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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文龍自然是順著余竹的動作走過來：「沒什麼歪門邪道……簡單得很。」

陸文龍看看自己手上的田螺串，小聲給余竹嘀咕一陣：「你去……這邊叫人把門封了，不讓外人進來……」

江大船畢竟是老大，沒想到所謂的人情債就是現世報，又有點警惕地看看陸文龍跟余竹，以及一樣仰著頭蹲在地上嘿嘿笑的阿光小白，還有那個口水滴答的曹二狗：「就這樣？」

余竹不著惱：「江哥對吧……蓬已經掛上了，就不能拆，這是個面子的事兒，你看看這裏十來個人，外面還有好幾十個人，如果你要把人都拉出來練練，湊一兩百個人也就是大半個小時的事。」

江大船看著他，滿眼的警惕：「玩什麼？」

陸文龍蹲在地上仰頭打斷他：「兩個人情嘛……一個是請大船哥以後幫忙注意碼頭上下船來的外地人，特別是粵東話的人，另一個就是請各位賞光，一起去喝個酒，怎麼樣？」

余竹嘿嘿嘿笑：「你教導的……咋辦？」眼瞅著江大船揮手指揮自己的漢子要開始爬樹解繩子了，小白他們也開始分頭抽球棍拿傢伙，興奮的叫囂著要開打。

陸文龍嘿嘿嘿笑：「你回頭琢磨，隨時找我賭兩把都行……」

真是苦力，穿得不算好，上半身都是褂子，下面一條捲起來的布褲，腳上是加了牛皮的草鞋，說是春天，其實這會兒江邊的氣溫也就十度左右，可這些漢字都是一件破舊運動衫打底，外面罩和圖書個褂子，真的干起活兒來，這些衣服還要脫，光膀子，墊張布就做事，做搬運下苦力的，都是寧願磨破肩膀，也捨不得磨破衣服的。

又是空的！

江大船個頭算是最大的，頭髮有些亂，不是胖，應該是天生骨節就比較大，現在這麼站在那裡真的跟一座鐵塔似的，一米八幾的個頭在蜀人裏面，真的算是很大個了，說話還是那麼瓮聲瓮氣，底氣十足：「小崽子多什麼話……最見不得你們這種偷奸耍滑的……」靠力氣吃飯的人就是這樣，藐視一切腦力勞動者。

人多就嘴雜，這下就有點熱鬧了，爭論好久，江大船才在少數服從多數的選擇下，小心翼翼的打開一個碗……

余竹笑著招招手：「你們也喜歡在碼頭上閑著時候賭點小錢，我來個弟兄跟你賭一把，贏了，你們就把一千塊拿走，輸了，還是拿走，不過就欠我個人情？」眼角有點細細的眯著笑，就跟釣魚的看見魚兒咬鉤一樣。

江大船伸手一下揭開，啊……空的！

江大船稍微猶豫一下，惡狠狠的指住其中一個碗：「這個！」

陸文龍撇嘴：「混混還有什麼理，你什麼時候也這麼老實了。」

陸文龍以示公平：「你自己打開？」

幾乎沒什麼猶豫，一幫大漢都轟然叫好。

陸文龍點點頭……這邊站得近的小子都不敢靠過來，就阿光跟曹二狗有資格，笑嘻嘻地抱著手蹲在陸文龍旁邊，他們平時也沒看陸文龍玩m.hetubook.com.com過這個把戲，輸贏都無所謂的。

陸文龍也跟在他後面兩三步的距離走進去，順手在一個小崽子頭上摘了頂絨帽戴頭上：「待會兒找我還給你……」現在很多外圍的小崽子已經不知道他是誰了，只知道跟這幾個大哥都愛勾肩搭背的感情好……

江大船皺眉：「你這是打算硬來了？」眼睛左右這麼掃視一下，有發飆的前兆，在選擇對手了，最後把目光還是落到眼前這個小白臉身上來。

陸文龍還沒走呢，就笑眯眯的跟余竹蹲在游泳池外的那個看台階上看熱鬧，一人拿一小串炒田螺，田螺哥最近有革新，炒好以後把田螺挖出來穿成串，小姑娘們特別喜歡，賣得很好，陸文龍也喜歡吃點，不過每次都還是堅持給錢。

江大船不傻，知道今天遇見內行了，點頭：「願賭服輸！我江大船說話算話，但是不能犯法，不能不講道義，不……」

陸文龍拿了田螺哥的三個小碗過來：「簡單得很……你看這個在哪個下面？」把碗扣在一塊光滑的地面上，再拿個生田螺晃一下扣在中間那個碗下面，飛快的把碗扣著換來換去，動作其實看著生疏得很，搗鼓十好幾下，才笑著抬頭，滿口白牙對著江大船：「看清楚沒？」

一幫大漢真的有點抓狂！

因為勞累起來，只有濃烈的白酒才能舒活筋骨，在江風寒冽的碼頭貨場，冬天也只有喝幾口白酒，才能光著膀子在貨輪和跳板之間m.ｈeｔuboｏk•cｏｍ.ｃoｍ風吹雨淋……

陸文龍站起來：「敬你是條漢子……只想跟你交個朋友，你瞧得起，就坐下來喝杯酒，瞧不起，端了酒杯走人就是了……」

自己的事情自己學著處理，陸文龍也不去攙和，就小聲跟余竹商量，順便看看阿光小白等人自己打理，也觀察他們周圍能不能出現點什麼人才能出頭的。

陸文龍笑眯眯的伸手把碗扣回來，先換幾下，才揭開其中給他看：「還玩不？欠我們一個人情了哦！」

江大船看著眼前這個頭上戴著絨帽的少年，比自己小好多歲，還有些稚氣的臉上卻有種不一樣的東西，怎麼形容呢，沒怎麼讀過書的江大漢只能說肯定就是比自己會動腦筋的那個意思！

余竹伸手揚揚，阻止想搶先發難的曹二狗：「我來跟這位說說？」眼睛就這麼看著江大船……

余竹看來也很享受這種拿錢砸人的感覺，表情悠然：「本來不管你們的事，我算給你個面子……你欠我個人情，以後該伸手就要伸手。」

定定地看了兩眼，還是爽快：「行！那就喝兩杯……別整什麼幺蛾子，待會兒還要卸貨！」

陸文龍裝神弄鬼的動幾下碗才掀開一個給他們看田螺：「還來不來？買定離手，願賭服輸哦……」活脫脫一副跑江湖的模樣，要是荀老頭看見，保證覺得江湖技藝，後繼有人啊……

碼頭賣力氣的，也許什麼都不愛，但是喝酒是必須愛的！

江大船猶豫一下：「剛才那個……有詐和-圖-書沒？」

扛一天包能夠得五塊錢的力夫，老實說還沒有接觸過這麼多錢，一下有點噎住：「差……差不多吧？」一張千把平方的深色塑料篷布，怎麼也要幾千塊吧，不過那都是公家的東西，誰去關心本來價值多少，在萬元戶都還是傳說的小縣城，一千塊已經有點巨款了。

江大船眉毛一陣亂動：「這麼簡單？」他那幾個肌肉男也過來圍在旁邊，就跟黑壓壓的牆一樣。

應該是晚上還在貨場搬貨，有兩個就直接光膀子穿褂的，但是幾乎每個人身上都是濃烈的汗味，這倒是個化學武器，一路氣勢洶洶的走過來，小混混們都躲開！

陸文龍一直把碗敞開的：「其實你們的弟兄一起看都可以……」大漢們又靠近了一些，認真得很！

余竹也認識這個苦力老大：「有點麻煩，你說這幾個弄翻也不難，還有幾十百把個壯漢呢，何況人家一直就在碼頭貨場上求生活，賣力氣的，跟他們打，有點吃虧不說，也站不住理啊……」

已經在開始清場攆人了，夏天的游泳池，冬天的溜冰場，這會兒本來就是關門的時間了，可外面的檯球場知道今天有事，陸陸續續的已經集中了好幾十個小崽子，看著磨磨蹭蹭在各張檯子上玩球，收拾東西，裏面要是真幹起來，檯子下面抽了各種棍棒就上去。

這句話讓本來有點氣短的江大船背脊又挺起來，拱拱手：「人情債還不起，我寧願不要這個面子……現在就說，有什麼路數我接下和-圖-書了。」真是人窮志短啊。

江大船顯然賭性頗重，何況又不是輸錢輸米，這個時候就不計較什麼人情債還不起了：「我就不信了！再來一次！」

余竹不怕他攻擊自己：「我也給你面子……篷布我買了，你開個價，拿著錢回去給領導交差，怎麼樣？一千塊？」

就是不說！

這個有點陰冷的少年一直不太喜歡笑，其實就一個原因，他有點齙牙，兩片門牙有點明顯，看著挺清秀的一少年，只要一笑就露出來，所以打小他就不愛笑，小地方嘛，也不講究個什麼矯形，但是現在沒誰敢隨便笑這個白扇子了，連曹二狗，阿光這種愣頭青對他都是老老實實的，現在看他走過來，真有那種人堆自動閃開一條道的感覺……

余竹讓人過來拿了個紙包：「一千塊錢，你們拿去交差……多大個事兒，賞個臉去喝酒？」

余竹略微有點驚訝地笑著點點頭，直起身走進旱冰場去……

等看見江大船帶著五六個肌肉虯結的苦力漢子過來，陸文龍就拿著竹籤子有點發愣：「這個，估計小白他們就處理不了啊？」

陸文龍不走遠：「二狗，就在田螺哥那支張桌子出來……」曹二狗點點頭，轉手指個小崽子奔出去準備了。

江大船明顯是個胖頭魚，他們力夫在等活計的時候，就聚在一起打打牌玩點小賭博的，乾淨利落：「行！但不許搞什麼歪門邪道！」

又是一陣眼花繚亂的移動，動作嫻熟得多了，陸文龍笑眯眯，不說話，手拿開做個請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