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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水，還是油？

葉振邦只聽到一陣由遠及近的滾雷聲，沒等他明白是怎麼回事，天崩地裂般的爆炸撲面而來。瞬間將黑夜照得跟白晝似的火光強烈得讓人睜不開眼睛，葉振邦唯一能做的就是蜷縮在地上、體會那毀滅力量產生的狂暴衝擊，像滔天巨浪前的螻蟻、等待末日審判到來的那一刻。

對付零星分佈在較大範圍內的人員，最理想的武器就是溫壓彈！

轟炸結果很明顯，摧毀了台軍大部分坦克戰車與運輸車輛，卻沒達到絕殺程度。

飛行員的性命就比空降兵值錢嗎？

低沉的爆炸聲從天頂方向傳來，沒有出現明亮的爆炸閃光。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呢？哪怕是幾十年前的老電影，也比前幾個頻道的節目更受歡迎。

絕對的黑暗取代了刺眼的亮光，葉振邦只感到一陣透徹心肺的寒冷。

葉振邦沒有把陶安康的叮囑拋到腦後。

很快，葉振邦明白了兩件事，一是車罐非常結實，二是裏面裝的是水，而且是滿滿一罐的清水。

穩住呼吸，葉振邦才看清楚，那不是物體，而是穿著軍靴的半截小腿！

忘掉虛無縹緲的理想，珍惜身邊的每件事物。

還沒反應過來，葉振邦的腦袋就撞到了車罐上，隨即發現車罐正在滾動。

這表明轟炸機投下的是沒有制導裝置的溫壓彈，而且在數千米的中高空投彈。

如果活著是被運氣主宰的不確定因素，那麼活著的意義就是珍惜活著的每一刻。

大概從沒如此直接的見到戰爭場景，火力協調員的聲音有點沙啞，www.hetubook.com.com還微微顫抖，顯得非常不安。

雖然嗅到了空氣中的汽油味，但是在大腦做出反應之前，葉振邦已經跳起，鑽進了車罐。

較高的引爆高度，為空降兵中士留下了掙扎的機會。

葉振邦苦笑了一下，拿起電台的麥克風。「這裡是地頭蛇，有話請講。」

「情況確認，第二輪轟炸馬上到達，立即撤退。重複，第二輪轟炸馬上到達……」

車罐停下來的時候，窒息的感覺也冒了起來。

估摸著差不多了，葉振邦把手縮了回來，等著火力協調員開口。

去年的實彈演習中，葉振邦親眼見識過FBC－1「飛豹」式戰鬥轟炸機投下的五百公斤級溫壓彈的威力。即便在完全平坦的靶場上，五百公斤重的溫壓彈也很在方圓一百五十米的範圍內產生能夠融化鋼鐵的高溫。在這個範圍內被炸死還算幸運，二次爆炸形成的高壓能將距離爆點五百米範圍內的空氣全部吹走，以持續燃燒的方式耗盡這一範圍內的氧氣。正常人缺氧三分鐘后就將窒息，五分鐘后就將腦死亡。

「這裡是地頭蛇。」葉振邦沒多啰嗦。

是油罐車，還是洒水車？

衝出隱蔽點，葉振邦才悲觀的發現，周圍根本沒有池塘、河流與渠道，甚至連一個面積大點的水坑都沒有。

兩次引爆的間隔時間由環境決定，在幾百毫秒到幾秒之間。

第一輪轟炸主要使用對付輕型裝甲車輛與暴露人員的多用途集束炸彈，以及少量對付主戰坦克的重磅炸彈。

「和圖書轟炸馬上到達」的意思就是轟炸機已經投下炸彈！

一股夾雜著硝煙氣息的血腥空氣從觀察孔涌了進來，葉振邦儘力不去想外面血淋淋的場景、盡量把胃部翻江倒海的感覺拋到腦後，可是想到「屠宰場」這三個字，所有努力都失去了意義。

他也明白了另外一個道理。

突然響起的爆炸聲把葉振邦嚇了一跳，不遠處的公路上，開始動了幾下的物體被炸到半空中。

「砰」的一聲，爆炸產生的氣浪將鑄鐵製成的蓋子嚴嚴實實的壓在了車罐上。

車隊不見了，徒步行軍的台軍也不見了。

很顯然，空軍使用了最適合對付集群部隊的集束炸彈！

夜空被烈焰照亮的瞬間，葉振邦深吸了口氣。

「……地頭蛇，明白……」

遠去的爆炸聲漸漸消散。

台軍先頭部隊快要離開監視區域的時候，轟炸開始了。

此時，葉振邦明白了「炮灰」的真實含義。

炸彈的話，意味著射程近，投下后很快就會落地爆炸。

在狂暴的戰爭機器面前，人是多麼渺小！

葉振邦並不認為火力協調員是膽小鬼，因為他自己的反應更加強烈。

在能讓人發狂的爆炸聲中、在能把五臟六腑抖出來的震動中、在能讓心臟停止跳動的恐懼中，每一秒鐘都像一輩子那麼漫長。

「……地頭蛇……大紅鷹呼叫地頭蛇，聽到請回答……大紅鷹呼叫地頭蛇……」

可是在由地面人員引導轟炸的情況下，在中高空投擲非制導的大範圍殺傷彈藥，絕對是非常不負責的做法。

溫壓彈的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次爆炸高度在一百米以上，殺傷範圍沒有五百米都有四百米。把一次引爆高度設得高一點，還能避免燃燒劑在混合時被地面的明火引燃，從而使溫壓彈的殺傷效果受到影響。

葉振邦長出口氣，擦掉了嘴角的胃液。

不知道過了多少「輩子」，葉振邦才清楚聽到正在遠去的爆炸聲。

在地上多趴了一會，確定爆炸聲正在遠去，葉振邦才撐起身子，從觀察孔向幾百米外的公路看去。

葉振邦沒見過屠宰場，但是能想出屠宰場的樣子。

「地頭蛇，確認轟炸結果。」

好不容易壓住要把五臟六腑全都吐出來的衝動，葉振邦翻身躺下，直勾勾地看著頭頂上斜倒下的預製板。

葉振邦拚命向上浮的時候才發現，車罐里僅有的一點空氣在一排只能讓一條胳膊通過的鐵柵欄後面，剛剛救了他一命的清水澆滅了生存的希望！

雖然微光夜視儀里的世界只有影像明暗的灰度，連跳動的火苗都是綠色的，但是那些能讓人聯想到某些人體器官的輪廓仍然讓葉振邦頭皮發麻。

聽到呼叫聲，葉振邦的第一反應是，那些呆在大後方的火力協調員肯定經常看六頻道的節目，是某個劇場的忠實觀眾。

幾百米外，幾名空降兵正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晚上最為絢麗的煙花！

末日審判並未到來，毀滅衝擊還在繼續。

準確的說，溫壓彈不會落到地面上爆炸，會在五十到一百五十米的高度上引爆，將儲存在密封彈體內的二元燃燒劑散布到空中，讓燃燒劑充分混合，再和圖書進行二次引爆，從而將溫壓彈的威力完全發揮出來。

不為溫壓彈安裝制導裝置還能理解，面殺傷武器沒有必要安裝昂貴的制導裝置。

葉振邦不知道還有多少時間，也就不知道能不能跑出溫壓彈的殺傷範圍。

因為不是專業偵察兵，也不是火力引導員，所以葉振邦不太清楚標準用語。

寬暢的公路上，除了燃燒著的車輛殘骸之外，只有支離破碎的台軍屍體、以及密密麻麻的彈坑。

就算陶安康教的「保命大法」管用，也得找到一處能夠把人淹沒的池塘。

聽到空中傳來的驚雷聲，葉振邦抬頭看了一眼，把目光轉向了停在前面房屋旁邊的那輛罐車。

情急之下，他哪裡管得了那麼多，趕緊將四肢用力頂在車罐。

這也正是陶安康提醒葉振邦呆在五百米外的原因。

重達五百公斤的溫壓彈只能是炸彈，不可能做成導彈，因為空軍大部分導彈戰鬥部都沒有五百公斤，而且用昂貴的導彈對付零星分佈的軍事人員，也明顯背離了「艱苦樸素」的優良傳統。

哪怕這麼做是為了保護飛行員。

因為實在沒有更好的選擇，也沒有時間讓他思考，所以葉振邦管不了那輛罐車裡裝的是油還是水，以平常根本達不到的速度沖了過去，飛身躍上罐車，在二次爆炸發生的瞬間拉開了車罐頂部的蓋子。

戰場上肯定有不少躲過了轟炸、倖存下來的台軍官兵，這些台軍官兵肯定會湧入台中港，成為空降兵攻佔台中港的阻礙。保險起見，空軍肯定會抓緊時間發動第二輪轟炸。因為不知道外圍台hｅtｕｂook.ｃｏm•ｃoｍ軍會不會分批撤回港區，所以空軍出動了好幾支轟炸機群，在西邊的海峽上空待命。

好像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

葉振邦沒有回頭張望，因為他知道，空軍根本不會在乎一個空降兵中士的死活！

有了攝像機與麥克風，葉振邦不用殫精竭慮的尋找能夠準確描述外面場景的詞彙。

如果有閑暇，或者已經認命的話，葉振邦會考慮這個問題，甚至會想到詹伯雄少校手下那名為了營救兩名飛行員而被子彈打斷脖子，就算活下來，下半輩子也得靠別人照顧的特種兵。

爆炸很有規律，就像除夕夜燃放的萬響鞭炮，不時用幾個雄渾有力的衝擊提醒周圍的聽眾，這不是在鬧著玩！

短短几分鐘而已，幾個營的上千名台軍官兵來不及逃跑、來不及掙扎、甚至來不及做臨終懺悔，就在硝煙與烈火之中灰飛煙滅。

俗話說，習慣成自然。

十秒鐘不到，葉振邦把花了十分鐘才吃下去的晚飯全都吐了出來，還賠上一灘胃酸。

「……明白……地頭蛇，這裡是大紅鷹，收到請回答……」

溫壓彈沒有落到公路正上方，偏了上百米，而且正好偏向葉振邦這邊。

對葉振邦來說，身臨其境也不是在鬧著玩。

葉振邦抬頭朝外面的公路看了一眼，才想起這不是標準動作。架好備用的攝像機，葉振邦舉起麥克風，對準外面的公路，摁下了通話開關。

可惜的是，葉振邦沒有閑暇，也不打算認命。

不等火力協調員說完，葉振邦丟下了麥克風，收好攝像機，提著步槍從那棟借來藏身的半塌房屋裡沖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