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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一聲，幻燈機被關上，會議室的燈光倏然點亮，會議室個個筆挺著腰桿，面容上都寫滿了凝重。

三江傳媒的范經理，這次的女記者，都異口同聲的提到陳京，這難道是偶然的嗎？

「我們再看這個細節，片子中介紹的是澧河萬畝煙葉水利工程！大家仔細看這個水池……我相信大家也發現了，這個水池只有一半，背對鏡頭的那一半是沒有的。看來澧河不愧是楚江土家之鄉，土家的水裝起來也只需要用半個池子……」

彷彿是想到了什麼，黃小華猛然腳步一收，道：「老周，他們提了什麼要求沒有？」

黃小華手機震動不停，他站起身來慢慢的退出會議室，這是縣委辦主任擁有的特權。一般縣委開會，其他人都不能隨意走動和退出，但是縣委辦主任可以。

黃小華忽然感到有些不妙，事情反常必是妖，省電視台派兩個人，而且記者還是個漂亮小女孩，這有些太不可思議了！

澧河縣委頭把交椅上坐著的是舒治國，舒治國一改平日和藹瀟洒，今天他的臉色非常的陰沉，連從來一絲不亂的頭髮，今天看上去都有些許凌亂。

這樣的採訪有一定的危險性，電視台也很精明，會不會分明暗兩條線？

舒治國的臉上變幻不休，陰晴不定。

他心中琢磨，趙一平說是片子有問題，可是片子是經過縣委確定以後才刻錄成碟片的，這究竟是三江傳媒的問題還是縣委的問題m.hetubook.com.com？趙一平說這話，聽上去他是在出主意、想辦法，其實骨子裡面，他是一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

這樣的新聞和報道看得人很氣憤，恨不得衝進電視裏面去將那些開黃腔的官員揪出來給抽一頓。

朋友們啊，澧河是我們楚江有名的貧困縣，我不禁反問一句，國家扶貧縣，為了城市儀容光鮮一些，竟然就用這麼昂貴的路燈？」

他跟舒治國這麼多年了，第一次看到書記如此失態，如此激動。

其實，他們說話的時候，並不知道電視台已經把事情來龍去脈都知曉了，等於是別人給了他一個套，他就往套里鑽了！

黃小華手抖了一下，步子不自然的邁快了不少，道：「小心伺候，你要親自伺候，不離左右！要按最高規格……不……就按普通規格接待，多跟他們談話，一定要多談話……」

經常看電視都能看到那種睜眼說瞎話的官員，明明事實就是有問題的，在官員口中他偏偏不那樣說，處處遮掩。

舒治國的上層路線走得不錯，據說這次市裡換屆，他被提拔進入市政府班子的機會很大，至少都是政府副市長。會不會是有人知道了這個消息，故意要打壓他一下，好改變一下市委的原定意圖？

「書記，我們第一時間已經和電視台那邊溝通了！」宣傳部長方秀娥道，她臉上的神色黯然，「他們的態度很硬，我們的方式他ｍ•hｅｔｕbｏok.ｃom.ｃｏm們不接受！」

「要求？」周進似乎在想，過了一會兒，他道：「好像沒提什麼……」

……

黃小華輕手輕腳的起身拉開會議的窗帘，窗帘打開，房間裏面一下變得明亮了。

黃小華小心建議道：「事已至此，我覺得可以試一試！」

黃小華沉吟不語，他腦子中又想到了那個戴著眼鏡，腰桿筆直的年輕面孔。

「什麼？只有兩個人？」黃小華皺眉，「你們從哪裡接到他們的？」

說陳京和陳副省長有關係，這個念頭黃小華心中經常會斟酌，他越斟酌，越覺得事情可能靠譜。而現實中發生的一件又一件的事情，也似乎在印證著他的推斷。

趙一平這樣一說，會議室大家都閉嘴了，黃小華緩緩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一支筆在本子上寫寫畫畫。

一提到省城來的客人，黃小華腦子裡面就想到剛才看到的影像，這年頭混媒體的人都是人精，忒難伺候，目前他還沒摸准舒治國的心思，他實在是不知道如果做才妥當。

一條明線是光明正大的採訪政府官員、一條暗線專門是針對官員說的話來採訪，最後明暗一結合，整合出來的就是官員開黃腔、睜眼說瞎話！

他回頭，恰好看到舒治國，兩人目光對視，他迅速挪開目光，心中堵得慌。

他話說一半，頓住道：「有個事情，他們剛才吃飯的時候，那位女記者問我是不是我們縣委有個陳京，我回答澧河有個和_圖_書陳京……」

「她說，這個陳京要見見，是個有意思的人！」周進道，他頓了頓，「上次拍攝片子的三江傳媒的范經理過來就提陳京的名字，看來陳局長在楚城還真有點名氣啊……」

就說那個路燈的事，整個縣就是那麼幾座，在縣一中門口有幾座，然後縣政府大門外有幾座。在拍攝取景的時候，自然要挑好的地方，路燈自然就拍了進去。可是被節目這樣一披露，給人的感覺就是澧河光在路燈上就花錢千萬，哪裡有貧困縣這樣花錢的？

他從腰上將手機取下，放在耳邊，縣委接待辦周進壓低的聲音響起：「主任，從楚城來的客人到了，安排在房山酒店。」

「……剛才大家看到的是澧河宣傳部拍攝的『印象澧河』宣傳片的片段，我們來看片子中的細節……」

「主任，客人一共只有兩人，一個女記者，很年輕。另外便是攝影師，沒有其他的人！」周進繼續道。

黃小華停下腳步，急迫地問道：「她還說了什麼？」

舒治國端起茶杯慢慢的喝茶，黃小華明顯看到他臉上的陰沉之色在慢慢褪去，過了一會兒，舒治國點頭：「你去辦吧！只是辛苦小陳了，他成了救火隊員了，回頭有什麼變化你隨時彙報我知道。

「奇談怪聞，今天我們走進偏遠山區、走進少數民族，走到我們楚江北部最邊陲，我們去看看那邊的奇談怪聞……」楚江電視台，《奇談怪聞》節目組男主持人那低和-圖-書沉又帶有些辛辣的強調在空中回蕩。

他心中一動，迅速回頭快步推開縣委小會議室的門，他弓著身子，快步走到舒治國的身邊，低頭在他的耳邊附耳彙報。

如果是那樣，今天的事情可能就很複雜、非常複雜！

尤其是他的一雙眼睛，通紅通紅的，眼睛是心靈的窗口，透過他的眼睛，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心中所藏的怒火。

「一定是冒犯了什麼人了！」黃小華如是的想，他看著舒治國那張陰沉的臉，心中不由得為舒治國捏一把冷汗。

該死的《奇聞怪談》！究竟是澧河哪個地方惹到了這個欄目，算交華蓋運到家了。這個節目一切都以那個「印象澧河」的片子著手，完全是吹毛求疵的找毛病，看他們的架勢，那就是要把澧河搞臭，搞出大丑聞來。

任何官員在面對別人提及敏感問題的時候，都會本能的掩蓋，但是如果別人已經了解了情況，把真實情況和他說的話一起剪輯播放出來，這立馬就成了睜眼說瞎話了。這就是媒體的力量啊！

黃小華有些語無倫次，安排工作也顯得矛盾。

不要有顧慮，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黑白永遠都顛倒不過來的！」

……

黃小華自己是官員，他清楚這一點，官員有官員的難處。有些事情的確問題很嚴重。但是對外，不能那樣說，一旦實事求是地說了，造成了人心浮動，出了亂子誰能負責？

舒治國皺了皺眉頭，一旁的副書記趙一平道：「和電視台溝通和_圖_書是沒有用的，我們得和三江傳媒溝通，這是他們的片子出了問題！他們要負責！」

但是如果冷靜下來想一想，能當官的不是傻瓜，他們會傻逼到如此低級的睜眼說瞎話？他們不知道這樣說話，會激起人的反感？

現在有人揪著澧河不放，要爆澧河的醜聞，真正的矛頭最有可能是指向舒治國的。

他是縣委的大管家，每天雜事很多，說是雜事，有些事情其實很重要，這些事情都是需要黃小華過問的。

「『印象澧河』，宣傳片拍得好啊，我們欄目組的記者看了這個宣傳片，也都大為震動。我們泱泱楚江，還有這麼美麗富饒的地方？帶著這種疑問，我們欄目組的記者已經奔赴澧河了！相信接下來，會有更多源源不斷的精彩會帶給我們，帶給電視機前的朋友們。敬請大家關注楚江衛視下午四點檔的《奇聞怪談》節目……」

「首先我們看城鄉建設成績這個片段，我們看片子中的這種路燈，這種路燈和首都天an門廣場上的路燈是一個制式，一個型號的！這樣一座路燈，價值就是普通老百姓一個三口之家全年的收入！

從會議室出來，黃小華長長地吐了一口濁氣，他渾身都感覺輕鬆了不少，在內面實在是太壓抑了，尤其是看到舒治國那雙紅眼睛的時候。他便覺得有一頭擇人而噬的猛獸要向自己撲過來，要將自己撕裂得粉碎。

縣委小會議室，窗帘緊閉，投影儀的影像打在雪白的牆上，異常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