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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元起客氣地說道：「內田先生好！」

得到首肯后，他指著身邊一位五十歲左右的中年人：「這位是我大日本帝國東京帝國大學田中館愛橘教授，他也是我國最早派出到西方的、在國內上過大學的留學生之一，主要研究重力學和地震學，在國際上享有較高聲譽。」

人家既然來了，就沒有拒之門外的道理，孫元起和羅振玉一齊來到大門口迎接。

隨後，內田又指著身邊一位穿著長衫的中年男子，並吸取上次的教訓：「這位是長岡半太郎先生。長岡先生也是東京帝國大學教授。」

孫元起看著滿滿一箱的各種資料，心中不覺失笑：看來外務部當一回甩手掌柜，直接把自己的章程拿去，隻字未改，送去噁心各國公使了。

經世大學的學生，在現今中國的學校已經算是最好的，可小學生不免跳脫，大學生又太過沉穩，只有中學生勉強能與眼前的日本留學生比擬，卻又少了那股奮起的精氣神。在孫元起記憶中，中國歷史上能和這些留學生比擬的中國學生，只出現在五四運動前後、以及改革開放初期。因為在這兩撥學生中，你能從他們眼裡看到苦難壓迫激發出的勃勃生機，還有肩負祖國振興希望的雄心壯志！

對於日本學生最先到達這一點，孫元起並沒有什麼懷疑，畢竟日本和中國是一衣帶水的近鄰。只是吃驚他們為什麼來得這麼早：現在離留學生開學還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呢！

孫元起一翻白眼：丫怎麼不早說！這下丟人丟大ｗｗw.ｈｅｔuｂｏｏｋ.ｃom•ｃｏm發了，連人家姓啥都沒弄清楚，還「久仰大名」呢！當下只好趕忙糾正：「對不起，田中館先生！」

好說歹說，勸走了左功先，留下孫元起一人在校長室里獨自發獃：都說「知識改變命運」，是不是自己讓景惠、景懿、景堯三個姑娘走出家門，上學讀書，反而改變她們原本那條不甜蜜但很平坦的人生道路呢？自己這樣做，究竟對不對？

孫元起也震驚了：感情這沈姨娘除了相親之外，還兼職相面啊！

最近兩三年，每當秋季開學之時，孫元起都遠在大洋彼岸，只辛苦了張元濟、羅振玉等老師。現在難得出現在學校忙碌的人群裏面，他自然需要更加的努力。

事實上，這位「田中先生」在本國還真是赫赫有名。他1882年畢業於東京帝國大學理學部物理學科。1888年，在英國格拉斯哥大學跟隨開爾文爵士學習電磁學，次年轉到柏林大學。1890年獲理學博士學位后歸國，就任東京帝國大學教授。1891年名古屋發生大地震，死亡7000餘人，因而他轉入對地震的研究，創建了東京大學地震學研究所。這成為他後來主要的研究方向。

孫元起連忙拱手：「田中先生好，久仰大名！」

「羅先生好！」內田又是一個鞠躬，隨後說道，「請允許我也介紹一下。」

只見門口停了好幾輛馬車，數位穿著西服的中年人，想來是外交官；還有兩三位穿著長袍馬褂，自然應該是和圖書外務部的官員和通譯；然後就是排列整齊地十幾個青年學生，穿著一水兒的黑色海軍立領制服，帶著沒有軍徽的海軍帽，真的是朝氣蓬勃、神采飛揚。

內田康哉又指著十五名學生：「這些學生都是按照貴校的要求，從東京帝國大學、京都帝國大學裏面挑選出來的。還望孫校長嚴加教誨！」

這一日，孫元起正在和羅振玉商量留學生課程安排，保安氣喘吁吁地過來報告：「日本公使帶著留學生來報道了！」

孫元起一愣神，隨即拱手道：「長岡先生好，久仰大名！」

長岡笑道：「孫先生，我們才是久仰您的大名！」原來這廝也會說漢語！

第二天，左功先便和沈姨娘一起回了南方。只是不知道此行回去之後，左家父母究竟會做出何等回應了。

至於身材、相貌問題，兩個男子之間就更不能說了。當然，孫元起也不能完全排除這是沈姨娘編出來的理由，故意來黑趙景惠的。

雙方走近的時候，羅振玉稍稍走慢了一步，讓出孫元起走在前面。那邊外務部的官員早迎了過來，朝孫元起拱手長揖：「卑職外務部考工司郎中賀仁立參見孫大人！」

接著，內田康哉又掀開另一隻箱子。孫元起瞟見之後，頓時愣住了：箱子裏面居然整齊地碼著一沓沓嶄新的日元！

不錯，這些年來生活條件跟得上，又是上學，沒幹什麼重體力活，再加上山東人優良的遺傳基因，景惠個頭長到一米六幾，比悲催的袁大頭還高，在清末女子普hetubook.com.com遍的一米五身高中算是出類拔萃的，可這是優點好不好？什麼「骨架太大、舉止輕佻，並非旺夫宜子之相」，完全是「兩隻黃鸝鳴翠柳」——不知所云嘛！

雙方介紹已畢，這時羅振玉看出一些端倪，知道日本公使可能有話要和孫元起單獨說，便招呼大家道：「諸位同學，請隨我來，今天我作為導遊，給大家大致介紹一下學校的基本概況。」說罷，帶著諸人都校園裡逛去了。

其實，孫元起之前根本沒有聽說過這個人。這也不怪孫元起，畢竟這位「在國際上享有較高聲譽」的教授從來沒有在物理課本中出現過。

孫元起看著左功先煩悶欲死的樣子，一時間也想不到用什麼話來安慰他。古語有云：「疏不間親。」左功先和趙景惠的婚事八字還沒有一撇，孫元起自然不能在學生面前批評他的姨娘。況且沈姨娘的話，實在太令人無語，自己都懶得反駁：

現在時間已經是八月中旬，學生開學、軍訓在即，校園裡一片忙碌，容不得孫元起過多惆悵。今年除了原先的大、中、小學堂之外，還增加留學生院和研究院。這兩個都屬於開天闢地第一回的新鮮事物，大家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少不得摸著石頭過河。幸而孫元起在研究生院混過三年，大致知道些規程，省卻無數彎路。

孫元起也拱手作禮：「賀大人好！」隨即低聲囑咐道：「既然現在是在學校，還煩請您稱呼我為『校長』吧！」

十五名學生聞聲一齊來了個九十度的鞠躬www.hetubook.com.com：「校長先生好！」因為留學生考試有一門中文能力等級測試，所以這些學生會漢語倒也不稀奇。

左功先接著說道：「她還說，她骨架太大、舉止輕佻，並非旺夫宜子之相……」說罷，一拳捶在茶几上，震得茶杯都跳了起來。

賀仁立立馬改口，指著一位四十多歲西裝革履的日本人介紹道：「孫校長，這位是日本駐華特命全權公使內田康哉大人。」

在1903年，長岡半太郎首先提出一種稱之為「土星模型」的結構——即圍繞帶正電的核心有電子環轉動的原子模型。1911年，盧瑟福在α射線散射實驗中發現原子核，基於此提出了盧瑟福模型。在基本構造上，盧瑟福模型與長岡模型完全一致，但長岡先生要早了整整7年。

這是一個舉世矚目的科學成就，但包括布拉格和盧瑟福在內的英國物理學家，卻因為這個模型出自一個「小日本」之手而對其漠然置之，沒有給予適當的評價。但是他通過自己的努力，證明了亞洲人在自然科學方面也是有天賦的，雖然他的努力被同時代的歐洲科學家有意的忽視了。

田中館愛橘是日本明治時代末期和昭和時代初期的國際聞名的物理學家，在地球物理學和度量衡統一方面貢獻極大，還是日本重力、地磁場、地震、測地、度量衡、航空等各學科領域的創始人。他創立的地震防備調查所、緯度觀測所，奠定了日本地球物理學的基礎。

外務部通譯在邊上小心地提醒道：「孫大人，這位教授姓田中館，名和_圖_書愛橘……」

諸人來到校長室中，還未坐定，日本公使揮手讓人抬來兩個一尺見方小箱子。正疑惑間，內田康哉掀開其中一個，介紹道：「孫校長，這是我國選派留學生的各種證明材料，包括貴國規定的生源國戶口證明、無犯罪記錄證明、財產能力證明、教育部推薦證明、遵守大清法律法規陳諾書等。請貴校查收為荷！」

事已至此，孫元起也沒有辦法，只好說道：「這些都只是你姨娘的一家之言，你回去再和父母溝通一下，看看他們的意思。如何？」

不錯，趙景惠就是天足，健康態！天然美！可孫元起不相信僅憑自己幾句話，就能扭轉清末這些人的畸形審美觀！

關於丫鬟的身份，孫元起和左功先事先就說過，在給左家父母的信中也提了，根本沒必要再講！

跟上次不同，這回所說乃是發自肺腑的。因為這位有著「日本物理學之父」美譽的著名原子核物理學家、理學博士，曾在物理學史上寫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這位田中館教授絲毫沒有生氣，依舊滿臉笑容，用英語說道：「你好，約翰遜先生。我想，我們要是用英語來溝通，或許會更加快捷。對了，你可以叫我Altltu。」

「內田先生客氣了！」孫元起點點頭，指著身邊的羅振玉，介紹道：「這位是我們學校的副校長羅振玉先生，他主要負責留學生相關事宜！」

孫元起點點頭：「自然！自然！」

沒想到內田居然懂漢語，鞠躬之後用一口標準的北京腔回答道：「孫校長好！初次見面，請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