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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毛子」齊爾內赫同志的腦袋搖得好像個撥浪鼓，兩撇修得很漂亮的八子胡也高高翹了起來。大使同志用生硬的中文說道：「您的建議是沒有一點可行性的。而且……也不符合《中俄解決懸案大綱協定》，所以蘇維埃聯盟不能接受。此外我們也希望中國國民黨可以認清形勢，不要和帝國主義、反動資本家們一起來反對蘇聯。」

「蘇維埃？這名號……叫起來倒也順口。」

市井民間議論紛紛的「保衛蘇聯」的口號，是這兩日中共奉了共產國際的指示，剛剛新鮮出爐的。而且只是在蘇區裏面宣傳了一下……先試試市場反應吧？說實在的，中共的領袖們對這個有點莫名其妙的口號，心裏面也只打鼓。要不是蘇聯顧問鮑羅廷和剛剛到達大同的王明和胡巽等人極力堅持，這個口號還真一下子喊不出來的。

「那我們應該怎麼辦？」周恩來的濃眉不知不覺間也緊緊擰在了一起。

「應該是吧……」

毛澤東點燃一支香煙，猛吸了一口，望著一臉凝重的周恩來：「現在不是兩黨合作嗎？國民黨不是有三大政策嗎？這三大政策不是有聯俄這一條嗎？所以在這次的事變當中，他們也應該和我們站在一起，喊出保衛蘇聯的口號吧？要不然不就違反了三大政策了嗎？」

「可是……」汪精衛瞪大了眼珠子，好像是這輩子第一次看清蘇聯人的真面目一樣。他沉著聲，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了一段話：「這是你們在協議簽署以後一直拖延不舉行後續會議的！原來你們就是這樣來玩弄中國人民的感情！你們……這些人和過去的沙俄有什麼不一樣？又有什麼資格口口聲聲要解放全人類呢！恐怕你們的解放全人類就是把整個人類都變成你們蘇俄的奴隸吧！」

「什麼？那寧夏給誰駐紮？」宣俠父驚呼一聲，瞪著眼珠子望著鄧演達。這個消息他一點兒也不知道！他不知道那就說明寧夏的地盤不是讓給中共，而是給了青年黨！這樣青年黨和中共的地盤可就緊靠在一起了，這就意味著……又一場戰爭！

在和奉系談妥了以後，汪精衛便信心滿滿的邀請了齊爾內赫來六國飯店裡面見面，探討贖買鐵路的問題，只是沒想到……

說起王明周恩來並不很熟悉，不過那個胡巽他是認識的。他們在歐洲時就是老相識，只不過那時的胡巽更加傾向於「國家和-圖-書主義」和曾琦是好朋友。沒想到最後竟然也走上了革命道路，而且周恩來對他那雙陰沉銳利的雙目卻有非常深刻的印象……想到那雙充滿了戾氣的眼睛，周恩來突然就感到一絲不好的預感。

「那麼說來……咱們維帥要保衛人家聯（蘇聯）帥也是對的。只是……現在誰要找聯帥他老人家的麻煩呢？」

「嗨，哥幾個，聽說了嗎？人家紅軍據說是咱們窮人的軍隊，是幫咱們窮人打天下的！幹得竟是些殺富濟貧的勾當。」

……

周恩來也望了一下四周，然後才苦笑一聲：「這事情真是的……共產國際一點都不體諒我們的苦衷，盡讓我們做難人了。這個口號要是在全國範圍內喊出來，那些不明真相的群眾怎麼可能會理解嘛！這不是把群眾往敵人那兒推嘛！」

毛澤東冷笑：「你以為這個道理蘇聯和共產國際方面會不知道？那個王明和胡巽會不明白？他們的這個口號，恐怕不是針對敵人的，而是為了整治我們這些山溝溝里的馬克思主義者吧？」

同樣的問題，汪精衛現在也在向蘇聯大使齊爾內赫提出。這位有些走霉運的國民黨大佬被孫中山勒令閉門思過，一直從廣州思到了武漢。現在總算是熬出了頭，領了孫中山的命令，口袋裡揣了支票來找蘇聯人買中東路。

「好像是奉軍吧？聽群眾大會上講話的那個姓周的大帥說，好像是個中什麼路的被奉軍給奪了，還說這是什麼帝國什麼資本要進攻蘇聯的陰謀……說實在的，我也就能聽懂這麼多了，那些蘇維帥的手下說話的口音都怪怪的，不像是本地人……」

保衛蘇聯這檔子事兒一出來，全中國最痛苦的人，莫過於那些國民黨裏面左的可愛的左派了。本來國民黨二大在即，他們左派現在也算拉起來二十萬人的國民聯軍，可謂是兵強馬壯了。在二大上面有這點本錢，應該可以弄到一個副主席（主席團委員的新名稱）和兩個軍委委員，還能有幾個中常委吧？

「廖公，這是總理的電諭。國民革命軍第十八師即將離開寧夏，要途徑關中搭乘隴海線去許昌駐紮，還要在許昌整訓換裝新式武器……總理要求我們全力協助。」

「呵呵……能有什麼後果？」汪精衛慘淡一笑：「大不了就是一拍兩散，大家戰場上見面罷了。只是我也要提醒你們，現在蘇聯可和_圖_書被全世界資本主義所包圍著……真要是開戰恐怕全世界都會支持我們的，就憑你們一國再強大能有勝利的把握？」

「哦，是了，是了，是要叫維帥的。聽說這幾天維帥他老人家提出了要保衛蘇聯。這個叫蘇聯的是不是咱維帥家裡的老太爺啊？」

大同城裡面的善化寺，現在在大門口掛出了紅軍第二方面軍總指揮部的牌子。這幾日中共中央的主要領導人也都聚集到這裏，商量著要如何貫徹或者是……應付共產國際的指示。在這座古剎的一角，兩個身披著厚重棉衣的紅軍大幹部，正沿著寺廟高大的院牆緩緩而行。

齊爾內赫哈哈大笑道：「你們居然還指望那些軟弱的資本主義國家，實在是太可笑了！你們就等著看吧！看看有誰會來救你們？」

齊爾內赫翻看桌子上面的協定副本，指著其中的第二條，冷笑道：「協定的第二條規定了『兩締約國政府允于本協定簽字之後一個月內，舉行會議，按照后列各條之規定，商訂一切懸案之詳細辦法，予以施行。此項詳細辦法應從速完峻，但無論如何，至遲不得過自前項會議開始之日起六個月。』而現在早已經超過了這個時限，因此協議已經完全失效。蘇維埃聯盟自然沒有任何義務來遵守一份完全失去效果的協議！」

看著周恩來猶豫的神色，毛澤東微微一笑：「現在你我軍務纏身，和國民黨交涉的事情自然該那些留蘇的真正的布爾什維克去。到時候如果事情能成功，我們和國民黨一塊保衛蘇聯，那自然是沒有問題的。最後得益的必然是我黨……如果國民黨不答應保衛蘇聯，那就一定會弄到瀕臨破裂。這樣的局面共產國際也肯定不希望看到，到時候總要有人出來負責的吧？而且也需要有來收拾殘局吧？」

「劍魂，你就不要逼廖公了！他現在也難啊！」鄧演達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屋子裡面，手裡捏著一份電報抄件。

毛澤東沉沉一笑，輕輕地點了點頭：「這是明擺著的。如果我們反對這個口號，上面就可以名正言順撤了我們的職務，然後……把王明、胡巽這些人扶上台。如果我們服從了共產國際的命令，提出保衛蘇聯，那樣黨的事業就難免要受到影響。到時候還是我們這些在台上的倒霉，他們照樣可以在國際的支持下取代我們。真是好狠的算計啊！為了和-圖-書奪權根本就不顧及我們這些土革命流血犧牲創下來的局面是否會……」

「這個蘇聯好像是……原先的老毛子啊？後來不知道怎麼就叫做蘇聯了，莫非他們那裡的大帥就是姓蘇名聯？還是咱們維帥的老爺子？」

毛澤東張望了一下四周，看到警衛們都遠遠跟在後面，才湊近了周恩來，低聲道：「恩來，你對共產國際的這個指示有什麼看法嗎？」

「噓，噤聲兒！噤聲兒！人家蘇聯蘇大帥是好毛子，不是過去的壞毛子！而且人家還是咱們維帥的老爺子……」

「廖公，我們要不要讓他們……過？」鄧演達也不理在一旁發愣的宣俠父，而是一臉猶疑地看著廖仲愷。

整個大同古城大致還是完完整整保存著，只是市面有些蕭條。城中央鼓樓四周的商業區，現在冷冷清清的，街道兩側的鋪子大多打了烊。門上頭則都插著面鮮紅的紅旗，以表示對新主人的恭順……只是鋪子裏面的東家往往正在瑟瑟發抖，閉著眼睛口裡念著佛號道號，祈求著諸天神佛的庇佑。倒是平素里低眉順眼的夥計們，一個個都是神采飛揚，津津有味地聊著不久之前從群眾大會上面聽來的新鮮事。

可是現在國民黨左派們突然又面臨著生死存亡的危局了。中東路事件一出，廖仲愷、鄧演達等人就知道事情要糟。現在居然又出現了一個「保衛蘇聯」的口號，蘇聯和共產黨方面都要求國民黨左派跟進……這個事兒怎麼能跟？跟了國民黨左派還不得散夥？

啪的一聲。齊爾內赫重重一拍桌子，站立了起來，狠狠瞪著汪精衛道：「汪先生，請你注意你的言辭！你現在的每一句話都會令你們的國民黨付出慘重代價的！蘇維埃聯盟的威嚴和榮譽是不容侵犯的！我要求你為你的言辭向蘇維埃聯盟鄭重道歉，否則蘇維埃聯盟保留追究的權利，由此產生的一切後果均將由你們國民黨承擔！」

廖仲愷神色木然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只是獃獃聽著。這心思早就不知道飛到哪兒去了。國民黨左派其實是一個介於國民黨和共產黨之間的中左派別，他們的基礎多半是一些有著左傾思想的國民黨員，只不過……是有左傾思想而已！如果拿出保衛蘇聯的牌子，就等於要逼這些人在民族主義和國際主義之間做出選擇。結果自然是不言而喻的，選擇民族主義的，不是加入國民黨右和圖書派就是去和青年黨混，選擇了國際主義的當然就成了真正的共產黨人了。這樣他廖仲愷還剩下些什麼？他們國民黨左派又剩下些什麼呢？

宣俠父一臉正色地站著廖仲愷跟前，滔滔不絕地和他講著黨的政策，勸說他能加入保衛蘇聯的陣營。雖然……他本人對這個口號也很不以為然，不過作為一名忠誠的共產黨人兼……國民黨左派，他對黨的命令自然是要無條件服從的。

……

這兩人正是歷史上中共的兩位大神，毛澤東和周恩來。周恩來現在兼任在紅二方面軍總政委，這個大同城正是他的「地盤」，而毛澤東則是從晉西呂梁山剛剛趕來這裏開會的。

「潤之你是說讓國民黨和我們一起保衛蘇聯？」周恩來容色有些猶豫，如果是別的什麼事情，三大政策還可以拿出來說一說的。可如果套到這次的事情上面，孫中山能答應？這所謂的總理三大政策到底算不算數不還是他一句話嗎？如果拿這件事去逼迫國民黨，搞不好就是兩黨決裂……1924年的時候因為李大釗向北洋政府請願，要求承認蒙古的事兒，就差一點弄到破裂。如今國民黨坐擁了半壁江山，最近又好像和德國人達成了什麼發展重工業的協議，這翅膀可是已經像鋼板一樣硬的。

「噓，小聲點。人家蘇大帥的名諱那是你我這樣的人能叫的？咱們要尊稱人家一聲：蘇維帥！或者叫維帥，這樣顯得親切一點……」

宣俠父的心裏面咯噔一下，踱了下腳，一屁股就坐到了身後的沙發裏面。國民黨居然要將一個整編師派去東北！去那兒幹什麼？肯定不是去保衛蘇聯的，實際上蘇聯也不需要保衛，因為沒有人準備去進攻他們。需要保衛的恰恰是中國！而國民黨十八師好像就是去干這事兒的。只是……這實際上是在保衛反動的奉系中央啊！這個道理國民黨怎麼就想不明白呢？

「……那麼說，是奉軍的張大帥要進攻老毛子啦！嗨！早就該這麼幹了，那老毛子實在太壞了……」

鄧演達將電報稿輕輕擺放在廖仲愷面前，苦笑道：「寧夏會給青年軍接防……而且十八師的部分士兵和武器彈藥也都給他們。十八師是徒手到許昌，然後再補充一批由國軍各師抽調而來的精銳和最新式的武器！這支部隊恐怕是要開到東北去的！」

他對這份工作想的挺簡單的。咱們出三千萬買中東路，而和-圖-書且民國十三年的時候兩國還達成過協議，規定中國是可以出資贖回鐵路的。現在……應該沒有什麼問題了吧？

廖仲愷臉色鐵青，蹙著眉毛，苦苦思索著，過來半晌才猶豫著開口道：「劍魂，你們中共能不能勸一下蘇聯，就同意由國民政府出資贖回中東路吧！這個……在《中俄解決懸案大綱協定》裏面不是早就說好了的嗎？為什麼就不能履行一下呢？」

聽了對方的話，汪精衛愣了又愣，好不容易反應過來，馬上就從陳公博手裡面接過那個《中俄解決懸案大綱協定》的副本，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才又蹙著眉，彬彬有禮地提出：「大使先生，我剛才又看了一遍這份協定，其中的第九條第二項就規定了『蘇聯政府允諾，中國以中國資本贖回中東鐵路及該路所屬一切財產；並允諾，將該路一切股票、債票移歸中國。』白紙黑字清清楚楚，以蘇聯這樣偉大的負責任的大國，不應該會出爾反爾吧？」

「你的消息早就過時啦！我們都知道了。對了，你知道這紅軍裏面的大帥叫什麼嗎？告訴你，人家姓蘇名諱是上維下埃。他老人家成立的政府就叫做蘇維埃政府。」

「廖公，帝國主義和反動派已經聯合起來要向蘇聯發動戰爭啦！現在正是我們這些左派國民黨人，總理真正的擁護者，挺身而出，高舉三大政策的旗幟，和中共站在一起，共同捍衛蘇聯的時候！您就不要再猶豫了。」

戰事已過，激戰過後，大同城牆一片殘破的景象，城頭壕溝，滿滿都是黑紫的血色。城裡面的情況倒還好，當日紅軍破城以後，防守的晉軍便毫無鬥志紛紛繳械了，因此也沒有什麼巷戰。

汪精衛就帶著陳公博，周佛海等人入住了北京東交民巷裡面的六國飯店。一到六國飯店先和奉系方面的楊宇霆、曾琦等人見面，提出了由國民政府出資贖回鐵路，然後……由奉系和國民政府交通部共同經營的問題。奉系方面倒是非常爽快就答應了下來，並且表示，就是由國民政府單獨經營也沒有問題！

山西大同。

「那麼說來……維帥他老人家也是毛子嗎？」

公元一九二七年一月五日。

周恩來聞言一怔，說實話，在權力鬥爭這方面，他還真不如毛澤東敏感，壓根也沒有想到這一層。他轉過頭望著毛澤東，半晌才道：「潤之，你的意思是說王明和胡巽要利用這件事情向我們逼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