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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綿州，地勢已經漸漸平坦，孫元起回頭對楊度說道：「皙子，你命人找些近期報紙給我看看。自從出了漢中，這十多日音信皆無，恍如隔世，也不知袁慰亭打過長江沒有。」

可是、可是，你們再怎麼霸氣側漏，也要考慮一下我的感受吧？尤其經世大學還位於京城附近，再怎麼說那裡也是我的畢生心血、你們的求學之地啊！更何況，你們的老師、師娘、學弟、學妹都還在學校里呢？

孫元起一屁股坐回了太師椅上，腦袋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原來我那麼牛叉，陝西軍政府都督給我拎過包，燕晉聯軍副司令給我站過崗，山西軍政府都督給我端過茶！只是為什麼之前都沒發現，身邊的小廝、保安身具王霸之氣？

楊度拱手答道：「好，我這就吩咐人去採買。」

寒暄之後，孫元起才問道：「杏翁，你是什麼地方過來的？袁大人什麼時候做的內閣總理？現在武漢戰事如何？我剛從秦嶺蜀道過來，這些天來音信皆無，只能靠翻翻過期的報紙得些消息。」

再比如劉備，每次打敗仗都光顧自己逃命，把老婆、孩子撇在一旁，害得關羽要千里走單騎、趙雲要長坂坡血戰。為了表明自己有多重視人才，還把親生兒子當道具摔，直接摔出了一個毀家亡國的弱智繼承人。——從這個角度來說，劉備真是劉邦的嫡系子孫。

片刻之後，楊度捧來一大摞報紙。和_圖_書孫元起翻檢了幾張，有些奇怪：「皙子，怎麼這些報紙都是五六天前的？沒有最近幾天的么？」

楊士琦道：「回稟大人，我是五天前，也就是11月5號晚上，從漢口溯江而上的。前些日子，袁大人已經督師收復漢陽、漢口兩鎮，與革命黨隔江而望，收復湖北指日可待。因為北方有事，慶王宣布內閣總辭職，朝廷於三日前任命袁大人為內閣總理。」

半晌之後，孫元起才澀聲問道：「杏翁，朝廷對我有什麼處分沒有？」

楊士琦裝出一副惶恐的表情：「文正公是帝師、大學士，大人是總督、內閣大臣，楊某豈敢高攀？」

門衛覷了他片刻，伸手道：「那拜帖呢？」

反正他遲早都要知道的！楊士琦牙一咬心一橫，說道：「在下倒沒聽說經世大學有什麼情況，只是大人麾下的第四十四混成協已經於五天前分別在陝西西安、山西太原舉義，成立了軍政府，您的學生趙行止、閻百川各自擔任都督。」

孫元起心中大石稍稍落地：總算沒有因為自己這隻蝴蝶，而讓革命黨功敗垂成。接著又問：「那北方究竟發生了什麼大事？又有哪些省份宣布獨立？」

楊士琦更加驚愕，不由得仔細審視孫元起的表情，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當下有些躊躇，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孫元起的問題。

孫元起想想也是，又道：「綿州距離成都近在www.hetubook.com.com咫尺，如今電報、電台又那麼發達，總該有些什麼消息吧？」

無奈之下，楊度只好閉嘴出門打探消息去了。

楊度有些訥訥地扇了幾下扇子：「剛才光顧著買報紙了，居然忘了這茬事兒。」

孫元起急忙起身：「我叔祖父孫文正公是安徽鳳陽府壽州人，我則是江蘇淮安府人，你老家正好在鳳陽與淮安之間。如此說來，我們還是鄉鄰呢！」

孫元起苦笑道：「不是還有株連之說么？而且如今慶王爺的內閣已經集體總辭職，我哪裡還是什麼內閣大臣？」

「呃……」那人愣住了，隨即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塞到門衛手中，「來得匆忙，拜帖忘帶了，還望通融一下。你只要和孫大人說『多謝當年五萬美金』，他定然會見我的！」

孫元起正在翻閱過期報紙，聽聞門衛說有人自稱「內閣總理袁大人」信使，還「多謝當年五萬美金」，不覺心中一動，趕緊讓人把他領進來。

門衛翻了個白眼：姓楊很牛么？如今綿州上下想拜見孫大人的海了去了，能從府衙一直排到城門外，可有誰敢直接往裡闖？

楊士琦點點頭：「大人洞見一切，在下正是安徽泗州人。」

對於這樣的人物，孫元起卻一直大不以為然。古人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又雲：「人莫不愛其子，亦莫不愛其身。」你連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不顧，想來和_圖_書別人的生命更是輕如鴻毛。那你生命中還有什麼是重要的？霸業？江山？功名？財富？

那人見門衛愛理不理，只好又解釋道：「我是內閣總理袁大人的信使，前來拜見總督孫大人。」

「那就問問陝西地方，看他們是什麼時候進山的。」

那人愣了一下，才若有所失地笑道：「我姓楊，想拜見總督孫大人。」

楊士琦偷偷用眼角看了孫元起一眼，才答道：「這幾日以來，先是陝西、山西宣布獨立，接著灤州第二十鎮、第二混成協舉行兵諫，隨後駐防石家莊的第六鎮舉義，和山西新軍組成燕晉聯軍揮師北上，現已抵達保定一帶，與灤州駐軍南北呼應。京師一片混亂，姜翰卿奉命率毅軍入城戒嚴，袁大人也準備率軍沿著盧漢線北上。」

門衛捏了捏手中的銀子，才微微點頭：「那你在這裏候著，我去府里通報。至於孫大人見不見你，就看你造化了！」

楊度也勉強打了個哈哈：「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嘛！那我現在就打聽消息去。」

「另外，程子寅率山西新軍一部與吳綏卿的第六鎮組成燕晉聯軍，並擔任聯軍的副司令和開路先鋒，如今兵鋒直指京師。」楊士琦似乎嫌剛才的爆料不夠兇狠，又下了一劑猛葯。

孫元起道：「如果你出去的話，順便給趙景行、閻錫山發封電報，看他們到哪裡了，順便問問有什麼困難沒有，需不需要我再和陝西地方溝通一www.hetubook.com.com下。」

楊度搖搖頭：「沒有！《申報》、《字林西報》等報紙都是在上海印行，然後由江輪送到成都，再發售到蜀中各地。如今湖北戰火正烈，江輪很難如期抵達；而且現在四川也亂成一團，綿州與成都的路早斷了，哪有近期的報紙？」

來者是五十歲上下的小老頭，見了孫元起也不跪拜，只微微一躬：「在下楊士琦，字杏城，奉內閣總理袁大人之命，前來拜會孫大人。」

孫元起哈哈大笑：「算無遺策的楊賢子居然也有顧此失彼的時候？」

想到這裏，孫元起不由神色黯然，腦海里迅速閃過薇拉、念祖、念萱、趙景惠等妻兒的身影。

楊士琦睜大眼睛：「怎麼，孫大人還不知道么？在袁大人的內閣名單中，您依然是學務大臣！」

孫元起的想法是「悄悄地進村，打槍的不要」，暗地裡和革命黨勾勾搭搭，但明面上自己還是朝廷的學務大臣、署理四川總督。等一個月後孫醫生回國和袁世凱達成協議，清廷退居二線，自己再跳出來不遲。所以能在路上多呆一天，就少在成都演戲一日。

俗話說：「望山跑死馬。」何況還是在天下奇險的蜀道呢？孫元起足足花了五天時間才來到距離成都百余公里的綿州（現綿陽），其中固然有所過之處各州府道縣殷切攀留的緣故，但根本原因還在於孫元起也不願過早抵達成都，和清廷公開決裂。

「啊！」孫元起驚呆了。

見楊士和圖書琦欲語還休，孫元起的小心肝開始「噗通」「噗通」狂跳起來，聲音都有些乾澀，站起身問道：「杏翁，你但說無妨。」

來人一口江淮方言讓孫元起暗生了幾分好感，顧不上問袁世凱最近的戰況，先說道：「杏翁，你籍貫也是江淮一帶的吧？」

楊度神情一：「只怕他們現在已經進入蜀道了。蜀道險峻，人煙荒蕪，百熙你敢見識過。即便我們發電報，他們恐怕也收不著吧？」

古代很多英雄都希望玩「恩斷義絕」的把戲，比如漢高祖劉邦在彭城大敗的時候，為了逃跑時減輕重量，直接把自己的兩個孩子踹下車。夏侯嬰不忍心，停車將兩個孩子抱上車，結果劉邦又是一腳。如此反覆幾次，劉邦勃然大怒，甚至要拔劍殺夏侯嬰！

楊士琦搖搖頭：「那倒沒有！趙景行、閻錫山舉義，那是他們自己的事，大人不過是用人失察罷了，朝廷怎麼可能因為這種小事而處分一位內閣大臣？」

孫元起不覺驚訝出聲：這可真是「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啊！短短几天時間，華北居然已經亂成了這樣。隨即他關心起自家的事兒來，急忙問道：「那京師混亂，杏翁有沒有聽說經世大學如何？還有，陝西、山西宣布獨立，那我們第四十四混成協有沒有受到什麼影響？」

楊度離開沒多久，孫元起暫住的綿州府衙外就來了一位訪客，旁若無人徑直往院中走去。守門的兵丁立即持槍喝道：「站住！幹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