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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建國之初，這國子監博士被稱為五經博士，分管一經，可見一斑，即便隨著機構越發完善，職權劃分逐漸細緻，博士權威有所提升，但依舊承襲原本制度，有著五人上限。

更有人言辭頗為尖銳，認為這時挑起戰事，動搖國之根基，對國家前途不利，有通敵之嫌。

立刻有人皺起眉來。

「嗯？這邱言何故不正面回應？」這下，連窗外祭酒都皺起了眉頭，隨後一聽邱言話語，這緊鎖的眉頭，又舒展開來。

待得這些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完，房間里的氣氛越發凝重，只要思路清晰之人，就不難明白，這些話針對的是誰。

如邱言這般，不提經義，以常話開場的並不多，而開口就言國戰，又著實令不少監生心中一跳。

「嗯？」

「對方這是要避重就輕，說明難以答上來，是無言以對，怎麼他們反倒不知乘勝追擊？」

「嗯？」

屋中，邱言話鋒一轉：「要拿出更好的主張和方針，談何容易？這是需要閱歷、經驗，乃至許多失敗作為前綴，才有可能總結出來的，就算是朝廷大員都未必能做得到，何況爾等？」說到此處，邱言目光漸漸冷了下來，周圍的氣溫也有所降低。

不過，也有人將之視為機會。

這些話可謂出人意料至極，說話的幾名監生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應對，在他們的計劃中，邱言該對國戰的對錯有所闡述，而不是辯論的技巧！

如一人就和*圖*書說：「貿然挑起國戰，令邊疆之民損傷不小。」

這種不快，單憑名聲很難消除，畢竟五經博士本身就有學識，要折服這樣的人，不能靠名，要靠能力！

有著這些讚譽，陳非凡自視甚高，嘗言：「若論學識，我不如那狀元榜眼，可若論當官，諸君日後還要靠我！」

聽到他的這一句話，在場監生都是一愣。

邱言的這句開場白，令在座的監生感到頗為意外。

此言可謂誅心，如是在朝堂上提起，讓皇帝心生疙瘩，立刻就要掀起不小風波，可在這課堂上言及，又是監生所言，責任就沒有那麼大了，真正要追究起來，頭疼的也是直講、博士。

「為學辯論，雖然必不可少，但終究是旁道，關鍵還在經義道理，怎的這位邱博會說出這樣的話，難道想要傳授那名家、縱橫家的一套？」這五經博士中，就有人出言，顯露不滿。

「拿不出完善可行的主張，有想要舒展所學，讓人認同，該怎麼做？其實很簡單，多數人會擇取巧法門，即把當下描繪的一片污穢，將眼前政事貶斥的一無是處！」

在國子監中，直講、助教、博士，按職位、權柄，各有所重，但平日講學時，肯定要先從經義典籍著手，即便不是，也會有所考校，開場白不離四書五經。

窗口，正在觀看的祭酒等人，也是暗暗點頭，頗合心意。

「不過……」

從這話中，也能看和圖書出其人志向。

邱言見眾人不言，又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同時也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正是之前被人詢問的方子延。

他的話說的義正言辭，配合臉上的凌然正氣，任誰見了，都會覺得其人是胸懷天下的悲憫之人。

這些國子監官員，對邱言也有好奇，最近風雲變幻，源頭或多或少都與邱言有著關係，而其人得了國子監的職位后，卻未踏入國子監一次，如今一來，當然引人注目。

這個時候，卻聽邱言道：「你的這話，還是靠空口白話調動他人的情緒，諸位……」說著說著，邱言將目光從陳非凡臉上收回，掃過當場，「今日，邱某就提一提這辯論時，看似正確，但實際上卻有隱患的交談之法。」

他們最近的心思，確都縈繞在此事上面，但平日監中講學，是不會涉及這些的，即便有監生詢問，直講等往往也是一話帶過，不會多做糾纏。

一念至此，陳非凡抬手在桌上輕敲一下，朝身邊幾人使了個眼色。

生出這個想法的人，名為陳非凡，在監生中頗為有名，功課學業名列前茅，被不少直講、博士看好，同時，他還頗有眼光，與人辯論，言及時政，多有中的，被看成是未來官場不可忽視的一人。

「邱博士到底有何用意？」窗外，祭酒眼中閃過思索之色，身後則是隱隱有兩道百家光暈閃爍，顯然是在凝神思索。

「表達不滿，抨擊朝政、國情，所需m.ｈetubｏｏｋ.com.ｃoｍ的主要有兩樣，其一就是道義高點，其二則是切實可行的主張。」

就在各種期待中，邱言微微搖頭，露出一點遺憾之色，然後道：「諸位對這辯論技巧雖然有些研究，但真正的精髓之處，卻沒有涉及。」

另一邊，邱言的一句話，讓不少監生的悚然一驚，以為他意有所指，畢竟不是所有的監生，都有心要與邱言辯駁的，隨著兩句話一落，人心各有變化。

「這邱博士，年齡與我等相差不多，但經歷過的事情，遠不是我們能夠相比的，他說出這兩句話，配合自身氣勢，就是要震懾我們，讓我們不敢出頭！不過，這也可看成一種心虛，我或許在見識、學識方面不如他，但心中聰慧，能舉一反三，他肯定料不到，我看穿了他的虛實，這麼一來……」

「陳非凡這群人，這是想要用這些話掌握主導，站在大義名分的角度上，而忽略學識等等因素，將邱博士引入他們預設好的話語環境里，不知這位博士要如何應對？話是他問的，現在問題出來了，總該要解答的。」

見到幾人迷惑的表情，陳非凡眉頭一皺，挺身而出，正氣凜然的道：「邱博士此言何意？我等固然有心和你一辯，卻是為國為民，想指出國朝正路，給天下人做表率，怎得到了你的口中，這般高尚之舉，反成了動用伎倆的口舌小道？」

邱言受職之後，在承旨司中影響了張海、祁進蟬的利益，在國子ｍ.ｈｅtuｂｏｏk.ｃom.ｃｏｍ監這樣的學術機構，也不能免俗，也有類似之事，有人暗含敵意，雖然壓抑著不表現出來，但言語中多少有些苗頭。

那國子監祭酒也是默然不語，還是看著、聽著。

說起方子延，與邱言間還有一點糾葛，當初他與顧言之一起，被稱為劍南道才子，曾往武信城，和邱言在那裡相遇，然後心生妒忌。等到鄉試，方子延跌了個跟頭，又被邱言加以反擊，心智受到很大衝擊，而後隱沒而歸。

「怎麼？聽聞你等對國戰頗有見地，時常交談，有文章心得流傳京中，今日有暇，本官正好和你們探討一下。」

「論學識、論地位，我不如這邱博士，可論對官場的了解，他未必比得上我！這為官之道，首先就是要有名！今日，說不定就是讓我揚名之時！」

邱言說話時，視線也掃過窗外，微微點頭，算是見過幾位同僚，口中卻未停下，兀自說著：「道義不需多說，而主張則有個說法，大意是，照其人的主張，無論是朝政還是兵事，都會比現在更好！」

又有人道：「變法剛有起色，國庫還未充盈，這個時候卻起戰端，無疑就會耗費錢糧，消耗過大，於國不利。」

不過，之前隔著老遠，幾人就隱約聽到了監生的話語，明白是怎麼回事，對於監生中有人想要與邱言辯論的事，他們多少聽到了些許風聲。

沒想到，會在國子監中再次相逢。

「且看且聽。」鬚髮皆白但面色紅潤的國子監祭酒輕語m•hetuｂｏoｋ.ｃom.coｍ一聲，止了身邊人的話語，隨即停下腳步，立於窗邊旁聽，聽到了邱言有關「辯論」的一席話。

其實，整個國子監對於國戰，都是不怎麼贊成的。

「看來，這方子延與從前相比，心境有了變化。」見了對方反應，邱言心裡有數，暗暗點頭。

要說對邱言最不滿的，就是這些博士了，他們固然聽過邱言的名聲，但呆在國子監教書為學，都是熬資歷熬出來的，突然間，一個年輕小子得了這般位置，就算知道其人聲名鵲起，創出一派學說雛形，心裏終究還有不快。

幾人便就會意，各自出聲，因所處的位置不同，一時間給人以群情而起之感，而他們口中所說之話，也和之前商談相同，無非就是一些大而化之的指責——

方子延也察覺到了邱言的目光，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神色，旋即恢復如常，有種坦然之態。

這時，屋中邱言又道：「與尋常人辯論，與飽學之士辯論，還是有著區別的，如你們這樣的，以氣勢和道義壓人，對付尋常之人尚可，可碰上胸有丘壑、心有成文的，就難免力不從心了。」

眼下，他自認為找到了邱言的軟肋，立刻就有了行險一搏的念頭！

「不知這位邱博士會如何處置。」立刻就有人不冷不熱的說著。

房門外，正有幾名年齡不小的男子緩步走來，多數都是鬍鬚發白，看幾人服飾，赫然就是祭酒、主簿、其他博士。

但眼下邱言對事情的處理，卻有些不太和他們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