紙上之文，竟而呆住，文中的邪異氣息立刻升騰起來，化為一絲一縷的黑霧，順著七竅深入了方子延體內，滲入心中。

「不好，這文正是那邱言所作，亂了我家公子的心境，若是傳揚出去，別人都會以為是寫得我家公子！名聲就全毀了！」

房間中的燈火自行點燃。

寫完此文，邱言手腕一翻，推到方子延的跟前。

「此文……」

此文通篇敘事，不見述理，卻是隱隱有所暗指。

「李先生是不是搞錯了？我為何要向那邱言認錯？而且還要自降身份？」

想到這，他從位上起身，在房間里轉了轉，顯得有些煩躁。

「回禮？」方子m.hetuｂｏｏｋ•ｃｏm.com延眉頭一挑。

李先生笑道：「方公子，明人不說暗話，這次鄉試放榜，差點鬧出風波，背後的緣由，你我心知肚明，連那邱言也已經猜到，當面和御史大人提過了。」

此文如釘，入魂碎心。

「什麼人？」

這時，還未關上的房門又被人敲響，方子延還沒回應，敲門的人就已走了進來，卻是個年輕書生。

旁邊幕僚見狀，站起來道：「大人，屬下聽說邱言從父而學，並未拜在哪個大儒門下，雖與馬老相國有舊，但也不是專研史家，如今他中了舉人，明年開春要去京師會試，自然需要好生做做學問，大人若是有心，何不修書一封，讓邱生和少爺一同拜入東都理宗，也好成全於他。」

「看來你什麼都不知道啊，」李先生搖搖頭，「你以為這次邱言拿解元，是因為齊正源？」

「這事不算機密，現在沼人之禍眼看就要平息，過不了多久，應該就會傳遍蜀地了，」李先生並未打算隱瞞，「沼番寇邊的事你應該已經知道了，但你是否知道，為何這突襲，會這麼迅速的就被平息？」

方子延不明所以，冷冷的看著邱言，並不言語。

「正是如此，在下言盡於此，這端茶認錯其實是以退為進，大丈夫能屈能伸，就算報仇，也是十年不晚，何必計較一時呢？」李先生說著站了起來，告辭離去。

說著，他抬手虛抓，不遠處的筆墨紙硯凌空飛來，落在二人面前的桌上。

和*圖*書兩名屬下聽到詢問，將貢院門前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兩人越說，劉靜眉頭皺得越緊。

「方子延雖有懈怠，但還算不上傷仲永，但那篇文惑亂心志，運用了魂道手段和心魔，能讓他在夢境中沉淪一番，若能驚醒，倒也能免除日後的麻煩。」

「一篇兵策？平息兵災？直達天聽？這怎麼可能？如此一來，我如何和他比？我豈不是不如他？」到了後來，他低聲說著，聲音乾澀。

邱言瞳孔一縮，感知籠罩過去，頓時在這名幼童身上捕捉到了淡淡的妖氣和神道氣息。

「方兄稍安勿躁，」這走進來的人，正是邱言，他似是會見老友一般，一邊說著，一邊坐下，和方子延隔桌對視，「我這次過來，是為了回禮的。」

劍南道府衙，後院書房。

「聽說方兄年少成名，得到多名儒者讚賞，詩詞賦都遠超同濟，不過，最近幾年卻醉心名利，沉浸在他人的奉承與讚許中，但凡有詩會、文會，總能找到你的身影……」

「嗯？」

「讓我給邱言端茶認錯？」方子延面色不虞，過了好久，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來。

竟是一名看上去只有七八歲的幼童。

方子延勃然變色，厲聲道：「你在說什麼？不要信口開河！」

話落，他坐回椅子，鋪開紙張，研磨潤筆。

「這李琦還真是不容小視，比那向強了不止一點半點，竟親自出馬，而且還得了聖上的口諭，他這是想要拉攏邱言啊……」

方子延一條眉毛和圖書，傲然道：「難道不是？邱言以前的文章我也見過，樸實無華，辭藻匱乏，這樣的文，我十歲的時候就能作出，若非那齊正源，邱言如何能得解元？」

目光一掃，書童就知道了大概內容，卻是講的一個少年神童，年少成年，在讚譽中迷失，最後成人，卻泯然眾人。

劉靜聽著手下人的回報，皺起眉頭：「你是說，沒等你們去制止，李琦就親自到場，以聖上的口諭，制止了人群？」

霎時間，種種景象在方子延瞳孔中交錯而過，走馬觀花，他徹底僵在原地。

其中一人，一把就將書童扶起。

唰！

……

邱言回到客棧時，天色已晚，他先是與周貫等人說了兩句，然後打開了房門。

「公子，你怎麼了？」書童慌張上前，卻被方子延一腳踢開，倒在桌旁，正好看到落在地上的那張紙，紙上寫著一篇文。

「鄭兄，你這是……」他抬眼去看鄭重森。

見到這詭異的一幕，方子延一驚，就要起身，但這一動，才發現渾身乏力，難以站起！

從來都是晚輩給長輩端茶，這端茶認錯，可謂是十足的低姿態，往往用來表現誠意，方子延心高氣傲，如何能夠受得了？

「邱言！你來做什麼？」

他出聲問道，但很快捕捉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心中瞭然。

收筆吹墨，紙上的文凝聚乾涸，字字骨血豐|滿，蘊含神韻，更有股莫名的氣息蘊藏其中，散發出邪異之感。

聽到這，方子延終於忍不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和_圖_書

隨後，就是嘩啦一聲，像是桌子被打翻了。

「這話什麼意思？」方子延眼中露出驚訝之意，「聖上誇讚邱言？什麼時候的事？」

「不錯，」邱言說話間，隱隱散發出一股氣息，充斥整個房間，在不知不覺中，侵入方子延心頭，「方兄幾次挑釁，如今更挑動他人，要發起民變，想罷了邱某的功名，我自問與你無冤無仇，何故要如此陷害於我？」

一道人影立在牆邊，正是鄭重森，而在鄭重森的身後，則是站著一名半大小子，躲在鄭重森身後，小心翼翼的打量著邱言。

「這是……」

少年往事，近年風流，名聲遠揚，與這次鄉試馬失前蹄，更被御史警告……

「怎麼回事！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既然想廢了我的功名，那我也不害你的性命，只是送你一篇文章，望你自省。」

「你怎麼沒讓我通報，就進了我家公子的房間……」書童說著，突然就被一聲尖叫打斷！

邱言答非所問的說道：「方兄，你有多長時間沒靜下心來，體悟經義典籍了？」

聽了這話，劉靜眼前一亮，撫須而笑道：「明康所言極是，邱言是蜀地才子，但會試匯聚了天下英才，想要脫穎而出並不容易，不過，若是能師從大儒，自是多了幾分機會，考出名次來，更能彰顯蜀地教化。唔，我現在就修書一封。」

……

方子延連送都忘了去送，坐在房裡，心神恍惚。

到了這個時候，他終於意識到情況失控，但還保持著幾分冷靜，沉聲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