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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世炎低聲道：「張國燾同志發來密電，狀告馮玉祥作戰不利，有保存實力之嫌……建議以徐向前同志代替馮玉祥指揮第三集團軍。而鄧演達同志的電報則稱第三集團軍連日奮戰已經精疲力竭，希望休整數日，同時再調中央直屬炮兵師去忻口助戰。」

周恩來低聲自語道：「中央直屬炮兵師……」這支部隊可是中共的心尖尖，擁有三個重炮團共72門152mm榴彈炮，全都是蘇聯「援助」（要給錢的）的，眼下正部署在南線防禦國民黨軍。他沉思了片刻，抬起頭目光炯炯地看著趙世炎：「你去告訴張國燾，一定要注意團結舊軍官，特別是馮玉祥同志！撤換他的建議以後不要再提了。此外讓徐向前同志帶上一個重炮團去增援第三集團軍，同時出任第三路軍副總指揮。至於休整……就休整到重炮團到達為止吧。不過在這段時間里，第三集團軍要抽調精幹部隊幫助山西地方政權剿匪。」

山西五台縣東部群山之中。

羅耀國冷冷一笑：「讓他們去搞！搞點小動作給中共找點麻煩也好。不過咱們一定要守住底線，全面戰爭絕對不能爆發！你們要記住，我們現在僅僅是勉強壓制住了南方十五省的社會矛盾而已……絕對沒有解決問題，更加沒有財力去解決北方的社會問題！」

「總理。」秘書長趙世炎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周恩來身後：「武漢那邊拒絕了我們的提議。」

羅耀國突然目光如電瞥了自己的這個把兄弟一眼，吳子良卻悠然自得地品著涼咖啡。

趙世炎快步離開之後，周恩來又靠在了沙發之上，遠遠望著牆壁上的地圖出了會兒神，突然嘆道：「他們已經有大半個中國了……可是為什麼遲遲不發動北伐呢？到底是在打什麼主意呢？」

「不要理他們。」羅耀國緩緩搖頭：「現在討論這個問題還太早，等到閻錫山真的頂不住再說。不過山西南部咱們也最好別直接管理，還是繼續交給閻錫山管理為好。」

北京，中南海西花廳。

其實他心中也是叫苦不迭，這六天以來，他可是每天都親臨前線督戰的。而且他也不是那種毫不知兵的秀才書生。這些大兵到底賣不賣命，他一眼就看出來了。只是他心中也有著強烈的建功立業的想法，也有著最強烈的成為主宰這個時代沉浮的英雄人物的理想。和-圖-書可是為什麼每一次都讓他碰到最扎手的敵人呢？25年在察哈爾遇上了穿著奉軍軍服的日本兵，26年又遇上王自省這個瘋子……到27年又是碰上中東路事件這種倒霉事兒，後來還出了一個王仲義！也算在他的賬上。現在居然又要敗在這群晉軍手中了！

此外一向消息靈通的中央特科，這回在閻錫山那裡似乎吃癟了。仗打到現在，晉軍的兵力部署情況，中共方面居然還是一無所知？

趙世炎打開手中的公文夾，眉毛微微擰起：「剛剛收到的戰報，今天第三集團軍發起了十四次猛攻，不過仍然沒有突破晉軍的防線。此外……」趙世炎似乎有些猶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室內一片沉默，半晌才是吳子良打破了寂靜：「三哥，這事兒主要是蔣委員長和楊秘書長在張羅。出資的是南洋財閥和江浙財團，還有從北面逃過來的北洋財團……不過是兩三千萬的款子。而且也不是針對咱們的，這錢主要是用來支持北方的反共力量，和咱們關係不大，犯不著為了這事兒去和蔣介石翻臉，不如就讓他們去鬧吧。」

趙世炎所說的提議指的是「平分山西」的建議，中共通過駐武漢的陝北能源公司總經理章乃器，以及北京的南北交流基金會主席毛人鳳兩個渠道將這個建議傳遞了過去，今天終於得到了對方的回復。

馮玉祥偷偷瞥了一眼臉色鐵青的張國燾，猶豫了半天，也沒開口，而是將目光投向了同樣面色陰鬱的參謀長鄧演達。鄧演達看到馮玉祥求援的眼神，放下手中的望遠鏡，輕輕嘆了口氣：「政委，這些晉軍看起來訓練有素，陣地又修得堅固，火力組織也不錯……而咱們苦戰多日，部隊已經疲憊不堪，補給也不足。您看是不是可以休整一下？再申請將中央直屬的炮兵師給調過來？」

方誌敏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粟裕則高高舉起右手，然後重重揮下。

這個時代，太行山系北端的五台山一帶還覆蓋著大片的密林，兩邊山頭，都鬱鬱蔥蔥的，一條山路，彎彎曲曲的從石咀寨下經過，轉向東北的直隸阜平縣方向。

「健生大哥，思華，五弟……這個『自由中國基金會』是怎麼會事兒？」

而在石咀寨對面的一個山坡上，大隊大隊中央軍官兵擁擠在一起，手中抱著上了刺刀hｅｔuｂoｏｋ.coｍ•ｃｏm的步槍坐在地上，互相緊張地看著。軍官們站在各自隊伍的前列，眺望著對面嚴陣以待的山寨。那裡就是他們今天要攻佔的匪窩。據估計，大概有幾百個土匪或者叫民團的壞蛋盤踞在那裡面，前幾天，這些壞蛋還趁著中共主力集中在正定縣的機會，溜進了中共轄區的直隸境內為非作歹……偷襲了阜平縣城，殺死了幾十個縣委幹部和赤衛隊戰士，還一把火燒了半個縣城，犯下了滔天罪孽！所以中央陸軍第四路軍第十一師的一個團受命來消滅他們。

「不行！」張國燾咬了咬牙，下定了決心：「我們疲憊不堪，敵人難道就輕鬆？我們補給不足，他們就什麼都充足沒有一點困難？現在正是關鍵的最後五分鐘，誰能挺過去，誰就能贏得最後的勝利！」

周恩來沒有動聲色，淡淡地問道：「忻口前線有什麼最新的戰報傳過來？」

羅耀國只是搖頭：「不行，不行……現在我們工作的重點還是『五年計劃』，一定要集中精力把重工業水平提升到世界二流列強的水準。只有這樣咱們才能在未來的世界大戰中大有斬獲！至於攘外安內什麼的……咱們就當南方十五省還有西北三省是一個國家得了。中共這個馬蜂窩千萬不能去捅，要不然沒有個三五年決定擺不平。而且蘇聯、日本一定不願意咱們完全統一，到時候保管插上一腳。這樣五年計劃就全完了……」

羅耀國嚯的一下站起來，目光炯炯地看著白崇禧和吳子良：「健生大哥，重樓弟，你們現在明白了嗎？我們要奪取的是整個東方世界的霸權，而不僅僅是中國！只有奪取了整個東方世界的霸權，我們才有足夠的資源和財富來解決中國國內尖銳的階級矛盾和社會問題！沒有這兩樣，中共還拿什麼來和我們鬥爭？實際上……世界上的其他列強也是用這種辦法來對付國內的社會主義者的。對付他們不能僅僅依靠軍事手段，那樣只會陷入越打越窮，越窮越革命的怪圈之中。」

「……到那時我們只要有一個二流列強的實力，就可以輕輕鬆鬆把它們都攫取到手！有了這幾百萬平方公里的富饒土地，我們國內的人口壓力馬上就可以緩解，有了那裡的資源和財富，我們的工業就不愁沒有市場和原料……所以，我們現在不能把時間、精力和財力浪和_圖_書費在同中共的內戰中而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他目光轉向安思華，這位「半洋人」怎麼說都是德意志帝國培養出來的陸軍精英，對稱霸世界當帝國主義什麼的自然是輕車熟路。他迎著羅耀國的目光，大聲附和道：「英國、法國 現在已經衰弱了，再也沒有維持世界霸權的力量了，同樣也不可能再繼續壓制德國了！在不久的將來，一個復興了的德國一定會將英法這兩個腐朽了的世界帝國從王座上拽下來。到時候法屬印度支那、英屬緬甸、英屬馬來亞、荷屬東印度等地。差不多四百萬平方公里的殖民地都將成為無主之地！」

山坡上立即就有約一個營的士兵在軍官的帶領下站起身，整隊下山。然後在石咀寨山腳下排出了進攻的散兵線，也沒有炮兵掩護就以便步走的速度開始衝鋒了，只是有四挺重機槍架在了進攻隊伍兩側，用側射火力掃射山寨的圍牆，掩護步兵發起進攻……

周恩來斜靠在沙發上面，眼皮沉沉的，不過卻咬著牙不讓自己睡著。自從忻口戰役開打，他就再也難以入睡了，特別是這兩日來，戰局似乎在滑向持久！第三集團軍十萬之眾居然苦戰六天還沒有突破忻口晉軍的任何一處主要陣地，此戰中晉軍防守的頑強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當然也出乎了蘇聯顧問們的預料。

石咀寨是一處依山而建的村寨，用太行山上隨處可見的大石塊壘砌了一圈矮矮的圍牆，一面青天白日滿地紅的「武漢版」中華民國國旗，在大太陽底下冷森森地迎風飄動著。山寨的所有入口都用石頭封堵住了，矮矮的圍牆上，伸出了上百支黑洞洞的槍口，全都對準了上山的道路。

方誌敏點點頭，輕輕嘆了一聲：「抓緊時間好好乾，打完這裏還有幾個土匪山寨等著咱們去料理呢。」

張國燾哼了一聲：「你們在戰前怎麼誇口來著？咱們革命軍隊的威名可算是毀在你們手上了！」

……

羅耀國坐在軍委會的辦公室裏面，撐著頭只是打量著一份剛剛收到的報告。桌子上面放著的一杯咖啡，早就沒有了熱氣兒。

不知道過了多久，方誌敏才放下望遠鏡，轉頭看著粟裕：「粟裕同志，你們團在天黑以前能拿下這個山寨嗎？」

眼下的第三、第四集團軍雖然已經不是紅軍的牌子，不過在組織體繫上仍然是那一套，政治委員是下最和*圖*書後決心的。所以張國燾下了決心，馮玉祥和鄧演達也只有不折不扣去執行了。

「嗯。」粟裕點點頭，笑道：「方政委放心好了，這些土匪沒有什麼戰鬥力，有多少我們就能滅多少！既鍛煉了隊伍，又能繳獲武器彈藥，一舉多得。」

新一輪的進攻很快就被組織起來了。

事實上，張國燾所說的話也不是完全外行，傅作義這會兒也是咬著牙在硬頂著。今天中央軍第三集團軍的進攻已經多達十三次！而且每一次都是嗷嗷叫著玩命沖，好像根本就不知道疲倦，也不害怕死亡一樣。閻錫山派過來的第十一旅眼下已經被他以營為單位補充到蔡家崗、靈山、南懷化、陽明堡等各處陣地上面去了。而此時，最後的預備隊晉軍第十二旅也已經被派了上來。如果第十二旅填進去之後，中央軍的進攻再不停歇，晉軍恐怕就要崩潰了……

白崇禧皺著眉頭，看來不也不太明白羅耀國的話兒：「輔文弟，攘外必先安內……這個總是不錯的吧？不管未來世界上有什麼利益，咱們總應該先把中國統一起來，然後再出去搶一把。這一點我倒是贊成蔣介石的看法，總參謀部裏面大多數人也是這個意見。而且現在中共在山西的進攻似乎也受了挫折。這兩天忻口一線已經暫時停了下來，中共的後方似乎也有點問題。晉北、太行山一帶有不少反共人士都紛紛組織武裝，抵抗中共的暴政。這個機會可是千載難逢……」

他站起身，走到牆邊掛著的五萬分之一的大地圖邊上，盯著正定的位置，沉著聲道：「命令第四路軍也開展剿匪工作，一定要在十五天內將這些危害地方的土匪偷偷消滅乾淨！決不能讓他們影響到接下去的山西之戰。」

「那中共提出的平分山西的提議呢？我們要不要響應？」白崇禧猶疑了一下，又問。

他心裏明白，眼下夾起尾巴在南方貓著的國民黨有足夠強大的力量，可以把中共從北京城裡趕出去！也能把張學良的東北搶到手。哪怕就算是日本、蘇聯干涉，他們也有七八成的勝算。到時候中共就只能依託陝北、綏遠、山西的山區和國民黨周旋了。可是眼下，他們卻捏著這樣一副好牌躲在一邊，說什麼都不肯下來玩一把。難道他們是嫌這副牌還不夠大？非得要有了五百萬噸鋼和戰列艦航空母艦再來玩？可中國這張牌桌上放得下那麼大的和-圖-書籌碼嗎？

馮玉祥、張國燾、鄧演達三位中共方面的主將也站在己方陣地後方的高地上，手裡舉著望遠鏡注視著硝煙瀰漫的戰場。親眼看著自己的部隊一次又一次地退了下來。帶隊發起進攻的虎將吉鴻昌也掛了彩，胡亂包紮了一下，就抄起一把大砍刀，嗷嗷叫著帶領部隊又發起了猛攻，看起來真是夠拚命了！再打不下來真不是官兵們的錯了。或許……該讓部隊喘口氣，休整一些時日，補充一下損失和武器彈藥了吧？

……

在出擊陣地後面的山頂，團長粟裕和親臨前敵督戰的師政治委員方誌敏同志並排站在一起。雕塑一般舉著望遠鏡向前望去。只是偶爾調整一下目鏡的倍數。此時兩人的眉毛都微微蹙著，臉色也有幾分凝重。似乎眼前不是一個由一群烏合之眾把守的小山寨，而是國民黨精銳部隊防守的要塞。

趙世炎用鋼筆在記事本上記錄下了周恩來口述的命令，剛想要轉身離去，周恩來略顯疲憊的聲音卻又響了起來：「讓在京的政治局委員們晚飯後都到西花廳來開會，討論下一步的工作。還有……在會議之前讓顧順章同志先到西花廳來，我有重要工作要交代。」

吳子良低聲道：「那蔣介石支持的『自由中國基金會』還有那些反共地方武裝呢？我們要不要……」

羅耀國冷冷道：「蔣介石的眼睛只是盯著國內……根本不知道我們現在已經是世界大舞台中的一個玩家了。」

更加令人感到意外的還有那些四處糾結武裝，反抗人民政權的地主武裝和土匪武裝！這些反革命分子現在也越鬧越凶，昨天甚至還襲擊了第三集團軍的補給線！雖然最後沒有得逞，被押送補給的官兵殺退。不過這終究不是一個好兆頭！種種跡象表明，這些地主武裝的背後，很可能就是國民黨右派中央！至少那些雜七雜八的破槍濫炮是從他們那裡弄來的……至於說是不是他們提供給閻錫山，然後再由閻錫山將這些武器轉交給土豪劣紳們，現在也不得而知。這個晉軍打仗雖然馬馬虎虎，可保密工作確實是第一流的，幾乎和中共不相上下了！

吳子良微笑不語。

民國十九年三月十一日。

粟裕半轉過身，行了個軍禮：「請首長放心，四十三團保證完成任務！」

「五弟，你真的這麼看？」

「怎麼啦？快說吧。」周恩來坐直了身子，剛才的睡意也已經無影無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