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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笑著，不用看也知道，那些縱橫道路，那些宮闕角落，都會在那掌聲落下后湧出無數黑色暗流，那是他暗伏下的精英軍隊，會用閃耀寒光的百鍊兵刃，迎上那些妄圖踐踏皇權，將血污軍靴踏上玉階的叛軍。

「凌遲。」

「好。」良久之後，他終於也笑了笑，傳聞中的容顏絕世，此刻笑起來竟也不比那萎落的花好看多少。

他尚自沉浸於和她分享秘密的喜悅，她卻已不動聲色為將來的生死對立留下伏筆。

那些硝煙和血氣彷彿被阻攔在很遠的地方，不入那兩人之耳，寂靜中他們仔細尋找聆聽彼此的呼吸……沉靜、安詳、幾乎相同的頻率，在金鼎香爐裊裊輕煙里，歷歷分明而又抵死纏綿。

那一笑溫婉，那眼波嫣然，那梨花落盡里攜手的溫暖，原來，都只是幻夢裡一場空花？

酒色碧如玉，皓腕凝霜雪，一線深翠自纖纖指間瀉wｗw.hｅtubｏoｋ•coｍ.ｃｏｍ落，落在白玉盞中琳琅有聲，四周很安靜，錦帳綉幔沉沉垂落，隔絕了世間一切喧囂。

「帶她下去，押入暗牢，三天後……」

深殿內一陣窒息的空寂，長窗外一朵開得正艷的秋海棠，突然無聲萎落。

「怎麼痛快怎麼來，我是說，對你。」她笑，溫柔挽起袖子，向他攤開手掌，「讓賤妾最後伺候您一回吧。」

「有沒有覺得胸悶？」天生帶著水汽的迷濛眼眸望定他，霧氣后看不清她眼底真實神情，「有沒有覺得丹田刺痛？有沒有覺得逆血上涌，正在倒衝著你的氣海？」

猶記當時，集英殿前梨花落如輕霜，她銀色裙裾輕快拂過月輝皎潔的地面，旋一朵流麗燦爛的花，月色花影里她扶著廊柱含笑回首，他瞬間被那恬然笑意擊中。

確實，此刻，沒人可以對他下毒，以翻轉這不利於她的局和_圖_書勢。

「你想要什麼樣的死法？」他自斟一杯，動作穩定，清冽酒液微微傾斜，倒映那女子迷濛眼神……多少年她活得雲遮霧罩，到死都不願被他看清。

「哎，我還是輸了。」她探頭向殿外看了看，語氣輕鬆，「真可惜。」

他震了震。

那些難以出口的秘密，便隨這一身長埋吧……

遠處突然響起排山倒海般呼嘯，像是海浪在颶風卷掠下猛然豎起，厚重如牆般橫亘于金殿之前，剎那壓下步步逼近的殺戮之聲。

「這座暗殿，多年來從無人進入。」他淡淡道，「而這壺酒，陳放在暗格之內，也從無人動過。」

她淺淺笑起，眉梢眼角盈盈一彎，竟然是俏皮可愛的弧度。

便是在那樣飄散梨花清香的脈脈夜晚里，便是在那樣雙目交視的微笑眼神中，她纖纖十指拂過酒壺下的暗格，布下多年後的暗殺之毒？

聽得身後他語聲清涼，字ｈttｐs://www•ｈｅｔｕｂｏｏk•ｃom.cｏｍ字斬金斷玉。

原來，她從來都是他的敵人。

不知道哪裡在痛，又或者哪裡都沒有痛，只是有些什麼東西，琉璃般的脆裂，隱約間似乎聽見「咔嚓」一聲，不知道哪裡碎了。

說明一下，此楔子故事獨立，情節屬於未來進行時，正文故事請從第一章從頭看起，暫時與楔子無關。

容得她翻覆到今日，也夠了。

「至於你……」他平靜的抿一口酒，沒有繼續說下去，眼神冰刀一般劃過，那笑意是刀尖上的寒芒，不動聲色。

事到如今，深情蜜意抵不過你死我活，而他二十余年珍貴心意，再不能用來澆灌這朵帶毒的罌粟。

大殿四角立即鬼魅般閃現數條人影。

「沒有。」

她無聲笑笑，出神端詳自己的手指，從被騙入這座密殿開始，她已經經過了天下最懂毒的藥師、最擅暗器的巧匠、最懂暗殺的殺手的重重搜檢，別說一hetubｏoｋ•ｃom.ｃｏm顆毒藥，便是一根汗毛，如果不屬於她自己，也早已被撿了出去。

相遇不過大夢一場，你我皆是過客。

鮮血涔涔里他漠然對著空氣道：「來人。」

只是那麼清脆而淡定的一聲，大殿內餘音猶自裊裊。

屬於她的，叛軍。

他不再看她，眼神卻已漸漸沉斂，突然輕輕拍掌。

「你……可有愛過我？」短短几字，問得艱難。

他也望定她，臉色漸漸泛了微青。

「打算給我什麼樣的死法？」幽沉大殿昏暗燈火下，她雙手撐桌，將一張笑意嫣然如迎風薔薇的臉直直湊到他面前，「鴆酒？白綾？背土袋？賜刀？」

「這密殿自從落成，重重護衛，確實沒有人進來過。」她負手踱開幾步，回眸笑看他，「但是，落成之前呢？」

他閉上眼。

他看定她，她笑容婉約一如初見，他掉開眼，五指一緊，掌間玉杯砰然碎裂。

「沒關係。」她笑，「能和您共死，就和-圖-書是我的榮幸。」

將酒杯在手中輕輕轉著，她低問：「不怕我下毒？」

「是啊，可惜。」他輕輕咳嗽，咳出血絲，「你看，即使你多年前就留下了這著殺招，即使你要了我的命，可是你千辛萬苦找回的大成帝國，還是註定要崩塌於今日。」

緩緩抬起衣袖捂住唇，一點鮮紅染上衣袖，他目光沉冷無聲抹去，而她不知何時已背過身，背影挺直而纖秀，他注視那背影，突然覺得，有一句話，現在不問，也許就永遠沒有機會了。

那一年密殿初建，從圖紙設計到宮殿落成，他都未曾讓她插手，只是在完工後，帶她進去看了一眼。

彼時，情意正濃。

他一笑，薄唇一抹譏嘲弧度，漫不經心將酒壺交給她。

她頓了頓，半晌回首，巧笑嫣然，吐字清晰。

不過……

包括宮闕玉階之下，近在咫尺的叛軍的呼嘯和廝殺。

她抬眼一瞥，平靜轉身，密密長睫垂下，遮住晦暗變幻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