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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小乖乖，真的生爺氣啦？」年長青年立馬放下酒杯哄道，「不要氣了，不要氣了，爺等會兒賞你一塊和田玉的鼻煙壺，行了吧？」

不回家，

載振心中瞭然，當下卻不說破，笑著答道：「還說呢，明年日本大阪要舉辦勸業博覽會，早在今年年初，日本駐杭州領事大河平隆就致信浙江洋務總局，希望我大清採擇工藝精巧、製作優良的物品前去參會。浙江督撫台道都拿不定主意，就遞了摺子到外務部。我聽阿瑪說，部里打算派我去呢！」

「那好！回頭就讓下人打聽打聽他住哪兒，然後寫封請帖邀他出來喝酒吃飯，順便聊聊。」載振又想起一出，「聽說城裡新開一家名叫『新路春』的淮揚菜館，裏面的松鼠桂魚、響油鱔糊號稱『京城無雙』。我就請他到那兒，到時候，再叫上幾個清倌人，我們仨好好樂呵樂呵。嘿嘿，怎麼樣？」

俏佳人也不怒，只在他懷裡扭來扭去：「爺，你好壞啊！你看人家貝子爺，才不會難為奴家呢！」

兩位男子相對哈哈大笑。那位年長的在她臉蛋上輕輕一扭：「真不和我們玩了？」

這廂里又覺得放不下。

「好，難得她這般多情！過些日子，我就幫她贖身，讓她再也不覺得衾冷被涼咯。」這個侄兒在叔叔面前，談論風月，沒有絲毫難為情。

到了1902年4月，美國方面又派出曾任駐暹羅公使的巴禮德前往亞洲各地遊說。除表明該次賽會宗旨外，最為重要的目的，就是到北京向光緒皇帝遞送請帖，邀請「大清國大皇帝陛下御臨斯會，並殷盼大皇帝諭飭貴國家大臣等隨同前往」。

想思頓加，

那俏佳人柔柔地推開他的手，別過臉去。

溥倫也不再兜圈子：「咱爺倆真不愧是叔侄，連差事都是一樣的！老佛爺前日頭剛有懿旨，委任奴才擔當後年美利m.hetubook.com.com堅世博會大清參展團的正監督，負責一切赴會事宜。既然如此，爺倆可要好好合計合計，把差給辦好嘍！」

「剛才叔叔說到西洋的歌劇，小侄兒從未出過國，聞聽便有些心癢。這次您榮任出使英王加冕典禮專使，併到東西洋四國遊歷，肯定有不少奇聞異事，不如說與小侄兒聽聽，也好一飽耳福，順便長長見識。」

衾冷難撾，

又說笑一回，那帥氣的青年才問道：「侄兒，雖然按輩分來說，我是你的叔叔，不過你比我還大兩歲，而且你是正牌的貝子，不想我這個西洋鏡。您要是有什麼事吩咐，只管到我家裡上說，何必如此破費呢？」

青年左手持著酒杯，右手放肆地在佳人大腿上遊走：「唱得好啊，回頭爺有賞！不過，你要是給爺再唱曲《十八摸》，爺就更有賞啦！哈哈哈。」

就在前幾天，慈禧太後任命溥倫為清政府世博會參展團的正監督，負責「一切赴會事宜」。

狠心呀！

「也好！」載振畢竟底氣不足，「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嘛。」

多因被那風流遮。

佳人立馬嬌俏地扭過身子：「人家才有生你的氣呢！」說完，脆聲唱道：

至於溥倫自己？左腦袋麵粉，右腦袋清水，一動腦子，那就是一團漿糊！

一時間，山頂陷入沉寂，二人都在苦思冥想。

載振想了半晌：「去問盛杏蓀？」

佳人一曲歌罷，偎依在一個年齡稍大的青年懷中，膩聲說道：「貝子爺，奴家的《貴妃醉酒》唱得如何啊？」

原來這年輕帥氣的貝子爺，是慶親王奕劻長子，按輩分說，乃乾隆帝五世孫。年初，奉旨任出使英王愛德華七世加冕典禮專使，併到法、比、美、日四國進行訪問，月前剛回國。至於這年齡稍大的貝勒，則是道光帝https://m.hetubook.com.com嗣曾孫、隱志郡王奕緯之孫、貝子載治第四子，襲封「貝子」爵位，人稱「倫貝子」是也。

兩人聽罷，皆捧腹大笑。那位帥氣的青年笑道：「侄兒啊，你瞧瞧，人家小蘭香喜歡上你了。不如，你就把她梳攏了吧！」

「那——，問誰好呢？」

載振懊惱地撓撓頭：「那還能問誰？總不能去問那個養不家的張謇、容閎吧？」

孫元起劍眉一聳：「那又怎麼樣？別說什麼載振，就是載淳、載湉，今兒我也不去！你去告訴他，就說我忙，沒閑工夫陪他們吃飯！」

「孫壽州、中堂的侄孫？」溥倫的思維明顯有些獃滯，「哦，狀元公、大學士的親戚？這還行，勉強夠格。那就找他問問！」

老鄭急眼了：「老爺，請客的可是載振貝子！一定得去！」

「吃什麼飯啊，不去！沒見我正上課么？」孫元起擺擺手，示意老鄭甭管了。說完就要進屋上課。

忽然載振一拍腦袋，「要說熟知西洋各種事物，我倒想起個人來，他一定有章程！」

平日孫元起來往的信件，都叫老趙收拾起來好好保管。老趙雖然不識字，可對寫有文字的紙張懷有一種虔誠的敬畏，「愛惜字紙」每日不離口，保管此類資料最是合適。有時候，孫元起就想：這來往信件中，國內的有孫老大人、俞樾、蔡元培、張百熙等名家，國外有盧瑟福、愛因斯坦、邁克爾孫等牛人，過了一百兩百年，可就是子孫們精神和物質方面最寶貴的財富。

知道他有事找自己，孫元起沖學生說聲「抱歉」，快步來到屋外。前腿剛邁出門檻，老鄭就急忙稟報：「老爺，今兒中午振貝子在新路春設宴請您吃飯，他們已經派人來催。小的把馬車都套好了。趕緊走吧，再不走就遲了！」

翻雲覆雨，

對面那位貝子爺劍眉星目，倒ｈeｔｕｂｏｏk.coｍ•ｃｏｍ是非常俊朗。聞言放下酒杯，笑道：「爺剛從國外回來，聽了洋人那歌劇，覺得比咱這京劇也差不到哪兒去。如今想起，還有些回味。如果你能給爺哼上幾句洋人的玩意，爺少不了你的銀子！」

「那嚴幾道如何？聽說在英吉利留學過呢。」

原來，為紀念從法國購回聖路易斯安娜100周年，美國政府決定於1904年在聖路易斯舉辦世界博覽會。這是繼紐約、費城、芝加哥之後，在美國舉辦的第四屆世界博覽會。既然是「世界博覽會」，自然希望世界各國都能來參与。出於這個目的，美國駐華公使康格在1901年10月10日就向慶親王奕劻呈遞邀請函，稱此次博覽會將「聚集天下所有製造之物」，希望中國也能參加。

那廂里剛想拋卻，

「叫孫什麼來著？……唉，酒喝糊塗了，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載振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只好作罷，「反正他是孫壽州的侄孫，曾經在美利堅遊學好多年。我出使法蘭西、比利時、美利堅的時候，很多人向我問起他，誇讚他學問精粹。你看，要不和他聊聊？」

在皮錫瑞、嚴復看紅葉的時候，相隔不遠的香山上，也有兩人坐在香爐峰上，欣賞漫山紅葉。只不過排場可闊綽多了，兩者相去，不可以道里計。且不說周圍七八位伺候的奴僕，也不說三四位侑酒的清麗小倌人，單單看面前擺著的遼參、官燕、魚翅、鹿尾等菜肴，就知道這二位非富即貴。

「那也沒啥，車都套好了，上車就走！」老鄭催促道。

「那又咋樣？我還要上課，學生們都在等著呢！」孫元起沒有絲毫猶豫。

說罷進屋上課去了。

載振便揀些新鮮有趣的，細細與溥倫分說，不時惹出一陣笑聲。

溥倫喝得有點高了，大著舌頭說道：「叔，這樣不行啊。要不，咱再找個明白www.hetubook.com.com人問問？」

既然說到正題，那年長的揮手摒去左右閑雜人等：「叔叔這般說，便是見外了。咱爺倆可都是乾隆爺的苗裔，平日就是一氣連理。您這回跋涉萬里，遍游東西洋，既然平安回來，侄兒哪有不替叔父接風洗塵的道理？」

老鄭連連點頭：「是啊是啊，有這事兒。請帖早幾天就送到了。還是小的親自拿給您的呢。當時您說『待會再看』的！」

俏冤家，

黃昏月正斜，

兩人合計半天，酒也喝了不少，看看夕陽西墜，陣陣晚風吹得渾身發冷，愣是沒商量出個子丑寅卯來。

載振尋思道：「說是給自己接風洗塵，你真實用意，是想向出使過東西洋的我，詢問辦賽會的方略吧？」

刻刻望燈花。」

「哈哈，既然如此說，那我就卻之不恭，受之有愧啦！」年輕的叔叔也不多遜讓。

「誰啊？」溥倫醉眼迷離地盯著載振。

聽他這麼一說，好像模模糊糊還真有這麼件事兒：「哦，可能我看了，覺得沒必要去，就讓老趙收起來了。」

說是這樣說。可載振出國這幾個月，除了在海上漂泊，就是參加各種各樣的典禮。要說東西洋的吃喝玩樂，他毫不含糊，能說出個一二三四五六來；要說辦展覽會、編教科書，那真是問道於盲。

「老爺，載振可是軍機大臣慶郡王的長子啊！」老鄭怕孫元起不明白，急忙解釋。

盛宣懷與劉坤一、張之洞共同接待了巴禮德，並安排巴氏覲見慈禧太后。在庚子年被八國聯軍打怕了的「喲呵，拿啦」太后，對於西洋事物的態度產生了180度的大轉彎。雖然以年邁體弱的借口，婉拒了美方希望她與皇帝親自赴會的邀請，但還是對此次世博會表現出極大熱忱：一方面親自出面解決參會經費，最終調撥了75萬兩庫平銀，為歷年來賽會撥款最多的一次。另一方面，慈禧還打破只在死後作和*圖*書像的傳統風俗，允許畫師凱瑟琳·卡爾為自己畫像，並將之作為世博會的展品送往美國。

轉覺陽台夢裡情兒假。

突然溥倫問道：「叔父，我前數日在邸報上，看見您回國後上奏的條陳，所言三款都極有見地，不有切身體會，尋常人是寫不出來的。只是修鐵路，我等力有未逮；建學堂、編教科書，又非我等所長。思來想去，只有仿辦賽會、宣傳商業，才是我等著力處。不知叔父於此有何高見？」

——沒有手稿的原因很簡單，孫元起的字跡殊為一般，自己都看不過眼，故而認為沒有任何保存價值，隨手丟棄毀壞，連老趙也沒能保管住。

「貝子爺——！」佳人撅起櫻唇，佯怒道，「盡難為人家！奴家、奴家不和你們玩了！」

「那個丘八！」溥倫不屑一顧。

「中午，請吃飯？還有這事兒？」孫元起完全沒有印象。

「別提這些無君無父的奸賊，聽著胸悶！」溥倫咕噥著，「就是不去展會，也不能見他們！」

溥倫皺著眉頭：「盛杏蓀？咱們天潢貴胄，去向一個商賈買辦討主意？要去你去，我可丟不起那份兒。」

清廷在赴會的代表團人選方面也斟酌再三：「喲呵，拿啦」太后自然不會去；光緒皇帝被囚禁在南海瀛台，自然也不能去——就是他想去，「親爸爸」也不讓啊。選來選去，就選中了道光皇帝長子奕緯的嗣子載治的第四子——具有「高貴血統」的溥倫貝子。

孫元起正在教室里給學生上課，就見老鄭在門外，不時朝屋裡張望。

話說這些信件果然順利地流傳到了孫元起的曾孫手中。他在仔細翻閱的時候，心情是大喜大悲啊：喜的是，這些名人手跡價值不菲，足以讓兩三代人衣食無憂；悲的是，曾祖父大人！您好歹把你的什麼原子論、相對論、量子力學的手稿留幾張在裏面啊，那可是這一大堆信件千倍、萬倍的價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