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千金笑

作者:天下歸元
千金笑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五十四章 右相不舉!

天定風流之千尋記

第五十四章 右相不舉!

納蘭述心中一驚,聽見君珂幽幽道:「唉,你暈了也好,這樣我就可以自己去找沈夢沉,想辦法要回解藥了。」
正這麼想著的時候,忽然聽見君珂快步走近,似乎在俯身看他,納蘭述趕緊閉緊眼一動不動,隨即聽見「咔嚓」一聲,手腕一涼。
納蘭述起身,閑閑一笑,順手從帳頂上取了手銬鑰匙,連手銬一起塞在自己袖囊里,拍拍戚真思的肩,「咱男人嘛,除了在某個地方必須要壓倒女人外,其餘的,都不妨讓一讓,你說是不?」
虱子捉完,看郡王爺還穩如磐石,君珂抱著幺雞坐了下來,納蘭述感覺到身邊床一重,君珂氣息逼近,心中竊喜——果然猜得沒錯。
抬到醫館,大夫把脈自然說不出所以然,納蘭述死賴著不睜眼,他這樣的人,裝病也不是一般大夫能看破的,只好胡亂說一通「脈象不和內氣不通虛陽外浮外感病邪」,開幾個不傷根本人人可用的補藥藥方完事。
那肝硬化的衙役臉色變了變,手中架起的槍也落了下去,被君珂輕輕鬆鬆推開。
戚真思:「!」
君珂深深吸一口氣——古代的風光還是很純凈的,古代的空氣還是很好的,古代的愛情卻是不可幻想的,這亂世、陰謀、王權、爭奪,不是她這別有心思的異世人能攪合得起的,她還想活長點,她還想找到三人組,她想和那三個人開個超級醫館,她透視病情文臻滅殺細菌景橫波瞬移藥包太史闌一摸骨愈……未來很美好,在抵達美好未來之前,別找死。
君珂大樂,心想這年頭人要出名真是擋也擋不住啊,含笑揮手,「可信了?」
君珂腦海里靈光一閃而過,隨即毫不猶豫,爬!
木架靠在牆邊,不太穩,她踩著架子往上攀,專心看腳下。
君珂坐在床邊,背對納蘭述,幺雞趴在她懷裡,百無聊賴地甩著尾巴,毛茸茸的尾巴正好拂在納蘭述臉上。
不知什麼東西卡在了手腕上,冰涼堅硬,隨即君珂將他袖子往下拉了拉,聽得細碎聲響,像是鋼鐵鏈子摩擦發出的聲音,君珂好像在把什麼鏈子系在床柱上。
「姑娘你快走吧,切莫再呆在我這小店給我招惹禍事了,快走快走。」店家不由分說把她給推了出去,連飯錢都不要了。
納蘭述趁著這一陣亂,將君珂放在了承塵上,他想將君珂先托上去,君珂卻不肯——怕裙子走光,納蘭述只好自己先上去,伸手下來接她。
君珂感覺,但凡沈相大人出現在哪,其目的多半不單純。
「你。」她居高臨下一指一個中年男子,「經常泛酸燒心是吧?別以為是心有問題,好好看看你的胃。」
再掰開一個棗子,滾出一粒黑色藥丸。
外間丫鬟穿梭來去,桃紅柳綠,各自忙碌,也沒人多看君珂一眼,一個大丫鬟打扮的女子,遠遠看見君珂的側影,便吩咐道:「玉兒,去給相爺卧房熏香,我們去備水。」
如今看見這個小瓶,更驗證了她的擔心。
君珂轉開眼,將《毒經》收起,納蘭述臉上那表情,似乎可以和某種叫做「吃醋」的東西掛上鉤,她卻不願深想——王府寢殿誓言猶在耳,那位尊貴而厲害的王妃還在那寢宮裡遙遙遠觀著她唯一的愛子,只要成王府在,只要那位母親在,納蘭述就算有點什麼想法,也永不可能。
還有什麼地方沒搜到呢?
被問到的人,默默低下頭——有嗎?難道不是娃娃臉背後,有隻黑無常在悠悠地飄嗎?
君珂掀唇一笑,心想這傢伙倒是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
君珂不信沈夢沉到哪都把解藥帶著,她聽說沈夢沉父親那一系,出身神秘,代代都是各國國師級別的人物,擅各類藥物,這種擅毒的人,應該很喜歡研製各類毒物,這些東西全要攜帶是不方便的,肯定有個存放的地方。
一行人收斂了身上的殺戮之氣,混在人群里向君珂方向擠,按照主子的指示,她們要以「熱心百姓」面貌出現,幫助君珂找到醫館,並「幫助大夫」得出主子「驟然重病」的結論,然後再幫助君珂找到客棧,最後再幫助主子把君珂給哄住,然後……
此時不遠處牆上,有人在對話。
感情從來是不能和恩情混雜在一起的,熱戀的時候會不去區分,一旦情感進入平穩期,在生活中逐漸冷卻,終有一日會發現,原來那不是愛。
「明明她鎖不住你。」戚真思一臉嗤之以鼻神情,「剛才為什麼不趕緊脫出來?」
君珂搖頭,嘆息,「好混賬的心思!」
「你真是大夫?」有人不可置信地問,「不需搭脈便視病如神……難道你是定湖女神醫?」
君珂打開馬桶蓋……迅速關上。
「搞錯沒有,」有人不滿,「這堯羽衛怎麼越來越難當?要會護衛要會戰陣要會刺探要會殺人,現在更好,要會陪主子演戲!」
「沈夢沉的騷氣你還記得吧?」君珂問幺雞,「給我找他住哪呢。」
「這東西不要硬劈啊,劈不開的。」君珂仰著臉,似乎自言自語,又似乎在對誰說話,「要找鑰匙。鑰匙呢,不在牛仔包,不在上,不在下,不在左也不在右,但在這屋子裡。」
當然,君珂的目標是全大燕。
納蘭述一臉「我懶得和你說就知道你沒長良心這東西」的表情,低頭看看手腕,精光錚亮的一個圓環,將他手腕扣在了床邊,那東西雪亮,看起來冷而堅硬,納蘭述和_圖_書低頭看著,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笑意。
納蘭述默然立在原地,晶亮如黑曜石的眼神在君珂轉身瞬間黯了黯,君珂的心意雖然沒有寫在臉上,但出身皇族歷經人心浮沉的納蘭述如何看不出?
君珂的手指卻已經從他努力伸下的手掌中慢慢滑開,納蘭述立即伸手去抓,已經抓了個空。
一行人擠到人群后,已經看見了兩個女子有點無措的姿態——納蘭述「驟然昏倒」,紅硯自然是背不動的,也不敢背,君珂背得動,但是這裡是封建王朝,她得考慮她背著或者扛著納蘭述眾目睽睽之下在街上走,會不會給他帶來什麼不良影響,但是求人相助吧,納蘭述在和紅門教姑對峙后驟然倒下,人人都以為他中了紅門異術的道,哪裡還敢再惹禍上身?眼看著君珂扶著納蘭述上前一步,人群就後退一步,竟是將她當瘟神了。
去砍人。
君珂的盲點是什麼?她是女性,嬌小玲瓏,她不會介意去搜衛生間,但對於高處會自然而然忽略——人對於自己力不從心的某些事,會下意識跳過。
「哎喲!叫你裝!」
君珂正中下懷,連忙胡亂應一聲,溜進卧房。
「老大,我說,咱們的戲份似乎提前結束了。」人群外,被擠開的堯羽衛,慢慢撤開了腳步。
他二話不說要跳下來,被戚真思從後面緊緊抓住。
戚真思帶著人正要分開人群上前,準備假惺惺地噓寒問暖,忽然茶館台階上君珂開了口。
剛到門口,一個丫鬟正好從門內出來,端著托盤,回頭對裏面的人道:「相爺還沒回來,你們把晚上要用的東西準備好,晚上要宴客呢。」
這層心思卻不願對納蘭述說,這個外表隨意瀟洒的傢伙,骨子裡其實大男子主義得很,她這麼一說,他必然大包大攬說要一生保護她,可她怎麼能指望他人一生保護?納蘭述身邊難道就沒有危機風險?這世間的路,真要想好好走下去,從來只有靠自己。
堯羽衛們面面相覷——可憐的郡王,為什麼攤上這麼個惡質護衛首領啊……
連過四關,君珂相信,雖然自己對每個人都關照不得泄漏,但不出很久,整個知府宅邸,都會知道,沈相安排神醫偷偷進府給自己看病——不舉。
「官爺!」君珂立定,含笑,「誰退回去我也不能退回去啊,我是你家老爺邀來給客人看病的呀!」
很明顯,沈夢沉應該知道,會來他這裏找解藥的,要麼是納蘭述,要麼是君珂。
隨即她聳聳肩,帶了幺雞出門去。
君珂一驚,趕緊接住,一看納蘭述眼帘緊閉,竟然昏了過去,一邊紅硯已經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啊……公子一定是剛才不小心吸入那毒霧了……或者中了那些女人的蠱了……」
底下。
她翻被褥摸衣服,錦繡被褥里夾著鴛鴦肚兜、金線長袍上綴著牡丹香帕、床下便鞋裡落了支七彩琉璃釵,無意中踩到一個東西腳一滑,一看,床踏上滾了龍眼大的珍珠。
將精鋼爪從腕上慢慢解開的青衫少年,面無表情從少女首領面前走過去……
「先留著吧。」她笑道,「其實書本無知,能有什麼乾淨不幹凈的,關鍵看用的人乾淨不幹凈而已。給沈夢沉,自然是助紂為虐;給別人,或可以濟世救人。」
君珂心想這貴客八成是沈夢沉吧,沈夢沉看中這別業,這別業恰恰和天降悶雷的地方在一起,而這一塊地方又生出奇怪的事情,之後連這別業和這天降悶雷處都封鎖——這其中有什麼關聯?和沈某人是不是有關係?
仔細一看,才發現盒子竟然是紙做的,一層層黑色的加厚的紙,糊在一起,做得板正,黑色紙上隱約有淡青色字跡,遠看去像普通的描了淡青紋路花樣的黑木盒子,哪裡能想到,這其實是紙糊的。
思考一分鐘后她坦然自若地向路人打聽知府大人的別墅在哪,立即有人殷勤地給她指了個方向,君珂帶著幺雞一路悠然過去,知府大人的別墅在城南,景緻佳美是不必說的,君珂卻越走越覺得奇怪,怎麼這個方向和傳說中天降悶雷的地方是一致的?
君珂摸摸臉皮,正色道:「鄉親們眼力是很好的,在三水縣還能有人認出我,真真是再好不過了,我願知道的人再多一點,雖然會導致更忙碌些,倒也不負恩澤。」
「果然是棗子有問題?」君珂拿過幾個棗子,入手就覺得不對,干棗哪有這麼重,仔細觀察,棗間有縫,輕輕掰開,滾出一粒紫色藥丸。
當然對此尷尬狀態,納蘭述「昏倒」之前就早有準備,堯羽衛接手嘛。
「砰。」
他之所以要「昏倒」,就是擔心剛才翠衣女子說沈相的時候已經給君珂聽見,以君珂的性子,肯定不要他單槍匹馬去找沈夢沉,保不准她自己還會想法子去找沈夢沉要解藥,他可不想君珂冒哪怕手指頭那麼大的危險。還不如先「病倒」,讓君珂只顧著他,沒心思去找沈夢沉,好方便他行事。
「你懂什麼。」納蘭述微笑斜瞟她一眼,眼角漾著盈盈的水光,像映了月色的夜泉,「咱男人自然要比女人強的,但卻不必一定要在女人面前處處展示那些強。事事要佔女人一頭的,那都是底氣虛弱的男人。其實一些無關緊要的事,大可以由得她玩,換她一個得意高興,也是值得的。」
我真是太害怕了!
君珂拉開抽屜,m.hetubook.com.com翻!
那丫鬟聽見風聲可怕,眼睛也來不及轉就看見鬼魅似的白光一閃而過,再聽見君珂完美的配詞,眼睛一翻,倒頭一栽。
「你怎麼知道?」那衙役駭然向後一退,抽出腰帶的手上散著粉白的皮屑。
君珂閑閑步入,將竊笑留在身後,很好,很好,從明兒開始,沈相大人的雄風,便要一去不復返了。
倆熱情漢子又幫君珂抓藥,把人給送回客棧,君珂不痛不癢說了幾句如何調養,順便推薦了柳杏林的醫館,誰知道人家一聽便說:「定湖醫館啊?知道知道,神醫呢,聽說裏面有個女神醫尤其了得,一雙天神之眼,黑地里金光閃閃,幾裡外都看得見!」
少女首領表情多變的秀氣的臉,有一霎間暗了暗,隨即揚揚頭,笑著大步走出去,剛才那句話,好像沒聽見。
君珂把盒子仔細又看看,再次佩服了沈夢沉的狡猾。
「出去。」沈夢沉的聲音不辨喜怒,那倆個丫鬟卻激靈靈打個寒戰,連忙告退,君珂皺眉,心想不會狗血地碰上了沈某人要洗澡吧?不過沒關係,姑娘我沒興趣長針眼,我馬上就要走了。
長久的沉默令人不安,納蘭述心中惴惴,猜想著君珂此刻的表情,恨不得自己像馬王爺額頭上再開只天眼才好,君珂現在在做什麼呢?這麼安靜?聽得出她沒走,呼吸輕柔,獨屬於她的清淡自然香氣氤氳開來,讓人想起山城三月花初開水正清,行路的人在山道上邂逅一抹不屬於這塵世的異香,從此忘了歸路,做了那世外的旅人。
八卦的力量是很兇猛的,君珂預計一月之內全三水縣都應該可以共享這個充滿曖昧色彩和刺|激氣息的奇聞。
她要自己看清楚,那些干棗有什麼古怪!
「原來如此,請——」一群人心領神會地笑,放開柵欄。
「哎喲,我神目如電!」
她摸摸臉,臉上在緩慢消腫,按說柳杏林應該能給她治個差不多,但是臉的事不可馬虎,何況沈夢沉那麼不是東西,豈會讓她輕鬆過關?他算準了她得去找他,她要拗著不找,八成會更糟糕。
「沒聽說有貴人生病啊……」還是有人謹慎,「要不進去問問再說?」
納蘭述心中暗罵堯羽衛這回怎麼這麼廢物,人都到面前了怎麼都沒打個信號?一伸手攬住君珂的腰,無聲無息飛上承塵,天窗原本就開著,幺雞已經竄了上去,戚真思懶洋洋露出半張臉,等著接應。
君珂在做什麼呢?
「我有預感,咱們郡王,碰上這女人,是踢到鐵板自討苦吃。」戚真思毫無良心地摸摸臉,心情愉悅地道,「讓他自搬石頭自砸腳吧!」大步走開,一邊走一邊笑,「哎喲,我的腳好痛!」
滿室里騰開濃郁香氣,那種奢靡華麗讓人想起暗夜華筵燈火流光的香,君珂鄙視地捂鼻子——熏這麼濃,怕是要掩狐狸臭吧?
通往傳說中天降悶雷的地方鎖著,通往住著沈夢沉的別業的路也鎖著,一個聲音高叫著:退回去吧!給你自由!
不過……沒關係。
納蘭述目送那幾個女子倉皇離開,笑得那叫一個搖曳。
勃然大怒的納蘭郡王,二話不說,手指一彈,指間黑色指環彈出細細銀刺,寒氣逼人。
君珂倒完,將盒子一擱,納蘭述眼光掠過盒子底,忽然目光一凝,道:「且慢!」
在二門,君珂鬼鬼祟祟對護院,「你確定你要進去通報嗎?你確定沈相希望他的隱疾被人知道嗎?你知道那是什麼隱疾嗎?……不舉耶!」
一聲悶響,腦袋一陣悶痛,君珂金星四射抬起頭,便看見上頭承塵上倒掛下一個人,正苦著臉摸頭,看見她仰頭,立刻換了一臉笑,道:「好巧,你也在這裏?」
「女人就不能看病了?」君珂瞟著那衙役,「官爺,我說,您別盡在那偷偷地抓了,您那花斑廯,得治!」
戚真思豎著眉毛看自己主子——有病!被鎖住還笑這麼開心。
滿床倒著精緻衣物,這男人衣服多得可以開估衣店,這還是在旅程中,換成他府邸,是不是得三間屋子來裝?
果然又走了一陣子,就看見有人攔道,原來傳說里那個天降悶雷的地方,因為引發了一連串古怪的事,已經被封鎖,知府大人的別業正好就在這附近,也一併攔在了裏面不給人進去,據說知府大人這座別業因為有點偏,好久沒有使用,還是因為來了貴客,貴客看中了這處所,才用來招待客人。
上頭納蘭述一看便已明白她的心思,頓時大急,連連手勢示意她不要冒險,需要取解藥,他去。
一邊捉一邊閑閑瞅納蘭述——郡王您定力真好啊,當真一動不動,可惜就是心跳得太快,拍皮球似的。
「小希不愛說話,再不讓他在老大你面前多走幾遍,他怕你忘了他啊哈。」有人大聲笑。
君珂跳上箱籠,翻!
如果她是沈夢沉,她怎麼藏解藥?
兩人此刻都沉默,揣著戰利品向外走,君珂有點恍惚,剛走了沒兩步,身子忽然被納蘭述重重一拉,她愕然回首,納蘭述卻沒有解釋,一把將她拖回了室內。
幺雞眼神立即發藍,表情苦大仇深——被踩過、被扔過、被當做擋箭牌轉悠著飛過,幺雞對沈夢沉的恨,絕不下於納蘭述或君珂。
裝,你裝唄,姑娘我也很想看看郡王你的劇本。
她閃身躲在牆后,對牆頭上幺雞打了個手勢。
青衫少hetubook.com.com年晏希,像個沉默的影子,跟在她身後。
在大門,君珂神秘兮兮對管家,「千萬別驚動其他人哦,我來看沈相不舉!」
「走吧。」她忽然便失去了再翻弄沈夢沉卧房的興趣,悻悻然轉身。
君珂沒好氣地盯著面前這張倒掛的臉——皎皎如玉,暖玉生煙,眉色煙青如遠山生黛,眸子流動似星火飛光,鼻子筆直跌宕如名家詩句,唇色輕紅,那是初春因風飛過的薔薇。
青衣少年晏希聽而不聞,又走了一遍……
君珂才不要退。
君珂抬起頭。
少女捧頭髮出痛苦哀嘆。
一路進去,在別業門口,家丁擋路,君珂附耳,「我悄悄和你說哦,我來看沈相不舉!」
這念頭一閃而過,此刻也來不及深思,將那丫鬟擱在院子外的花圃里,剝了她的丫頭綠衣換上,一閃身又進了門。
熱氣瀰漫,水桶就在榻前,也不怕熱氣弄濕了被褥,沈夢沉似乎並不打算洗澡,他緩緩上榻,手一撒,一點什麼東西進入熱水之中,散發開一點特別的氣味,隨即他面對熱氣蒸騰的澡桶坐好。
「啊?」
將精鋼爪一直慢慢往腕上繞的青衫少年,面無表情從少女首領面前走過去。
我怕你跑了。
她早已將納蘭述全身上下都仔細看了個遍,沒看出有什麼不妥的,當然,如果他是因為腳氣忽然暈倒那也許她會走眼?
「是呀。」從上頭倒掛和君珂頭碰頭撞上的納蘭述,輕輕巧巧落下來,順手抓了一把干棗,「聽說此地干棗十分獨特,過來瞧個新鮮。」
那是個精緻小瓶,沈夢沉身上,是不是就這麼唯一一個瓶子?
君珂站起的身形,緩緩坐了下去。
「這東西還是毀了吧。」納蘭述皺眉看著那盒子,「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而且這也不是什麼乾淨東西,沈夢沉這種人做的事,還是小心些好。」
納蘭述悄悄地吸氣,一口又一口,心情愉悅,忍不住又想,她是不是在深情地看他?她此刻的目光是不是十分柔和?她的表情是不是微帶繾綣?晶亮的眼珠是不是泛起了微紅?嗯……她站這麼久,是不是想趁這個機會好偷偷摸他?啊,還有隱約的咯嘣咯嘣聲音,是不是心情激動身體顫抖牙關相擊發出的聲音?嘿嘿,不要怕不要怕,來摸好了,摸吧,快摸吧,哥哥我等著呢。
你若不願進入我的生活,我便努力懷擁這全部天地,讓你無論走到哪裡,最終都走進我的懷裡。
君珂帶了幺雞出門,站在大街上思考,如何找到沈夢沉?
幺雞蹲著,仰起大頭,伸出一爪,示意:「棗子給吃幾個,就給摸。」
納蘭述心情很好,五指慢慢張開,緩緩圍著手銬轉了一圈,眼看著轉動過程中,那手的骨節便發出格格聲響,漸漸縮小,隨即咔嗒一聲,手銬從他腕上自動脫落。
頭頂一陣響動,戚真思從天窗輕輕飄落,偏頭看著君珂離去的方向,眼神玩味,半晌道:「喲,剛才那話對誰說哪?」
戚真思肩膀一抖,晃掉他的手,咆哮,「我!是!女!人!」
納蘭述先覺得臉上柔軟,以為是君珂撫摸,正在歡喜,隨即便覺得不對——怎麼有騷氣啊?
「哎哎,不能問不能問。」君珂一把抓住對方,附耳過去悄悄道,「作死哦,萬萬問不得!實話告訴你,知府大人叫我悄悄來看診,不得給任何人知道,貴客……不舉!」
「哎喲!砸到了!」
戚真思手撐著下巴,看見一堆百姓爭先恐後幫君珂將納蘭述抬起去找醫館,看見人縫裡納蘭述忽然睜開眼睛苦兮兮地看了她一眼,又仔細地盯了君珂幾眼,突然哈哈一笑,揮揮手,道:「是咯,前半部分戲份免了,咱們直接等著下一輪吧。」
於是兩個盲點的交匯點來了——衛生間高處。
轉過身,他臉上的神情已經恢復如常,笑問君珂:「怎麼樣?剛才沒事吧……」一句話還沒問完,突然晃了晃,二話不說,向後便倒。
君珂一把接住,轉頭看看幺雞,又是白狗一隻,剛才那藍光像個迷離的夢,她仔細地打量了幺雞幾眼,發覺這傢伙越長越不像狗,獅鼻闊口,全無犬類臉部尖長形狀,倒像貓科動物那般渾圓扁平,臉部的毛也奔騰擴散,凜凜如獅,一瞬間腦海中掠過一個念頭——不會是那種大名鼎鼎的玩意吧……
「這盒子……」納蘭述接過那個裝棗子的盒子,翻來覆去看了下,發出一聲冷笑,轉手遞給她,「看出玄機沒?」
納蘭述冷冷回首,素來清波明漾的眼神此刻煞氣生冰,戚真思凜然不懼,手指抓得更緊。
「特製的紙和藥水。」納蘭述道,「一張張揭開來,泡散,顯字,再重新裝訂,就是一本書,我剛才無意中在盒底看見一個『經』字,才發覺不對,看樣子,這可不是簡單東西,這似乎是傳說中他們沈家密不外傳的《毒經》。」
所以他要藏東西,就必須利用兩個人意識的盲點。
君珂表情麻木、目光懶散,心不在焉……在給幺雞捉虱子。
何況……君珂自嘲地摸摸臉——你就算恢復容貌,也不是絕色,成王府二等丫鬟保不準都比你美貌些,郡王爺目前對你有興趣,一是因為相攜逃亡的救命之恩,二是因為你有和大燕女子不同的新鮮處,但恩情會日漸淡薄,新鮮會走向老舊,到得頭來,他恍然大悟,你要如何面對那般曲終人散的尷尬?
www.hetubook.com.com即他瞟了瞟外邊某個角落,無聲地打了個手勢。
真是個開頭無聊結尾興奮的任務啊……堯羽衛首領戚真思如是想。
「他眼光向來都是這麼沒水準。」少女首領摸摸臉,肅然道,「我這麼花容月貌,他還不是一直說我丑?」
君珂心中一跳——定是沈夢沉回來了!
然而也不得不佩服沈夢沉,好狡猾的心思,世人習慣解藥毒藥必放在器具內,誰想得到他竟然隨隨便便藏在一把用來堵鼻子的干棗里?
君珂卻有些捨不得,她自來到異世,因為實力不強飽受欺凌,至今容貌未復,雖然內心堅強,但也難免不甘,此時機會在面前,怎麼捨得放棄。
「這位官爺,酒喝多了吧?下腹部常疼痛,胃口不佳是不?」君珂不理他,推開另一個衙役手中橫架的槍,「別喝了,肝都硬化了,說句不好聽的話,再喝上三年,您想喝水只怕都沒那福氣了。」
一進門君珂就開始翻箱倒櫃,也不打算隱蔽行藏好讓沈夢沉不能發覺——可能么?她敢打賭,沈夢沉的東西看似無序,但是只要一根頭髮絲挪了位置,這人都會第一時間察覺,既然如此,何必還要浪費時間再給他恢複原狀?
還沒到,前方人橫槍一攔,厲喝:「此路不通!退回去!」
衙役們呼啦一下湧上來,紛紛求醫,君珂胡亂打發幾句,道:「哎,官爺們,要看病也得等我把貴人的事打發了吧?知府大人還在等著我呢。」
君珂心中一喜,心想天助我也,她本就不想和沈夢沉對上,只想偷了他解藥走,現在他不在,她只要把所有瓶瓶罐罐都擄走,回頭讓柳杏林幫她辨認哪個是解藥就行了,既穩妥又安全。
那兩人說著說著,忽然驚喜起來,「……啊,聽說女神醫也是一眼定病情,和姑娘你很像呢,難道你就是……」
君珂默然,心想閃你妹啊,人家又不是探照燈。
「走吧。」少女首領跳下牆,整整臉皮,把嘴角扯了扯,問身邊人,「我看起來是不是很平民?很親切?很善良?」
幺雞敏感地覺察到危險,嗷一聲竄下地,頭也不回跑了,君珂沒拉住,愕然回頭,納蘭述手一反貼在床上,錚地微響,銀針又收了回去。
「晏希你能不能別再在我面前轉悠?」少女首領揮揮手,「眼都看花了。」
進了二門,眼看著宅院還是很大,君珂並不發愁,打個呼哨,幺雞無聲無息出現在長廊頂。
解藥和毒經放在一塊似乎很傻,其實卻是最聰明不過,萬一有人識破干棗的玄機,歡喜之下必然覺得收穫頗豐,拿了棗子就走,哪裡還會想得到再去仔細看看那盒子?
納蘭述向來以敏捷著稱,聽見沈相兩字之後,第一時間就定了對策,自己擔綱主演,堯羽衛全員上陣。
「嘿嘿。」君珂笑,端莊里充滿猥瑣。
大街上倆男人扛納蘭述在前面走,後面一大群看熱鬧的百姓跟著擠,君珂悠然袖著手跟在一邊,心想不知道內情的,八成得以為是抬屍上訪的。
「……」
若要愛,必得純粹真愛,她不要任何其餘因素,混雜其中,降低了愛情的純度。
「看病?」幾個衙役面面相覷,「上頭怎麼沒吩咐下來?還有,女人?看病?」
君珂捂著鼻子,滑下柱子,悄悄接近被他扔在椅子上的外袍。
君珂眼神突然一變。
君珂不想等到那時候再來面對醍醐灌頂追悔莫及。
納蘭述的盲點是什麼?他是郡王,最尊貴的那群人之一,高貴的出身令他自然而然地對某些地方不會搜查仔細——比如衛生間。
兩人手正要碰上,門又開了,這回進來的是沈夢沉,立在門口,衣袍委地,騰騰的霧氣里看不出容顏神情,兩個丫鬟慌忙請罪,扯了個理由說剛剛想晒衣,不小心弄翻箱籠,沈夢沉隨意揮揮手,示意她們出去,那丫鬟出門前又小心翼翼地道:「相爺,熱水已經打來,半個時辰后應該正好放溫。您可需要……」
呼啦一下湧上一群人,被點到的倆男人跑最前面。
「你確定你真要吃?」納蘭述一笑,「吃完大頭縮成小頭可別怪我。」
沈夢沉盤膝坐定,忽然開始脫衣。
「啊,不好意思我總忘。」納蘭述毫無愧疚地道歉,撒手就向外走,「派人跟在君珂後面保護了嗎?剩下的都跟我走,別盡站那不動,小戚,不是我說你,咱男人,不能這麼小氣……」
「咱們不去幫主子撒謊了?」
納蘭述微笑,立得筆直,風從廊間過,攜三秋桂子香氣,在烏鬢少年流水般的黑髮間盤旋,他垂下的眼睫沉沉如夢,載了這秋色煙光里所有難言的心事,站立的姿態卻如奢靡華堂里一株玉樹,琳琅耀目,光艷逼人。
君珂掀開被褥,翻!
被點到的兩個人都愣了,半晌激動地向前一衝,「姑娘你怎麼知道的……」
她輕輕站起,底下沈夢沉沒有抬頭,果然開始寬衣,掐金線杏色錦袍悠悠落地,袖子里骨碌碌滾出一個東西。
「演就演唄,」有人探頭探腦,「只是主子真是眼光越來越奇怪了,這麼個醜女,這麼上心幹嘛,還要咱們配合他演戲。」
把兩個似通非通的百姓打發走,讓紅硯去熬藥,君珂關起門,抱著幺雞,站在納蘭述床邊,俯首端詳他。
那柔軟東西正拂到他眼上,納蘭述趕緊藉著遮擋一看——好一朵金光燦爛小菊花!
全力撲出的幺雞快得像光,閃著淡藍https://m.hetubook•com.com銀芒的白光,與此同時君珂低叫:「鬼啊!」
君珂一偏頭讓開,心中懊惱自己的手銬一定又被傢伙沒收了,早知道秘密武器就不能拿到這些強人面前,不過是送上門的份,心中鬱悶,沒好氣地道:「摸幺雞去!」
那人正待轉身,駭然回首,君珂不停息地又指指一個青年,「你,每天早上起來噁心不是?吃點清火下淤的,咽炎而已,別聽那些庸醫的大補,越補越熱。」
姑娘你不妨再大胆些!
四面的人默默扭過頭。
君珂停手,愕然看他。
「你懂個屁!」少女首領抬手就給了對方一個爆栗,「優秀的護衛就是應該全能!沒聽過人生如戲?戲都演不好,還活著幹嘛?」
「喂,該咱們上場了。」
納蘭述摸摸她腦袋:「沒撞痛吧?」
兩人在屋瓦上頭打官司,君珂已經順著承塵下的柱子,慢慢無聲地滑了下去。
嚇暈了。
君珂回頭看看沒有異狀,站起身來,納蘭述雖然失望,卻也歡喜——她應該去看葯了,他有病她就不能離開客棧,等她一走,叫個堯羽衛來扮成他,他就可以脫身去找沈夢沉。
她示意幺雞尋個地方自己躲避,蹲地下抹了點灰土,灑了點在衣領袖口,做出點風塵僕僕假象,然後,抬腳、昂首、向前方橫著柵欄,站成一排的衙役們走去。
三轉兩轉,幺雞便尋到了一處屋子,很清幽的獨院,稍稍有點偏僻,很符合沈夢沉陰暗隱蔽的德行。
「老大英明!」挨打的人立即躬身大讚。
她微笑的眼神隔在雲外,她的避讓就是拒絕,她可以為他不顧一切乃至放棄女子最珍視的容貌,卻未必願意將自己全部投入他的生活。
底下吱呀一聲,門開了,一進門就是騰騰的霧氣,兩個丫鬟吃力地抬著一桶水進來,看見室內一片混亂,瞠目結舌,趕緊放下水,慌亂地一陣收拾。
「你是想給柳杏林嗎?也好,只是自己萬萬不可去學。」納蘭述覺得拿去給柳杏林也好,那愛醫如命的傢伙有了這東西,八成得沒日沒夜鑽研,也就少在君珂身上花心思。
那笑意明麗而又溫暖,漾著淺淺滿足。
真真將貴族糜爛荒誕的生活表現了個極致。
緊靠著內間放馬桶的地方,是一排紫檀格子架,從下到上依次放著毛巾熏香盒子胰子等凈手凈氣的東西,最上面的盒子敞開著,一覽無餘是一些干棗,君珂知道這不是用來吃的,是用來堵鼻子防臭的,先前仰頭瞄了一眼,就沒有再多看。
她雖然拿走了沈夢沉全部的窖藏,但也擔心,沈夢沉這個缺德的,真的會把屬於她的解藥只放在身上,那她來一趟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此時她的目光落在了干棗盒子上。
君珂心想那霧有毒嗎?那些女人有蠱嗎?有蠱剛才怎麼沒使出來呢?只是雖然疑惑,納蘭述暈倒她也有幾分緊張,凝足目力看了看,沒發現哪裡異常,心想還是得找個大夫看看先,她抱住納蘭述,對從外面小心翼翼挪回來的店家道:「請問哪裡有醫館……」
君珂把盒子拿到手裡,此時棗子倒空,她忍不住「咦」了一聲,這盒子這麼輕?
但是卻沒有瓶子,沒有任何看起來像是解藥的東西。
君珂笑而不語,納蘭述注視她,神情有點古怪,他想起和君珂失散後幾次遇見她,她都是和柳杏林在一起,他也隱約聽說了君珂大鬧柳家那事,好笑之餘不禁也有些吃味——兩人似乎情誼不錯啊,這丫頭為柳杏林悍然劈門,卻堅持和他擦肩而過數次不認,可真有良心。
幺雞得令,身子一聳,在那丫鬟轉身的時刻忽然撲了下去。
「你唄。」納蘭述沒好氣地坐起來,戚真思笑眯眯地抱胸看著他,也不上前幫忙,道:「郡王啊,屬下很笨,那個謎底猜不出,怎麼辦?」
戚真思不語,半晌哼一聲:「真是好命!」也不知道她在說誰。
「紅門教有什麼了不起?」君珂指著自己鼻子,「在本姑娘眼底,也不過一堆爛肉軟筋酥骨頭,所謂邪術,都是障眼法,比得上本姑娘神目如電?——有沒有人幫我抬下這位?」
納蘭述瞬間有種自搬石頭自砸腳的悲催感受……
「既來之則安之,既得之則掏光之。」君珂抓起盒子,拿出個方便袋唰唰唰就往裡倒,納蘭述滿意地看著她,心想很好很好,我看中的女人就該這麼黑。
納蘭述雖然在裝死,可習武之人意識敏感,自然能感覺到目光注視,有心想要看看君珂到底在做什麼,卻又不願意睜眼,一時室內安靜下來,各自聽見彼此的呼吸,在午後舒緩的風裡徐徐悠長。
虱子肥大,捏在手裡,倆指甲蓋一碰一擠,咯嘣咯嘣咯嘣。
君珂抱著納蘭述出了門,門口圍著的人唰一下散開,神情如避蛇蝎,君珂苦笑一下,心想這紅門教可真厲害,得罪了她們,連百姓都避你如虎,這下自己和紅硯兩個女子,總不能扛著納蘭述滿大街找醫館客棧吧?
那個將精鋼爪從腕上慢慢解開的青衫少年,面無表情從少女首領面前走過去。
那一線輕紅正倒掛她眼前,柔軟而香氣淡薄,也在她唇側晃來晃去晃來晃去,君珂突然便紅了紅臉,連忙咳嗽一聲,假笑:「好巧,你也在?」
納蘭述連掀起眼皮子回擊一個眼神的興趣都沒有,專註地看著手腕——圓環很冷,但是君珂拉下了他的衣袖墊著,不想讓他凍著——小珂兒那細膩體貼的心思喲。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