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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兒，日軍上下第一次有了身陷泥沼的感覺。眼下的抗聯和北京政府軍就那麼難纏，那個國民黨軍可是隨時隨地就要北上啊！國共兩黨最近可又開始談判了……

一句話發出，川島芳子他們幾個紛紛起立，使勁鼓掌！噼噼啪啪的倒也有幾分熱鬧勁兒……話說這些傢伙對溥儀的規矩也不太熟悉，不知道啥時候該鼓掌，啥時候不能鼓？反正就按照過去山呼萬歲的規矩來吧。

大廳內安靜了半晌，到了最後，還是鄭孝胥結結巴巴道：「萬歲爺同志，您可千萬要振作，只要您振作，咱們的事業就有希望了。」

遼寧，旅順。

「老師，您的意思是……」

「萬一作戰期間，北滿抗聯再一次從側背突入，該當如何？」

「漢卿，現在已經是十月底了，咱們東北的第一場雪只怕就是這兩天了吧？」

「萬歲爺同志，奴才有把握說服日本人。」川島芳子挺起了沒有多少料的小胸脯，一臉的正色：「去哈爾濱同王仲義談判的任務也叫給奴才去完成吧。」她幽幽瞥了一眼周圍的幾個老爺們，嘆道：「那王仲義向來也是自命英雄的，總不該欺負我一個弱質女流吧？幾位爺，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啊？」

菱刈隆哦了一聲：「多田君，你認為這件事有可能成功？」

溥儀垂下眼皮，小腦袋也垂得更低了，手指下意識的輕輕敲打著御座的扶手。過了半晌才輕輕嘆了一聲：「如果這事兒能成功當然是好的……就不知道日本同志能不能同意？就算日本人能同意，又該讓那位同志冒險去一趟哈爾濱呢？」說著他抬起頭看了看眼前幾個心腹。

多田駿冷笑：「卑職分析，這個抗聯的王仲義現在也一定想要和我們暫時保持和平，以贏得擴充實力的時間。所以這次談判成功開展的可能性很大，至於將其招撫，卑職不抱任何希望。」

「我軍如果出https://m.hetubook.com.com兵北滿同樣面臨集結于遼西的支那北京軍的牽制，實際上這種牽制更具威脅！」

郭松齡聞言一怔，那日他也參加了濟南聯合司令部裏面的談判，也親耳聽到了羅耀國和朱德瓜分東北三省敵後戰場的交易！作為東北軍的二號人物和張學良的頭號心腹，聽到這個話兒，自然是心如刀割。可眼下東北軍已經是江河日下了，根本沒有任何可能去和國民黨共產黨分庭抗禮。而且又夾在國民黨共產黨日本人之間，為今之計也只有在國民黨和共產黨之間找一個主子了。

「什麼！」張學良只覺眼前一黑，差一點就沒站住。轉過頭一臉驚慌地看著郭松齡：「老師，國民黨不是派了兩個師北上幫忙嗎？有他們在……大凌河防線還怕守不住？」

多田駿重重點頭：「卑職擔心。不過卑職更擔心支那的國共兩黨達成一致抗日的協定，如果關東軍不能在這之前將遼西方向的支那北京軍摧破，今後的戰局將更加難以預料！」

「閣下，北滿抗聯發展迅猛，且又擊敗過我皇軍勁旅，絕對是心腹大患！必須要優先予以剷除。」

「閣下，北京政府軍才是大患，最近吉林等地陸續有共產黨小股部隊活動，據查都是由遼西地方滲透而來。如果不及時奪取遼西，摧破支那北京軍主力，帝國在滿洲將難以安枕。」

溥儀臉色一沉，瞪了他們幾個一眼，這掌聲才算停下來。溥儀又苦著臉一聲嘆息：「沒想到這個抗聯也那麼厲害，你們說說看，咱們的這個東三省的龍旗還能打幾時？會不會……」

菱刈隆愣了愣：「那你就不擔心抗聯壯大以後難以收拾？」

溥儀的臉色又陰沉了幾分：「朕什麼時候不振作來著！倒是你們這些宗社黨的骨幹們一個個都不知道在幹些什麼？只知道爭功諉過，關鍵時候一點氣也不爭！好不和*圖*書容易有了五萬兵，一眨眼就沒有了一半……關內也不承認咱們，咱們自己也不能打，要是日本人也不要咱們了……」

川島芳子此時眼珠亂轉，好像又想到了什麼法子，上前兩步，行了個鞠躬禮：「萬歲爺同志，奴才想到一個辦法來安撫黑龍江的事情。這黑龍江的王仲義是從蒙古來的，聽說和內蒙的章嘉活佛還有一些兒蒙古王公們關係不錯，也相信喇嘛教。咱們是不是可以走這個關係，想法子和他們開展談判呢？」

郭松齡頓時搶了上來：「漢卿，這……」

本來大傢伙兒都挺高興的，就算是不想大清復辟，東三省的小朝廷總是有的，大不了向關內的國共兩黨都納貢稱臣。可誰也沒想到，人家根本就不認賬，已經派了大軍要來剿滅了！要不是日本在那裡擋著，只怕眼下哥幾個已經綁縛菜市口了。可是這個日本人看上去似乎也不怎麼靠得住，居然被那個抗聯這樣的雜牌軍給狠狠修理了一頓！這樣下去，這後果只怕是堪憂了。

跪在他面前的，正是熙洽。他半裸著上身，露出保養得很好的雪白皮膚，不知道從哪兒找了根麻繩讓人把自己捆了，麻繩上面還掛著幾根樹枝。一臉喪氣樣子，邊說邊哭。說到動情處，還不住地在地上碰頭。溥傑侍立在溥儀身後，鄭孝胥、金溥信、臧士毅、川島芳子分別坐在兩側凳子上面，都偏著臉兒看著溥儀的臉色。

張學良冷笑：「降臨就降臨，我們的大凌河防線早就是固若金湯了，難道還怕守不住嗎？再說了國民黨也有兩個師已經陸續北上，有他們在我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幾個人的眼光都集中到川島芳子的小臉兒上，芳子推託不掉，只好沉吟了一下，哭喪著臉兒開口了：「日本人非常惱怒，一邊調集軍隊準備大舉進攻北滿，一面兒讓熙洽同志到萬歲爺同志這裏請罪。日本人考慮到熙洽ｍ•ｈetｕbook•cｏm.ｃoｍ同志是咱們的人，他們不方便出面制裁……」

看著滿屋子議論紛紛的將佐，菱刈隆已經容色放沉，剛想要出言訓斥，一旁的關東軍高級參謀多田駿突然啪的一個立正，衝著菱刈隆鞠了一躬：「閣下，東北三省長官公署方面提出一個建議，卑職覺得可以予以考慮。」

菱刈隆微微皺眉，冷冷道：「他們！他們又有什麼建議？」

張學良愣了愣，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眉毛緊緊皺了起來。郭松齡接著又道：「最晚到十一月底，大凌河上可就能跑汽車了！到時候咱們最為倚仗的天險將不復存在……根據情報日軍正在向遼西調集重兵，他們下一個要攻擊的可能就是我們的錦州了。我估摸著，這個錦州是難保了……」

溥儀扶了扶啤酒瓶底一樣的眼鏡，輕輕嘆了口氣：「那就是還要制裁？」他幽幽看了熙洽一眼，又嘆了口氣：「熙洽同志，咱們這次能夠走到這一步，論起功勞來就數你最大了，按理說朕是應該護著你的。可是日本同志那裡也要有個交代……那就只能暫時委屈你了，就免去黨內外一切職務，回家閉門思過吧。」

「是的。」「是的。」「格格同志所言極是。」眾人紛紛點頭附和，上回熙洽的前車之鑒還在那裡擺著呢。這回可沒有人敢和川島芳子搶這個買賣了。

菱刈隆為難的皺皺眉：「就讓他們去試一試，如果能夠暫時穩住北滿的抗聯，那關東軍的下一個打擊目標就是遼西地區的支那北京軍主力。」

郭松齡搖搖頭嘆道：「我看懸……除非國共兩黨能夠真正同心協力團結起來，否則的話他們相互提防著，誰也信不過誰，都不敢把老本拿到東北來拼。」他冷冷道：「漢卿，咱們也是時候考慮退路了，如果你還想在中國的政治舞台上有所作為的話，就不能把老底子在錦州拼光了！」

郭松齡搖搖頭，不言聲地拿出了軍事hetubook.com.com地圖攤開在了桌子上面，地圖上大凌河兩岸密密麻麻都是代表著部隊、陣地、堡壘的各種符號。看上去的確有點固若金湯的樣子。

好容易等熙洽的哭訴告一段落，溥儀才慢慢地道：「日本關東軍的菱同志咱們看？你們又怎麼看哪？」

這兩天東北戰場上的槍炮聲隨著日軍第七旅團的覆沒而暫時停歇下來了。日軍似乎也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不知道是應該先解決錦州的三十萬中國軍隊，還是先打北滿的抗聯？兩頭看起來都挺扎手，不集中全力好像都拿不下來！關東軍的參謀們也眾說紛紜，各自拿出了不同的應對辦法，只是總不能達成一致。

看著自己學生面如死灰的模樣，郭松齡深深吸口氣兒，苦苦一笑：「漢卿，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了，一場大戰只怕馬上就要降臨了！」

……

可偏偏張學良還是不肯死心，總想著有朝一日能恢復東三省的家業，對國共兩黨拋來得繡球愛理不理。結果人家沒有耐心了，還光明正大當著他的面談瓜分東北的交易！或許這裏面也有敲打他的意思……

「……要這個王仲義投靠咱們固然是不可能的，可是不等於不能暫時和平相處啊！現在日本人最大的麻煩就是兩線開戰，北面是王仲義領導的抗聯，南面又是北京政府的三十萬大軍。如果咱們能替日本人安撫住了北面，讓他們集中兵力對付南面，這樣局面就能打開了。奴才覺得……這個北京政府也未必會一直不認咱們的。只要他們集中在錦州一帶的三十萬大軍能給日本人攆走，他們沒有了反攻東北的指望，自然也就會承認咱們了。到時候，咱們就在關外休養生息，靜觀關內漢人的兩黨自相殘殺……說不定又是一個明末的局面。」

瀋陽大帥府的老虎廳里，就聽見一個老男人哭得抽抽嗒嗒的。溥儀坐在椅子上，歪著身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乾瘦蠟黃的臉上都和-圖-書是無奈的神色。

郭松齡長嘆道：「咱們和國民黨共產黨再商量一下，如果他們沒有誠意的話，咱們也……」

菱刈隆微笑落座，看著麾下諸將凝重的目光，點點頭示意大家坐下。

聽到老大發話了，底下的軍官一時無聲。都豎起耳朵聽多田駿講話。多田駿又是深深一躬：「上一次動員安國軍是卑職的失誤，不過這一次他們提出的辦法卑職覺得可以一試。他們想通過蒙古活佛和王公斡旋，搭上北滿抗聯首腦王仲義的路子，通過談判暫時將其穩住，讓關東軍可以集中兵力先擊敗遼西的支那軍主力。」

張學良緊閉雙眼，喃喃自語：「我們東北軍將士還在前面流血犧牲，還在屍山血海的和日本鬼子拼……他們居然就已經開始謀划著瓜分咱們的家產了。呵呵，而且還當著我的面來劃分東北的地盤……遼寧、吉林歸共產黨，黑龍江給國民黨，好啊！合著我們這些東北軍還是喪家之犬，只能拼了性命去給他們當炮灰，這個仗還打個什麼勁……」

日本陸軍大將，關東軍司令長官菱刈隆大將軍服整齊，快步走進了關東軍司令部的會議室之內。這個時候，會議室內早就是軍官林立。隨著菱刈隆走近，所有人都立正行禮，再深深的鞠躬。

幾個人除了川島芳子，都趕忙把腦袋垂得低低的。去哈爾濱？怎麼看都是自投羅網！

「國內八個師團的援兵已經陸續到齊，至於要如何運用多達三十余萬之帝國精銳，諸君可有建議？」

呯的一聲，張學良對著桌子重重握拳一擊！

「奴才實在是不知道那幫小兔崽子都是一把能吃不能打的孬種啊！都怪奴才立功心切，一門心思想將軍隊和地盤掌握在奴才手中。好為萬歲爺同志效力，誰知道就……就被抗聯那幫亂臣賊子給偷襲了！」

幾個人對望一眼，眼神交錯。

大將的質詢，激起滿座波瀾。

溥儀不動聲色，只是坐直了身子，靜靜地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