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周恩來隨便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兩撇濃眉一擰，苦笑一聲：「事情不太好辦呢，他們眼下財大氣粗，直接砸出兩億法幣來搞山東土改。呵呵，這是花錢買人心呢！花的還是日本人的錢。這招高明啊！」

「這件事……你想交給土地改革委員會來做？」蔣介石的臉色突然又陰沉了幾分。

馮玉祥臉色微變，顯然對這個提議沒有絲毫心理準備。他望了一下周恩來、陳炯明、張作相，緩緩問道：「這個……也是中共中央、段芝老和雨帥的意思嗎？」

聽了老蔣的話兒，羅耀國臉上頓時就是胸有成竹的微笑：「介公，山東自然是咱們的囊中之物，不管馮煥章能不能守住濟南都不會改變的！」

……

「嗯。」羅耀國點點頭，笑道：「山東平地少山地多，土改所需的代價遠遠低於河南，我估摸著花費一億多到兩億法幣就足夠了。這回大總統不是撥了三個億給土地改革委員會嗎？咱們正好幫著花掉一點收買一下人心。」

陳炯明附和道：「芝老也是這個意思，他希望煥章將軍能去濟南主持抗日大局，而我們致公黨也情願從旁協助。」

周恩來點點頭，笑道：「那是自然的，這一次抗日同盟軍的主力是你們國民聯軍嘛！你馮煥章不出來領導，還有誰能來領導呢？」

「讓鄧擇生和蔣憬然（蔣光鼐）去吧，他們是左派，幹這種事情應該比較有經驗。」羅耀國微微一笑，說出了心中早已經準備好的人選。

張作相也點頭道：「雨帥也是這個意見，這一次我們奉軍要守衛的地盤太大，因此抽不出太多的兵力。只有張效坤（張宗昌）的第一軍會南下山東，雨帥已經命令他服從煥章兄的命令，一切就由如是雨帥親臨一般。」

周恩來含笑點頭：「有煥章將軍來領導山東抗日，咱們中國一定能打敗日本帝國主義，真正在世界上站起來的！現在就讓我們四方共同發表通電，宣布成立中國抗日同盟軍吧！」

羅耀國沉沉一笑，搖搖頭道：「濟南只是山東的省城，山東一省得失絕不是只看省城的。山東的大部分地區可都是農村啊！只要我們趁著這次日本人入侵山東，將山東農村控制在手裡面，來個農村包圍城市。馮煥章拿著一個濟南又能有什麼作為呢？到時候咱們只要斷了他的糧餉供應，也不讓山東農村和其它城市繳稅給他和_圖_書們，他的十幾萬大軍可又要啃窩窩頭了！」

「煥章將軍，抗日同盟軍是中國各派力量一起組織的為民族為國家而戰的軍隊。因此不存在歸在誰旗下的問題，更加不會歸在國民黨旗下。」周恩來緩緩站了起來，認真地看著馮玉祥：

羅耀國端端正正坐在老蔣對面，臉上帶著一絲謙恭的微笑。他現在的官兒升得人人側目，儼然已經是國民黨內最核心的人物。可是為人處事卻越發謙恭了，見了誰都是一副笑臉兒，看見黨內的前輩則是一口一個「某公」，生怕讓人覺得他是小人得志。呃，沒辦法，在國民黨這樣一個人人已「君子」自居的地方，小人可是最令人厭惡的物種……

北京、天津、奉天等北方大城市的街頭也很快出現了由左派團體或是地方勢力派所組織的群眾遊行、募捐。各種各樣的人物都開始奔走，為各自的集團在這次突如其來的變局中爭取更多的利益。不過在國民黨右派高壓統治下的南國，反應卻相對冷淡了許多。國民黨和國民政府發言人只是不痛不癢的用了「關注事態發展」和「希望不要辜負山東人民的期望」等語句。似乎對於中國抗日同盟軍「奪取」了山東抗戰領導權根本就毫不在乎。

可是不還有小半的好下場的可能嗎？抗日可是代表著民族大義的，如果這次抗日同盟軍能打敗日軍，哪怕是打個平手。他馮玉祥可就是民族英雄了，和羅耀國、王仲義一樣，到時候誰都不敢拿捏他了！就算他趁機將山東據為己有也沒有人敢說個不字……

……

蔣介石一怔：「你的意思是聽憑日本人奪下濟南消滅馮玉祥，然後咱們再……」

「恩來，你來得正好。」毛澤東看見周恩來走進窯洞，趕忙招呼道：「這次國民黨這隻老虎好像要學咱們貓兒上樹的本事了，你說說看咱們應該如何應對呢？」

蔣介石擰著眉毛，似乎是在苦苦計較著得失，過了半晌，才輕輕嘆息了一聲：「輔文，你呀，簡簡單單的事情非要弄得這麼複雜幹什麼。唉……也罷，就這樣吧。噢，對了，由誰去負這個總責你想好了嗎？」

軍事委員會委員長辦公室裏面，兩位正副委員長正相對而坐。討論……呃，或者是羅耀國在苦口婆心勸開導處於暴走狀態的老蔣。

「煥帥，我們在來西安的飛機上已經商量過了。和-圖-書」劉伯堅率先開口：「這一次的山東抗戰很有可能是中國革命的關鍵點。如果山東不能留在民主力量手中，中國革命很有可能會陷入低潮。而要打敗日本帝國主義和國民黨反動派的唯一辦法就是各派力量聯合起來，組建抗日同盟軍。我們希望煥帥您能夠出來領導這支軍隊。」

蔣介石微微一皺眉，心裏面盤算了一番：「輔文，我怎麼聽著像是咱們國民黨花錢『買』下山東呢？」

周恩來剛剛回到延安王家嶺的中共中央駐地，就聽到了國民黨打算用錢「買」下山東的消息。讓他有點哭笑不得的是，這個國民黨的主意聽上去怎麼那麼耳熟呢？又是「土地改革」又是「農村包圍城市」。這些話不都是毛澤東同志天天掛在嘴邊的嗎？眼下中共中央都沒有想好是應該「農村包圍城市」還是「城市包圍農村」，他們國民黨倒是搶先了……真是實在太反動了！

「介公息怒。」羅耀國微笑著點點頭：「這一次馮煥章上了中共的船，最後肯定是不會有好下場的。只是眼下……咱們不需要當這個惡人。」

國民聯軍總司令部就設在這裏，這兩日國民聯軍已經接到了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的命令，各部陸續開拔東進去了。這個總司令部裏面也正準備挪窩，院子內外。各級參謀們進進出出，腳步略顯匆忙。院子裏面，已經有大股大股的黑煙升起，一份份和各黨各派往來的文書電搞都開始焚燒。站崗的國民軍士兵雖然動也不敢動地站得筆直，但偶爾目光交匯，都是不安的神色。

馮玉祥靜靜瞧著周恩來，似乎是在分辨周恩來說的事情到底有多少可行性。最後還是淡淡一笑，有些猶豫地點點頭：「咱們國民聯軍眼下也已經是窮途末路了，拼一下或許是條生路，不拼早晚也是被國民黨吞併。」

蔣介石愣了又愣：「這個……農村包圍城市要怎麼個包圍法？那些農民又憑什麼擁護咱們呢？」

蔣介石冷笑兩聲：「你羅輔文倒是心胸寬闊嘛，就不怕他們把山東變成左派的根據地？」

「土地！」羅耀國眼睛里閃過一絲精光：「控制農村的關鍵是掌握農民的民心，而掌握民心的關鍵就是土地！等到日本人一打過來，段祺瑞委任的各縣官員肯定是逃之夭夭，就是不逃咱們也趕走他們。到時候咱們就把軍隊和幹部派過去搶和_圖_書地盤，搶下地盤馬上宣布要『土地改革』，地主則可以拿到相應的法幣和公債作為補償。並且農民可以不再上繳民國十七年的地租和稅賦……這樣山東地面上的人心可就立馬歸屬咱們了！咱們有了人心，還怕搶不到地盤嗎？」

一個衛隊軍官大步走到馮玉祥面前，行了個軍禮：「總司令，中共的周先生和劉先生已經到了。」

蔣介石滿意地點點頭：「這樣的安排應該是萬無一失了，那咱們這就去磨山官邸向大總統彙報吧。」

「如果我們的軍隊在敵後和國民黨的軍隊發生磨擦……」毛澤東此時突然又發現了一個嚴峻的問題。他臉色凝重地望了周恩來一眼：「恩來，你說是不是存在這種可能性呢？」

西安，華清池。

本來中共的計劃也不過是先「減租減息」，等戰爭結束以後再分田地斗地主的……可是人家一上來直接就宣布要分地，這人心還不一下子就被爭取過去了嗎？可如果中共也直接上土改的大餐，他們可拿不出錢來補償地主，而且還要抄地主的家！這勢必遭到地主階級的拚死反抗，那樣一來成了內戰了，日本人還抗不抗啦？

「敵後……磨擦？」周恩來一擰濃眉深深吸了口氣：「值此民族危亡之際，他們如果敢在敵後和我們開戰，全國的輿論和各派人士一定都會支持我們的！所以我認為，這種可能性並不大。不過……等到戰爭結束以後就很難說了。」

寒暄了幾句場面話，馮玉祥便將他們請進了司令部的客廳裏面。馮玉祥處處標榜節儉，他的司令部客廳之內的陳設非常簡單，不過是靠牆擺了一圈椅子和一些茶几。幾個人隨便找了把椅子落座，也不分什麼賓主了。

聽了周恩來的評論，窯洞裏面開會的政治局委員們紛紛搖頭嘆息。本來計劃得好好的，趁著日本入侵，國土淪喪的機會，把紅軍開到敵後去建立政權。可眼下來了個搶生意的……而且人家還是財大氣粗的主，直接鈔票開路來玩「收購」。兩者一比較，中共似乎也沒有什麼優勢了。

不過誰都能猜到，在這平靜表象的後面，肯定是一片喊打！

羅耀國一臉兒恭謹地笑了笑，掰著手指頭給老蔣算起賬來了：「當然不會完全交給土改委員會了。山東可是『戰區』，土改委員會的文職人員怎麼控制得了？我的想法是山東一百余縣，黃河以北htｔｐs://m.hetｕｂｏｏk•ｃom.coｍ咱們不要，黃河以南有七十四縣。扣除濟南周圍，一縣一營最多需要六十幾個營的保安部隊。這些部隊就從安徽、江蘇兩省抽調，然後每個營再配屬上中央黨務調查局和軍事情報局的人員、土地改革委員會的幹部、憲兵司令部的憲兵，一起派進各縣去建立政權，宣布咱們的政策。同時再收編地方武裝和皖系的散兵游勇擴大抗日武裝……這樣最多兩三個月，山東的大部分地盤就都歸了咱們了。」

羅耀國點了點頭，笑道：「這倒是職部一時疏忽了，幸虧介公及時提醒。要不然封子冰先生和吳子良也去吧，有他們在一旁看著，鄧擇生他們是不可能建立起勢力來的。事情結束之後，咱們再……」

蔣介石這會兒臉色陰沉，看上去有點怕人：「輔文，你看看這算怎麼回事？這個馮煥章實在是無法無天，以為舉著塊抗日的牌子咱們不敢拿捏他了！居然……居然還要指揮我們派進山東的軍隊！真是實在太無恥了！這一次絕對不能放過他！」

蔣介石臉上肌肉一松，換了個沉思的神色，輕聲自言自語道：「可是山東呢？這一次可是我們把山東納入治下的最佳時機。只要日本人趕跑了段祺瑞，我們再趕跑日本人，這山東名正言順就是我黨的地盤了。這樣……可就有十五省半的地盤了，過了半啦！如果馮煥章守住了濟南，他可就是民族英雄了，咱們再要拿捏山東可就……」

聽到馮玉祥不會有好下場，老蔣的臉色微微好看了一點兒，微微點了點頭。羅耀國的話卻還在不僅不慢地繼續：「……現下正是日本入侵，民族危亡的關鍵時刻，一切都要以民族大義為重。咱們是決不能違逆了大義，而且也沒有必要做這樣的事情。現在，馮煥章不是要去抗日嗎？就讓他去好了，我們何必攔著他，讓他保存實力呢？」

陸軍部和國民黨似乎都不會喜歡馮玉祥，陸軍部部長吳佩孚可是恨馮玉祥入骨的。就算是看在民族大義上面暫時不找他的麻煩，也肯定不會力挺他，這一會他的代表就沒有來西安。而國民黨現在可是馮玉祥的衣食父母……現在馮玉祥又整出一個抗日同盟軍來，人家還能給發餉嗎？這事兒吧，怎麼看都像是一出頭鳥，多半是沒有好下場的。

中國抗日同盟軍宣告成立的消息，在第一時間就傳遍了中國的各個角落。在第二和-圖-書天一早，南北各地的報紙上就在頭版用加粗加寬的大字標題刊登了這條「喜訊」。甚至還有親左派的報館派出報童，沿街奉送報紙！

馮玉祥的臉上閃過一絲驚喜，不過隨即又被凝重所替代，他搖了搖頭：「在你們的計劃中，咱們這支抗日同盟軍到底應該是歸在誰的旗下呢？是北京政府陸軍部？還是國民黨？」

啪的一聲，蔣委員長又一次雷霆之怒拍了桌子。蔣介石最近的脾氣好像見漲，對中共似乎也有些厭惡了。已經不止一次在軍委會的會議上喊打喊殺。用他的話來說，眼下趁著大總統聲望日重，國民黨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武力解決中共！來個一了百了，省得把麻煩留到以後……這話兒背後的意思就是，趁著孫中山還健在，不如消滅了中共這個潛在的威脅，以後這天下不就是咱們五大佬說了算嗎？真是實在太反動了！

馮玉祥臉上神色不動，輕輕地道：「請他們進來吧。」

「他們不會嗎？」毛澤東吸了口煙，冷冷一笑：「這些國民黨右派可就是為了搶地盤而來的！而搶地盤可不就是要用武力的嗎？到時候恐怕皖系地方政府不管是不是撤退，他們都會毫不猶豫將地盤搶走的吧？」

馮玉祥仍然是一身樸素的士兵軍裝，背著手站在廊前看他的司令部參謀們燒東西。臉色有些鐵青，兩撇濃眉也緊緊鎖著。國民黨這次真是有點無恥了，居然藉著抗日的名義將他的國民聯軍悉數調出陝西，然後派嫡系軍隊接管！這是赤|裸裸的吞併地盤啊！而他卻還要裝出一副恭謹服從的模樣，生怕一個不對頭，自己連軍隊都沒有了！那可真就是什麼都完了……

進來的不僅是周恩來、劉伯堅，還有致公黨領袖陳炯明和奉系老將張作相。陳炯明和張作相的神情很是凝重，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實在是出乎他們的意料。如果國民黨最後得到山東的話，他們的勢力可就更加難以遏制了。

「恰恰相反，我們在組成抗日同盟軍后還會向國民黨和青年黨發出號召，要求他們也派軍隊參加抗戰。而且還要在抗日同盟軍總司令部的指揮下，參加這次全民族的聖戰！至於抗日同盟軍的武器裝備和軍餉，煥章將軍根本不用擔心，到時候我們各黨各派和民主人士、民族資本家、各界愛國人士都會有錢出錢，有力出力的。我相信就算是國民黨也不敢逆流而動，停了軍餉供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