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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精衛瞥了妻子一眼，又轉過頭衝著芳澤微笑點頭：「大總統自然是希望兩國可以世代友好的，只是……」

周恩來也衝著羅耀國笑了笑：「這也正是我黨一貫的想法，不過這一次我黨在濟南城損失不小……就算能突圍出來只怕也沒有多少裝備和人員了，不知道你們能不能給補充一下？也不要寒了抗日軍隊的心。」

公元一九二八年三月三十一日夜。

曾琦一開口就沒有給張少爺留面子，看張學良低下頭一副喪氣的樣子，他也沉沉一嘆：「眼下咱們中國重工業已經不比日本弱多少了，人力、資源、土地、財力也都不比他們弱，就是軍隊……也未必不是他們的對手。可為什麼這一戰還是個敗局呢？還不是因為不團結……人家日本是鐵板一塊，勁兒往一處使。而咱們呢？就是互相算計，互相扯後腿，心裏面只有自己的那點小算盤，何曾有過國家？依我看，咱們這回比起甲午那年只怕也強不了太多了。」

只是三個人眼下卻只是在那裡悠閑地喝著咖啡，倒不是無話可說，而是一時真不知道怎麼開口。中共的三萬紅軍差不多是被羅耀國忽悠進濟南去守城的，不過他也沒想到濟南城裡面的十五萬大軍居然崩潰的那麼快。日本人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迂迴就把十幾萬大軍逼進了絕境。對此羅耀國也只有無言相對了。

這種有點尷尬的場面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聽見羅耀國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語氣略微凝重地問道：「恩來兄，濟南城還能守幾天？」

羅耀國嘆了口氣，站起身走到一旁的桌子上拿來一份濟南周圍的軍用地圖，攤了開來。這份地圖上已經密密麻麻標滿了部隊番號和各種顏色的箭頭。他指了下圖上面的泰安：「我們三個師所有的工兵今天中午就到了那裡，正在搶修一個簡易機場，估計到明天早上就能投入使用。到時候會有一個航空轟炸團和一個驅逐機大隊，一共一百二十四架A-1輕型俯衝轟炸機和四十架F-1驅逐機進駐那裡。明天濟南守軍突圍的時候，這些飛機將會為你們提供空中支援。」

汪精衛一臉兒儒雅的微笑，一邊聽一邊頻頻點頭：「我們大總統也希望可以和貴國友好，我們黨內也有很多同志是想和貴國友好相處的。只是貴國也不能讓我們太難堪了，要不然那些軍方的少壯派可……」說到這裏ｗｗｗ.heｔｕbook.ｃｏｍ•cｏm，汪精衛只是輕輕搖頭。

羅耀國微微一笑：「我們兩黨只要同心協力，把日本人趕出中國去絕對是指日可待的。」

看到場面有些尷尬，汪夫人陳璧君忙笑著打圓場：「咱們這些政治家自然不能和那幫武夫一樣目光短淺。中日兩國和則兩利，戰則兩敗，這是明擺著的事情。我們還是趕緊商量出一個價碼來吧，只要貴國要價不是太高，我們能交待得過去……大總統也有個台階下就可以了。」

張學良剛才議論得最大聲，好像恨不得立馬就帶上奉系精銳去給馮玉祥解圍一般。不過聽到曾琦的問題卻也是一愣，灰溜溜地底下腦袋，一言不發了。說實話，要是有這檔子好事給奉軍，他老子張作霖也保管見死不救！

「對，對。濟南內城我知道的，那可是鐵打銅鑄一般的堅城，都是石砌的城牆。日本人要想啃下來，沒有個三五日怕是不成的，到時候國民黨的援兵也就該到了。」

「那是自然的。」羅耀國輕輕吁了口氣，笑道：「明天一早我們的三個步兵師就會對日軍發起猛攻，至少能牽制他們兩個師團，你們到時候就向西或是西北方向突圍，最好能渡過黃河。然後拆掉津浦線鐵路，切斷從天津到濟南的全部陸上交通。」

「空中支援？」周恩來眉毛一揚，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好吧，我會通知濟南方面的，只是希望你們到時候能盡最大的努力來支援我們。而且……這種支援不應該局限在空中吧？」

……

就在鐵獅子衚衕裏面的諸公相對無言的同時，北京東交民巷日本公使館的餐廳裏面可是觥籌交錯，正是賓主盡歡的時候兒。滿滿一桌子佳肴，水陸八珍並集，還是純正的粵菜。可見日本公使芳澤謙吉對汪精衛、陳璧君夫婦的到訪是用了心來招待的。

芳澤謙吉似乎從陳璧君的話語中捕捉到了什麼信息，臉上閃過一絲驚喜：「那麼說來孫大總統也不希望兩國生靈塗炭了？」

「……十五大軍吶！還有二百多門大炮，八十幾架飛機。這樣的軍容比起去年的中東路之戰可強多了，怎麼還不到一日就……這馮煥章也太無用了吧？」

周恩來倒吸一口涼氣，緩緩坐了下來，兩撇濃密的眉毛已經擰成了一團。眼下濟南內城已經被日軍包圍了！裏面的十萬軍隊除了不足wｗｗ•ｈeｔｕbｏok.coｍ.cｏｍ兩萬的紅軍，其他都已經被恐懼和悲觀的氣氛所籠罩，根本不剩下多少戰鬥意志了。而武器裝備的損失則更加嚴重，大約有一半人是完全徒手的，火炮算上民十六式70mm步兵炮也只有不到五十門了，彈藥則不足一個基數。這樣的部隊多守幾天堅城都危險，要突圍只怕是自尋死路吧？

周恩來、宣俠父兩人就更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要譴責國民黨反動派消極抗戰見死不救嗎？之前人家倒是想來的，可馮玉祥和段祺瑞不讓啊……而濟南那裡一告急，羅耀國二話沒有就派了李宗仁指揮三個師上了火車，這會兒已經到了泰安，離濟南城還有五十多公里，這個反應不能說慢了。可是對於岌岌可危的濟南城來說，還是太過於遲緩了。而且剩下的五十多公里都是山路，日軍也必然會分兵阻援。以這些矮東洋的戰鬥力，阻擋李宗仁三五天還是能做到的，可是濟南那裡還捱得了三五天嗎？

羅耀國嘆了口氣，情緒似乎有些低落：「日本的大阪第四師團和姬路第十師團是二十九號、三十號兩天陸續在青島港上岸的。而膠濟線鐵路現在可以通行到臨淄，這會兒他們恐怕已經到了臨淄縣火車站了吧？臨淄距離濟南大約九十公里，明天晚上應該就能投入戰場了。所以……濟南守軍必須在明天早上突圍，要不然肯定全軍覆沒！」

「哼，一個倒戈將軍，他有什麼本事？憑什麼指揮這樣的大軍？還不是中共在捧他的場。」

「呵呵……哪兒有那麼便宜的事兒？」一旁的吳佩孚冷笑兩聲，掃了薩鎮冰一眼，搖了搖頭又嘆道：「眼下濟南城還在打著，日本人自然不能漫天要價……要不然國民黨還不急眼了去和他們拼？到時候來個裡應外合，這一戰的勝負還是兩說。日本人現在一定在打各個擊破的如意算盤，先滅了濟南城裡的十幾萬軍隊，然後再提高價碼和國民黨談判，國民黨能答應他們就退兵，不答應……可就是日本人憑險據守了！他們佔了地利，國民黨沒有幾倍的力量是打不下來的。」

北京。

芳澤謙吉輕輕吁了口氣，笑了笑：「那就好辦。帝國的要求其實並不高，只是希望貴國賠償濟南慘案中日本的損失，有兩千萬銀元就可以了。而且帝國還可以將青島和膠濟鐵路交還給貴黨，這個條件想必不能說不優m.ｈｅtｕｂooｋ.ｃｏm•cｏm惠了吧？」

「你的意思是……」周恩來看著地圖上面的濟南，突然想到了什麼。日軍的算盤似乎是拿下濟南，截斷中國南北交通大動脈，然後迫使國民黨軍北上決戰或者是同日本談判。可是這個濟南卻不是個沿海城市，如果十幾萬日軍開進去，後勤補給只有依賴津浦路（靠奉系當然是不敢切斷日軍的後勤的）或是膠濟鐵路。如果這兩天鐵路全部被破壞的話……也不說餓飯了，十幾萬大軍打起來的彈藥消耗量可是個天文數字，如果彈藥不能及時補給上了，那還不是個全軍覆沒？

馮玉祥和國民聯軍的無能真是把紅軍給害苦了，整整八萬大軍，除了在茂陵山像模像樣抵抗了一陣子。其它地方除了崩潰還是崩潰，幾乎是靠了紅二軍團的奮戰才勉強維持了一夜。結果還是這些軍閥部隊在千佛山一觸即潰，弄得全線動搖，連本來可以指望一下的空中優勢也因為機場陷落而化為泡影。

想到這裏，周恩來忍不住在心裏面狠狠埋怨了一番馮玉祥，又看了一眼坐在對面臉色平靜的羅耀國。

徐州花園飯店，國民黨山東方面軍總司令部內。心急火燎在濟南的簡易飛機場陷落之前乘上飛機趕到徐州的周恩來和宣俠父，終於見到了濟南城裡面十來萬抗日同盟軍的唯一「救星」羅耀國。幾個人在一間懸挂著大幅軍事地圖的會客廳裏面分賓主坐下，幾杯熱氣騰騰的香濃咖啡已經被娜塔麗送了上來。

一旁的宣俠父猛一拍桌子大聲嚷道：「濟南城裡的部隊已經苦戰了一整天，武器彈藥也消耗殆盡，哪兒還有力量突圍？你們難道就什麼都不做？眼睜睜看著抗日的隊伍全軍覆沒嗎？」

這個沒什麼好說的。眼下中國就是這個國情，都要消耗別人的實力保存自己。恨不得把別人都消耗完了，只剩下自己……這一次馮玉祥會自告奮勇去濟南守城，還真是令人意想不到。不過考慮到國民黨已經將他調出陝西，眼見著就要投入到山東抗戰中去消耗了，他這樣做也就不奇怪了。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還不如轟轟烈烈拼了，沒準還有條活路呢？

聽到議論的聲音，曾琦放下手中的茶碗，慢慢抬起頭來：「你們指望國民黨去救馮玉祥和共產黨？呵呵，你們還不知道吧？咱們的汪副總理這會兒已經去日本公使館裏面參加晚宴了。人家日本人www.hetubook.com.com要跟國民黨談判，把山東交給國民黨換取幾千萬的賠款，濟南內城裡的那些人只怕已經在國民黨的賬本上一筆勾銷了吧？漢卿將軍，如果這檔子好事落到你們奉軍頭上，你們怎麼做？」

「什麼！」周恩來猛一下就跳了起來，眼神發直地看著羅耀國大聲發問：「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兩個日本師團已經到了哪裡？」

「汪先生。」芳澤謙吉看到火候差不多了，一張笑臉兒湊到了汪精衛跟前，語氣誠懇：「這一次帝國出兵到山東純粹是為了護僑，那都是段祺瑞和盧永祥的過失，和貴黨是沒有一點關係的。而且帝國也不希望和貴黨為敵，這是濱口首相的意思，也是天皇陛下的好意。我們大日本帝國是真心想要和國民黨交朋友的，不過……我們也希望貴黨能給帝國一個台階下。」

「也不完全是。」羅耀國瞥了一眼仍然不失雍容氣度的周恩來，苦苦一笑：「我之前也沒有想到馮玉祥和段祺瑞的部隊原來那麼不經打，更沒有想到張宗昌會在這樣國難當頭的關鍵時刻落水當了漢奸。而且……我也沒有想到日軍會突然增兵兩個師團。」

「可是日本不是已經答應退兵……不就是賠個幾千萬嘛，反正國民黨在上海也宰了日本人一刀……不在乎這點兒錢吧？」

對羅耀國的怨氣卻在於，這個人的精明已經到了反動的地步！你從他那裡拿到一分好處，他準保會從你身上撈到十分利益。一開始幫著黨張羅地盤武裝，看似是挺積極要求進步的。結果卻利用北京大革命來忽悠英美法，撈到了海關，收回了部分租界，還借到了三億美金！後來又幫助黨在東北發動起義，好像是要改過自新了。結果弄出一個紅三方面軍二路軍，還利用他們奪取了蒙古！而這一回又用三十四個縣地盤把三萬紅軍擠兌進了濟南守城，現在看起來要全軍覆沒了。哦，還有陝北能源，包頭鋼鐵軍工聯合企業，這些似乎都是羅耀國的「好意」，只是這背後的動機……

軍方少壯派！這話兒聽著怎麼像是在說日本啊？芳澤謙吉微微一蹙眉，也搖了搖頭，嘆息道：「看起來我們現在遇到的都是同一個問題，就是我們都想要友好相處，可是又要安撫內部的激進派吧？」

……

鐵獅子衚衕一號陸軍部的會議室，幾個各派在北京的頭面人物，正拿著電報噓溜溜吸著涼氣。大家的臉色都是一hetｕｂｏoｋ•cｏm.com陣青一陣白，你瞧瞧我，我瞧瞧你。

說話的是指揮不了一條軍艦的海軍部長薩鎮冰，海軍部陸軍部都在鐵獅子衚衕一號裏面辦公。這大半年以來，他和陸軍部長吳佩孚兩人每天也就是下棋、喝茶、聊天打發日子，直到這回中日戰事起來，他們才忙碌了一些。不過幹得仍然不是指揮海軍陸軍的活兒，只是「聯絡、協調」各派而已。

國務總理曾琦坐在上首的座位上，手裡捧著一碗兒熱茶，頭也不抬地喝著。

底下幾個大官兒議論的聲音漸漸響了起來。

羅耀國沉著臉兒，沒有說話。周恩來冷冷一笑，又道：「我想這也是輔文兄的計劃吧？現在的局勢好像就是順著你的思路在發展吧？」

周恩來聞言一怔，細想下，覺得羅耀國說得不錯。如果這次山東抗戰最後能以中國的勝利告終，中共的確會所獲頗豐。首先，擴張了三十四個縣的地盤，還是在人口稠密的平原地區。其次，紅軍隊伍經過了血於火的實戰考驗，戰鬥力肯定會再上一個層次。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北中國在這一戰後肯定能擺脫不平等條約的壓迫，收回關稅等權益……那對中共眼下的「經濟建設」來說可是必不可少的。

這話一出，屋子裡面又是一片哀嘆、抽氣的聲音，此外就是沉默不語了。

羅耀國笑著搖搖頭：「這一戰貴黨雖然付出了不少代價，可是得到的也非常多。可以說每一份付出都已經有了足夠的回報，而且這個回報足以讓你們在今後幾年裡發展壯大起來。我說的對嗎？」

周恩來的臉上閃過一絲憂慮，他深深吸了口氣：「馮煥章將軍希望援兵可以在三天內打到濟南城下。這對你們來說不是很困難吧？日軍畢竟只有三個師團，而且他們還要分出至少一半兵力圍攻濟南。如果我們雙方可以同心協力，來個裡應外合，在濟南城下打敗日軍還是有可能的。」

「大傢伙兒也別太灰心了，這不是還沒有完全失敗嗎？馮煥章的電報上不是說已經收攏部隊退到濟南內城去死守了嗎？」

汪精衛苦笑著點點頭，眼下國民黨軍隊已經完成「去軍閥化」了，可是又遇上了「憤青化」的難題。特別是一票黃埔軍校出來的少壯派校官，眼下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有力氣沒處使，天天盼打仗！好不容易這回日本人送上門來了，他們哪裡肯輕易收場？眼下據說連蔣介石也拿他的這幫學生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