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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大科學家

作者:何事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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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二 春早湖山 二七六、座中泣下誰最多

卷十二 春早湖山

二七六、座中泣下誰最多

至於楊捷三,就有些時乖命蹇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楊捷三放下筷子問道:「棣軒兄,此次北上不知有何貴幹?」
前面那位不屑地看了掌柜一眼:「自然是雅間!我記得你們這裡有間叫『春柳迎風』的包廂,今兒有沒有訂出去?」
「今上雖然年齡沖弱,但天資聰穎,假以時日,必定可以重整日月再造乾坤。如今皇上還在宮裡,小弟身為侍讀學士,當恪盡職守日日覲見,向皇上講習卧薪嘗膽興越吞吳之策,以期為聖朝復興略盡綿薄之力。如果中興不成、復國無望,小弟願如楚國屈太傅,躍身鯨波從容赴死,侍奉先帝於九泉之下,也不願在亂臣賊子治下苟且偷生。」
楊捷三聞言一抹眼淚,厲聲說道:「小弟覺得,如今宗社傾覆帝后蒙塵,根源就在於當今學者毀棄聖人之教,改宗西洋之學,致使膽大妄為目無尊上,毫無忠君愛國之心。湖北乃是全國禍亂之源,該省師儒修養可以想知。所以棣軒兄的好意,小弟只好敬謝不敏!」
吳同甲道:「就是來壺黃酒,切好薑絲,配上青梅,燙得熱熱地再端上來!」
「干!」楊捷三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1912年1月1日,北京。
聽到吳同甲提及退位詔書,楊捷三頓時悲從中來:「大清自太祖高皇帝創基立號以來,有國垂三百載,秉持聖教,施政愛民,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只因今上沖齡踐祚,為亂黨和*圖*書奸臣所乘,才含垢忍恥頒布退位詔書。天下忠臣孝子聞知,無不痛心疾首、飲泣吞聲。然而太康失國有少康中興,王莽篡位有光武繼起,何況我朝化育天下恩澤綿遠,並無絲毫失德之處!
吳同甲心裏卻略略有些鄙夷:但凡臣子滿嘴盡忠之詞卻又嚎啕大哭的,就如同投水嫌池水涼(錢謙益)、絕食嫌衣服臟(洪承疇)一般,都是捨不得去死、做不成忠臣的。
中下層京官日子普遍過得比較清苦,翰林院尤甚。對楊捷三來說,生活上的拮据都可以忍耐,仕途上的無望才是最大折磨。好不容易捱到宣統三年秋,楊捷三終於時來運轉,先是官升一級,做了侍讀學士;隨後又有傳言,朝廷準備外放他去江蘇擔任提學使。眼看著如花似錦的美好生活即將開始,武昌起義卻驟然爆發。國家都危在旦夕了,誰還有心思去提拔一個翰林院侍讀學士?到了昨天,乾脆連大清朝皇帝都宣布下崗了!皇帝都下崗了,侍讀學士還有什麼用?於是他也光榮失業。
吳同甲知道他心裏不痛快,也不點破,徑自對侍立在一旁的夥計說道:「你們店的招牌菜不是蟹粉獅子頭、松鶴醉膏蟹、響油鱔糊、松鼠鱖魚么?但凡是拿手菜,你可著兩個人的分量儘管上!」
眼看過了午飯時間,但只有大堂里稀稀拉拉的幾桌客人。見沒什麼生意,掌柜的也有些無精打采。就在這時,和*圖*書射門外進來兩位客人:前面一位錦衣華服,器宇軒昂,大腹便便;後面一位則衣著樸素,神情灰敗,身體乾瘦枯癟。這麼奇怪的搭配瞬間讓掌柜的精神一振:「兩位爺,裏面請!敢問您老是在大堂啊,還是去雅間?」
吳同甲笑容可掬:「自然是來看望少泉老弟你啦!愚兄聽說你最近生活有些不如意,你我二人也有好久不見,每逢朔風勁吹寒梅初放,便想起當年兄弟踏雪訪梅、對月賦詩的情景。正好這幾日有空,便效仿張季鷹千里歸吳、王子猷雪夜訪戴,北上和賢弟飲酒閑談。」
「棣軒兄的前一任,孫元起!」
京城著名酒樓一壺春已經有些衰敗,原先鎏金的匾額被時間侵蝕得斑斑駁駁,梁枋、抱柱上的彩畫也不少地方出現剝落脫色。好在「虎死不倒威,驢死不倒架」,像這種屹立近百年的老字號,總有些熟客找上門來追憶當年的味道。
或許是因為皇帝、太后剛剛頒布遜位詔書,或許是因為原本一手好牌的袁慰亭被孫大炮半路截胡,整座北京城都有些惶恐不安。天色也是半陰不晴,不時刮過一陣冷凄凄的西北風。往日車水馬龍的前門大街上空蕩蕩沒個人影,整條街道像是被風舔過一樣清潔溜溜。偶爾有一兩個人經過,都是縮頭縮腦貓著腰,小心翼翼順著牆根快步往前走。
飯店最喜歡的就是這種客人。夥計也歡喜的眉開眼笑:「您老就瞧好吧hetubook.com•com!對了,二位爺要什麼酒水?吃蘇幫菜最好是配上稠稠的黃酒,風味十足!」
楊捷三卻道:「我現在只喝二鍋頭!」
前些日子湖北有很多傳言,什麼孫文要在南京成立新政府啦、什麼袁項城要當大總統啦、什麼孫百熙要另立中央啦……以前一直呼聲甚高的黃興與鄂軍都督府卻沒了消息。明眼人都多多少少能夠猜到,武昌是沒有成為天下首善之區的可能了。吳同甲在失落之餘,趕緊收拾行囊,來到最有希望制霸全國的袁慰亭門下打點一下關係。
之後,吳同甲出任湖北提學使,執掌一省學政。雖然教育部門號稱清水衙門,但是再窮不能窮領導,而且經過孫元起的整頓規範,湖北教育經費頗為充裕。俗話說的好:「水過地皮濕,沾手三分肥。」吳同甲擔任湖北提學使不過三數年的功夫,便由囊橐蕭蕭變成腰纏萬貫。武昌起義后,他又搖身一變,成為鄂軍都督府政事部教育局局長,隨即改任鄂軍都督府教育部部長。
按照昨晚孫大炮在南京宣布的年號紀年,今天應該是民國元年元旦,新年頭一天。但在大多數北京人心裡頭,今兒還是宣統三年!
楊捷三冷笑道:「別的不說,從該省分管文教的官員身上就可以管窺蠡測!」
掌柜的一挑大拇指:「您老準是熟客!既是熟客,就算訂出去了也得讓給您老不是?兩位爺,這邊請!」隨即回頭招呼夥https://m•hetubook•com•com計道:「小二,春柳迎風貴客兩位,奉上乾淨瓷盆、雪白毛巾、滾燙開水、貢品香茶!」這聲吆喝字正腔圓京味十足,而且聲音洪亮餘音繞梁,端的不愧是老字號!
兩人剛在包廂坐定,夥計就送來臉盆毛巾茶水。洗手凈面之後,端起茶碗互相道一聲「請」,這才揭開碗蓋小啜一口。衣著稍顯寒酸的中年人飲罷茶水,微微皺了皺眉頭:「棣軒兄,小弟記得上次我們在此用餐的時候,茶水還是小葉茉莉雙熏,如今怎麼換成碧螺春了?」
吳同甲總覺得楊捷三是在暗暗譏諷自己,不僅有些訥訥:「少泉老弟,只怕你以偏概全了吧?」
說到最後,楊捷三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錦衣華服的中年人笑道:「少泉老弟,如今南風北漸已是大勢所趨,連國家政體都概莫能外,何況這日常所用的茗茶!」
「誰?」吳同甲有些心虛。
見到好友痛哭,吳同甲又想上前勸慰,只是自己身為附逆之人,卻不知該從何處勸起。一時間屋裡有些冷場,包廂中只回蕩著中年男人低沉的痛哭聲。想了半天,吳同甲終於憋出一句話:「少泉老弟,愚兄也做過侍講學士,就任湖北提學使之後更是認識名師大儒。如果皇上以後有需要,愚兄可以代為介紹。」
「你我至交兄弟,還用說這些客套話么?」楊捷三有些不悅。
原來這兩人就是三年前在此飲酒餞別的吳同甲和楊捷三。
見謊言被當場揭穿和_圖_書,吳同甲乾笑幾聲:「愚兄此次北上真的是想見見賢弟,當然,有空的話也可能去拜會一下其他的朋友。對了,少泉老弟,愚兄聽說清室昨天頒布退位詔書,如此一來,只怕翰林院也行將被裁撤。不知賢弟將來有何打算?」
此刻楊捷三聽到吳同甲提及「南風北漸」「國家政體」,心中更加不悅,把茶碗往桌子上重重一頓,茶湯頓時四下飛濺。
他是光緒十六年(1890)恩科進士,十多年工夫逐步擢升至翰林院侍講學士,本來仕途還算順利。尤其翰林院侍講學士一職,是京官中頭等的好差事,既可以養望,又容易提拔外放,飛黃騰達幾乎指日可待。然而不知是哪一炷香沒燒到,還是無意中得罪了某尊大神,眼看著身邊的同僚一個個不是外放做了提學使、提法使,就是提拔做了內閣學士、各部侍郎,只有他卻『八風吹不動,端坐紫金蓮』,依然呆在翰林院里養望——就算名望是個胎盤,養了這麼多年也該成人了呀!楊捷三如是想道。
吳同甲知道好友又在犯倔,只好吩咐夥計道:「那就再上一壺二鍋頭!」
片刻之後,各種菜肴流水價地端了上來,擺滿整個桌面。等夥計退出包廂之後,吳同甲給楊捷三斟了一杯二鍋頭,又給自己倒滿黃酒,然後舉杯道:「自京師一別,忽忽三年不見,世事如白雲蒼狗變幻不定,幸有知交情誼未曾改易。此番相逢驚喜交集,一切言語盡在酒中,請滿飲此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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