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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色傾城

作者:常書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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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12章 水淺石出崢嶸現①

第二卷 吃貨們的奮鬥故事

第12章 水淺石出崢嶸現①

這一說,聽得史保全臉上的忿意更重,不過無奈之意也更重,好半晌,搖了搖頭,道了句:「不行,你敢認個慫,他們敢把你折騰窮呀。土匪當年殺人不過頭點地,這生意人坑人,那可是連皮帶骨頭,殺人不見血啊……你不要自責,不單單是單勇他們進市區零售的事,只要有機會,這幫狼崽子隨時都可能撲上來叨塊肉,他們巴不得驢園的存欄全白給他們,我就偏偏不給。」
「你的事我聽說了,那幫王八蛋黑著呢,你剛畢業出來對這生意行當不了,那行都有它不成文的規矩,你要小打小鬧沒人理咱,可要快成氣候的時候,就有人站出來掐你脖子了,那行混出頭也不容易啊……對了,以後幹嘛呢?要不幹脆幫你爸媽開農家樂唄,那一年也不少賺錢呢……」鄰居勸道。
「也是。」滕紅玉洗菜的手停了,看了看眼神有點滯,而且這些天有點虛弱的兒子,抹抹手,信步上來,知道要回屋拿錢,單勇攔著道:「不用了,我攢了點,把車兌出去,差不多就夠了。」
「說不上來,也不像很害怕了,不過到這份上,怕是干不下去了。」趙紅旗道,那那雙不服的眼睛格外留意了,感覺確實不像害怕。
「姐,我告訴你個事……別告訴爸啊,你看你看。」史寶貴促狹地推著姐姐,指指村口,史寶英抬頭,卻發現史根娃坐在三輪車上,車斗里還拉了一車的村裡精壯漢子,總有十幾個人,正不解時,弟弟附耳說了句什麼,讓史寶英狐疑地看著弟弟,又看看準備離村的一干人,小聲問著弟弟:「什麼時候?」
「今晚。」史寶貴神神秘秘道。
單勇說著,勉強地笑著讓爸媽安心著,提著一罈子酒,背著舊挎包,三步一回頭招著手,在路等著,等了輛下山的順車,隔著老遠還能看著爸媽站在門口,爸招著手,媽在抹著眼淚。
一聽這個名字爸媽臉色一變,互視了一眼,要勸兒子時,卻不料單勇笑著道:「沒事爸,我是去還錢,不能讓史家替我出罰款……給人家找了那麼多麻煩,總不能咱不聲不吭吧,我在那兒都幾年了,史家村人待我不錯。」
嘭嘭聲響,史寶英把鄉郵政儲蓄取來的大包鈔票往桌上一墩一墩,十萬十萬的往一起壘,四家,八十萬,放定了,面無表情地站在父親身側。史保全抽著悶煙,稍稍抬抬手指:「拿走吧,別出門說我史保全不仗義,你們要翻臉隨你們,我史保全不能不要這張臉。」
飼棚沒心思去了,無聊地走著,好多天了,養傷的單勇也沒有消息,鹵坊早停了,走過鹵坊時史寶英推著柴扉看了看干鍋冷灶,心裏說不出那是一種什麼滋味,不久之前還雄心勃勃地要和單勇一起開創市區銷售市場呢,誰可能想到,一眨眼就化成了泡影,甭說史家村的醬肉好,在市區這些大戶的合圍著,根本突圍的機會,此次包括相處多年的味源、驢肉香幾家老字號翻盤了,史寶英現在有點後悔沒有聽老爸的話,生生地把史家村推向進退兩難的境地。
私下裡都有攻守同盟了,陶成章帶著頭,四家大戶撐撐,原本設想最低也能把價格拉低一個檔次,誰可知道倒把自己撐住了,駕車的陶老闆無所謂地道著:「擔心什麼,誰吃不勁誰吃虧,西苑養殖場的孔老闆答應了,優先供應咱們三個月食材,還有中平你肉聯廠這兒,冷庫的秦老闆優先供貨,你要多少他給你調多少,前天就回來一車皮,要什麼食材他們優先供。他們兩家的屯貨供應咱們兩到三個月一點問題也沒有,我就不相信,史老頭能撐幾天,馬上就入冬了,草場一黃,光這群驢,吃飼料都得把他吃窮。」
這樣單方面撕毀合同的事不是沒有發生過,以往都是養殖戶賠著笑臉,甚至賠上點利潤把長成的肉駒售出去,畢竟長嘴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玩意,天天要吃可不是鬧著玩的。可這一次卻沒有那麼簡單了,是潞州的幾家大戶結伴來了,明顯是要趁火打劫,壓低價格。委屈沒有求來全,反倒窩了一肚子火。
鑫民肉聯的錢中平,胖胖的中年人,也是老闆級別的,一聽陶成章把事推自己身上了,眼睛掃過桌上的錢,臉上的肌肉顫顫道著:「史老爺子,我們就是挑了挑貨的毛病,沒說撕毀合同嘛,大不了就是交貨時間延長一點而已。您說……您這樣把我們都趕回去,您這肉駒也沒地方處理不是?」
而史老爺子的處理方式也很簡單,一個字:退!
「去,都回去。」那人一擺手,這干工人都上後面的麵包車了,又圍著單勇看了幾眼,然後很瀟洒地掏了一張名片遞給單勇,單勇沒接,還是那句不冷不熱地話:「我不認識你,也沒有興趣認識你。」
「沒說,就說想法子把咱們的存欄賣出去呀?」史寶貴明顯是個傳音筒,又說道:「勇哥說別擔心,好好睡一覺,明後天一準就有消息了,保證驢園的存欄一定能賣出去。」
走了,頭也不回地上樓了,這幾位卻是很無趣了,史寶英伸著手,扔著前半年的合同,那幾位示意著同來的跟班,把合同遞遞來了,史寶英收回了合同,蹭蹭蹭撕成碎片。說起來史家夠豪爽了,訂金全退一分沒拉。那幾位心裏有鬼老闆卻是不好意思拿錢,示意著手下跟班把錢拿上,想說什麼,不過遭遇史家這同樣驢脾氣的姑娘,恐怕什麼解釋也是多餘的。各自拿錢走人,這一切設計好的攻守同盟看樣效果不佳,明顯人家根本不就範。
對於這個銷售商慣常欺負養殖戶的辦法,秦軍虎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不過總覺得那兒有不對勁,而且……對了,他抹了抹眼睛,是眼皮子在莫名其妙地跳。
孔祥忠不屑地道。不過說到此處,又忍不住佩服秦軍虎的眼光了,直贊著那手聯合銷售大戶擠對史家村的事,要說厲害還是這些殺人不見血的辦法厲害,老孔得意的掰著指頭算著,就史老驢手裡的貨,他賣不出去得把他吃窮,賣出去得把他賠窮,前算后算,都得把他算死嘍,有這麼一手,恐怕他下輩子都翻不身了。
「垮倒沒那麼容易,不過今年怕是要賠了,把外地的幾個老兄弟聚聚,多少還能銷點……可長途販運不是咱們的強項,城裡這些大戶都是冷凍車走的,咱們還沒整過這個。」史保全想了若干辦法,沒有一種妥當的,女兒枯站了良久,看著父親這麼為難,幾次想說什麼說出來,半晌史保全看著女兒為難的表情,反倒安慰地道著:「別喪氣,活人尿憋不死,我這一輩子起起落落不止一回了,不經事不成人呀,你也多學著點,你這弟弟怕是靠不住呀。」
「不可能,現在存欄他支撐不過一個月。這是明擺著的事,就他撐得住,那些村裡小養殖戶撐得住呀,這回是秦老闆和孔老闆聯手咱們撐他,他砸手裡捨不得,他賣到外地不划算,遲早還得就範。沖今天這態度,到那時候,各位老闆可別客氣啊……就驢園這一片,今年要成咱們的聚寶盆了。」
史家的那輛大越野疾馳在村道上,史寶英駕著車一臉憂色加怒色,副駕上的史大彪一言未發,看了眼後座上一個大帆布包,一大包錢。
滕紅玉說著,到屋后提東西,單長慶走了門來,和兒子一起坐在門坎上,無言地撫著兒子的肩膀,輕輕地道著:「勇啊,想開點,咱老百姓就是這命,窮不和富斗,民不和官斗,平平安安就是福。爸也經歷過那些事,這最難揣摩的就是人心的毒惡呀,你指不定明裡暗裡就有誰算計著你,還是普通點當個與世無爭的老百姓好。」
雨好大,不一會兒長街如洗,www.hetubook.com.com處處匯流著細細水流,行色匆匆的車流慢了下來,在廊檐下避雨,不時地濕得跺腳、冷得哆索的單勇看著這天氣暗暗腹誹,其實他一直在等這個天氣,卻百密一疏忘了要開著四面漏風漏雨的車走在這種天氣里,早知道就把車扔在修理廠不開了。
兩輛車,原路返回了,趙紅旗上了後座,兩位老闆都不遠不近認準了這個人,車後座孔祥忠回頭看了眼還站著不動的單勇,不解地問著前座的秦軍虎道:「軍虎,你這是幹什麼?大老遠就為來見這窮哈哈?」
難聽了,本來也就是給史家村出點難題,壓壓他的貨也成,壓壓他的價更好,誰可知道搞成這麼個結果了,來人都看著一位頭髮鋥亮,戴著眼鏡的中年人,驢肉香火鍋連鎖的總經理陶成章,很有儒商氣質,這是驢肉的大戶,每年光訂金就有四十萬,事情發展到這種程度似乎也出乎這位陶老闆所料,尷尬地打著哈哈說了句:「這個……史老爺子,我們那個,不是這個意思,合同嘛……還是要履行,只是……這個,老錢,你說,你說,這事鬧得……」
「不要有怨氣,小夥子,我也不怕告訴你,看你樣應該是個明白人,你就即便知道是誰,也沒有證據,對不對?再這麼幹下去,不說別的,起碼你掙的錢都得給警察上交國庫,對不對?西城這片市場大部分都控制在我們老闆手裡,你們在市場上攪和得讓我們下屬的幾家肉聯廠折損不少,不管都不行了,史保全這個老傢伙想進市區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給人家當槍使了……要說起來嘛,我們冷庫像你這麼有幹勁有闖勁的人還真缺,還是那句話,隨時可以來這兒,對你有的是機會。」
「我不認識你。」單勇不動聲色地道。
兒子這麼貼心,卻讓讓滕紅玉兩口子好心疼的感覺,老媽抹著眼睛說了句:「把你爸釀的酒給史家老爺子帶兩壇,人家人不錯,這人情不能欠。」
這個字說得簡單,可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史寶英可沒料到簡簡單單一個零售醬驢肉的事情能演變成市裡的驢肉銷售大戶和史家村叫板,不過看這樣子,怕是地處偏僻根本沒有銷售渠道的史家村要困住了。
草根難,要是不幸長在村裡的草根更難,經濟利刃可比刀光劍影還要狠,這一刀下去怕是切掉養殖戶的心頭肉了。
這種情況下應該在預料中,錢中平稍有擔憂地道著:「陶老闆,那您說老史能買咱們這賬么?他要是犯愣勁,真往死里撐怎麼辦?」
※※※※
「不像,要怕也是都禿子一夥怕了,我就想著啊,要是有十個八個這號人去冷庫給我坐鎮,那我不省心了。史老驢真會辦事啊,直接替人把罰款都交了,現在恐怕就想拉攏都拉攏不過來。」秦軍虎道,也許對於單勇還真有那麼點欣賞的意思,實在沒想到會是這麼一個人,否則策略完全可以改改,沒必要一出就是狠手,沒有挽回的餘地。
「還有一百多萬。」史寶英道,能調動的資金。出欄的時候卡住了,種駒全在飼棚里變不成錢,別說支撐一個月飼料投資,這些錢,就收散戶手裡的肉駒都不夠。
※※※※
「沒錢。」單勇又道了句,惹得那干隨從哈哈大笑。
下了山,進了市區,在大方修理廠門口下了車,進了修理廠問著自己的車,那看門地打了個電話,直領著到了零亂的車庫門邊上,一指道:「那不……等一會兒,等我們老闆來了得說一聲,簽個字領走,警察拖來扔這兒的,也沒說修,也沒說誰的,誰可知道是你的,對了,還得交拖車費啊。」
「傷好了吧。」鄰居問。
過了不久,嘩嘩嘩的雨點迷懵了視線,這個前後窗玻璃都被砸的破車遭殃了,成片成片的雨水湧進來了,一剎那,單勇做了個決定,把車扔和-圖-書在路邊,奔跑著到了街邊一家商店的門檐下劈避避雨。
「這個,老史,咱們從長計議嘛,我們的本意不是這樣的……」陶成章還待虛與委蛇。卻不料史保全起身大手一揮:「要提貨按往年規矩來,想合夥擠對我壓價,你們幾個還不夠資格,送客。」
「呵呵,我也是這樣想的。」單勇道,給了鄰居個示好的笑容。
……
「哎我聽說,是西苑那邊和老史搶零售市場,兩家才這麼幹上了,好像秦軍虎還找人把老史的人砍了。鬧得挺凶的。」另一位老闆說著。錢中平點頭稱是,說是有這事,一說有這事,那問話的撇著嘴道著:「他們兩家打仗,咱們瞎摻合個什麼勁?」
下車的不止一個人,帶頭的這位年紀不小了,有四十開外的樣子,站定時,身後又圍上來幾位年輕的後生,穿著藍工作服,胸前標著西苑冷庫的字樣。一群人有七八個人,都眼睛不善地看著單勇。
聽著老爸嘆氣,史寶英幾分難過,輕輕地說著:「爸,對不起,沒想到事情能發展到這種程度,他們也太黑了,這是要把咱們家整垮。」
撂了句就走了,單勇進了車庫裡,看著愛車,玻璃就剩一塊了,車身凹了幾處,划痕片片,有點慘不忍睹的感覺,今天才知道110的拖得扔這兒了。坐到了車廂里,蓋肉的大布蓋子還在,幾天沒收拾倒已經有餿味了,單勇一直是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彷彿還能回憶起那天晚上猝遇的惡鬥。
「那你準備做什麼?」趙紅旗笑著問,似乎這事在預料之中。
「有競爭才有發展嘛,他們能把供貨價格打下來更好。呵呵。」陶成章笑著道,似乎從此事中看到了商機,如果史保全真把價格拉低到比西苑更低的水平,估計在座的倒不介意也從中漁點利。
「切,連史老驢都支持不了多久了,他算根驢毛啊,這一家你不查過了嗎,一家倒霉鬼,老陶那飯店當年就是從他爹手裡搶走的,爹是英雄兒好漢,爹是狗熊兒慫蛋,就這得性,能成什麼氣候。」
這一說,單勇沒什麼,可滕紅玉眼睛撲簌簌地差點淚掉下來,攬著兒子,叫著老公,要和兒子一起去,單勇卻是勉力笑了笑安慰著爸媽道:「媽你這是幹什麼,沒事的,他們無非是趕著不讓我干這趟生意,那我都不幹了,還找我什麼麻煩?我就呆在家裡,伺候你們兩人。」
「姐……姐……」有人在推她。
史根娃聽見了,翻了個白眼,意外地沒有理會史寶英的話,加著油門,突突突突開著三輪走了,史寶英現在卻是連管這些閑事的心思也沒有了,獃獃地看著頭上的天空,不知道什麼時候,連身邊的小寶貴也溜得不見人影了,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單勇沒動,甚至臉上連哪怕一點表情也沒有,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當頭這位,一米八的大高個,明顯養尊處優的身體稍稍發福,明顯一種上位者的睥睨眼神,看了單勇好一會兒,反倒是他打破沉默了,驀地哈哈一笑,直指著單勇道:「可以啊,怨不得把都禿子一夥干趴下了。後生,沒想到我在這兒等你吧?」
平靜的話,卻讓趙紅旗覺得涼嗖嗖的,對視中,趙紅旗發現這後生眼中平靜得沒有一點懼意和憤怒,都禿子一夥折在警察手裡,即便是沒有證據,有警察去西苑冷庫盤查,再有雷城管那人脈,是西苑冷庫指使的這事瞞不過去,想到此處,趙紅旗乾脆大方了,直道著:
陶成章笑著說了句,引得同來諸人都呵呵笑著,合夥操縱市場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幹了,似乎這驢園也成了待宰的肉駒。
怎麼辦?史寶英枯坐著,腦子裡一片空白。
「那沒關係,以後就認識了。」那人前行幾步,圍著單勇看著幾眼,像觀察牲口的長相一般,又看了看慘不忍睹的車,笑著問:「怎麼不把車修修?今天才來,hetubook.com.com我們可等了有些日子了。」
「拉倒吧,就沒打怕,也被警察給整怕了,連罰款醫藥費罰了他們好幾萬,誰不肉疼。」孔老闆道。
「啪」重重一拍桌子,史保全瞪了瞪眼,氣不自勝地指著錢中平道著:「老錢,吃驢肉沒把你吃成驢腦瓜吧?一頭驢一天吃多少你算不出來,拖一個月,按現在的價格,我等於白養了,拖得超過一個月,我還得倒貼……誰在背後搗著鬼我知道,有些話我也就不說了,不過我醜話說前頭,誰也保證不了一輩子順順噹噹,你們要是那天做難了,別怪我落井下石啊。」
村裡,還是一成不變的老樣子,驢駒兒在叫,平時聽著悅耳的聲音,此時卻讓史寶英覺得很刺耳,那聲聲叫喚都彷彿是心頭重鎚一樣讓她難受,現在明白老爸一直教她「家財萬貫、帶毛的不算」是什麼意思了,這些嗷嗷叫的牲口,怕是成了史家的催命音了。
去意甚決,史寶英站了片刻,心裏有點難受地回身下了樓,聽著老爸被煙嗆得直咳嗽,再想想父親這麼年老了還要為小輩闖的亂子操心,那心裏的一口濁氣卻是怎麼也舒不出來。
「勇啊,你去哪兒?」開車的問,晌馬寨的鄰居。
回村一周了,並沒有像想像中偃旗息鼓,而是變本加厲了,這兩天陸續來驢肉提訂貨的都像商量好了似的,橫挑鼻子豎挑眼,不是嫌肉駒太瘦,就是嫌太肥,說來說去反正是不想好好履行合同。這其中的貓膩連史大彪這笨瓜腦袋也想得出,就是有人使絆子了,別說真讓你退訂金,就是遲提貨一個月,光飼料成本就得把利潤全搭進去。
正焦灼著,電話鈴聲響了,單勇看看號碼,很意外地是司慕賢的電話,電話里問人在哪兒,想找老大坐坐,知道肯定是安慰的寬心,單勇卻是敷衍著,在外面修車,一時半會回不去,約了個時間,匆匆掛了,剛掛鈴聲又起,一看這個號碼才是單勇要等的電話,接通了,聽筒里傳來了雷大鵬的聲音:
「好了。」單勇笑了笑,摸過胸前還痛的地方。
「賣了車,還罰款和賠償的醫藥費。」單勇道。
車越行越遠,遠得看不見車影了,史保全站在窗前,滿眼青翠變黃的草色往年都是豐收和喜悅之色,而現在都成了滿眼的愁色。
「那他說幹什麼了?」史寶英小聲問。
抬頭時,好一個陰霾密布的天空……
出了門,幾個結伴的卻是同上了陶老闆那輛奧迪車裡,最按捺不住的是味源的老闆,直問著陶成章道著:「陶老闆,這事咱們辦得不地道,要真跟驢園搞僵了,以後咱們的食材不麻煩么?老孔那兒雖然提供吧,可我怕他的量不夠啊。馬上可就進入旺季了,咱們都準備著趁著這時節賺錢呢。」
來車了,單勇回過頭來,以為是修理廠的人來了,看著駛近了一輛麵包車、一輛桑塔那,下車的光景,看到了一雙蹬著鋥亮的皮鞋的腿,一剎那,單勇彷彿知道是誰,反而冷靜了。
看著父親花白的鬢,皺紋愈深的臉,單勇安慰著道:「我知道了爸……給我,媽,你們忙吧,晚上我就住驢園了,和根娃、大彪他們坐坐,鹵坊也停了,肯定他們心裏都不好受。」
刀光、棍影、慘叫、血色,交織在眼前,每每想到會讓他下意識地撫過胸前剛剛結疤的傷口,想起揮到面前的那一刀仍然有心悸的感覺,辛辛苦苦的積攢和夢想憧憬,只剩下了殘破的記憶,像愛車這樣,傷痕纍纍。
「是啊,就想見見,我對能放倒都禿子一夥的人還真好奇,這麼橫的人,不會這麼老實下去吧?」秦軍虎有點奇怪,同是草莽出身,對這些人的行事方式多少有點了解,可所見偏偏就是很老實的樣子,老實的之後一點事都沒有。訝異間問著手下趙經理道:「紅旗,你感覺怎麼樣?」
「哼……你讓我怎麼信他?他窮得連罰m.hetubook.com.com款賠償都交不起了,還把幾千頭存欄賣出去,你知道值多少錢嗎?」史寶英不相信地道,這時候反應過來了,敢情自己是在和個小屁孩說話,一反應過來,揮著手趕著:「去去,我和你扯什麼?叫這麼多人去幹什麼?又打架?……根娃,我爸可說了啊,再被逮進派出所,別指望還有人給你交罰款保你。」
「就是啊,就撐撐這老傢伙,怎麼倒把咱們撐住了。」另一位道著。
「西南關加油站這兒,逮著一個,你趕快來……」
嘎聲車剎在家門口,史寶英下車,提著大包的錢,直進了家門,正堂史家老爺子當中而坐虎虎生威,左右各坐了三人,還是廳堂里站著的也有幾個人,都是西裝革履的打扮,分別是潞州味源、潞州大酒店、鑫民肉聯廠和驢肉香酒樓的四家銷售活體食材的大戶,讓他們也沒想到的是,史保全的脾氣比想像中要驢,剛挑了幾句毛病,人家倒痛快,直接把訂金扔回來了。
「我去大方修理廠。車在那兒呢。」單勇道。
「哈哈,你這破車能值多少錢?……然後呢……」趙紅旗伸頭問,很訝異單勇能這麼平靜。
「爸,媽。我準備去一趟驢園。」
交了拖車費,又被警察和修理聯袂宰了一把,光拖車要了六百。單勇只是嗝應了下,扔下錢回身上車,坐在駕駛室里,看看時間尚早,發動車出了修理廠,破破爛爛的車,搖搖晃晃地走著,路邊停了停,買了包煙,這些天在孤獨和寂寞中煎熬,悶煙悶酒熏得不少,拆開包抽了兩口,太過敏感的嗅覺還是適應不了這口味,被嗆住了,撫著胸劇烈地咳嗽著,頭伸出車窗里,冷不丁地頭上一涼,仰頭時,灰沉沉的天空飄下來了豆大的雨滴。
目送著這一行人兩輛車離開,單勇的眼睛里很淡然,就像看到一群莫不相干的過路人一樣,連那麼憤怒也沒有。
「呵呵,挺有個性,我喜歡,我叫趙紅旗,西苑冷庫經理,我們老闆說了,要是你沒地方去了,來我這兒,想做生意有得做,想打架也有得打,這是我的電話,隨時可以來。」趙紅旗把名片塞進單勇的兜里,笑了笑,像很賞識的樣子。這時候,單勇也笑了,笑著道:「我已經不做驢肉生意了,你們老闆你還準備趕盡殺絕嗎?」
「可是……」史寶英沒有明白老爸強爭這一口氣的意思。問話被打斷了,史保全伸手攔著話頭,直打發:「去吧,把場子里的事安排好,其他事不要操心,德州你三叔一兩天就回來了,到時候再合計合計,要是史家村連這麼點事也扛不住,那倒不如現在就倒了拉倒。」
父母放不下心的是兒子,可兒子放不下心來的何嘗不是家裡,山路轉彎,單勇回過頭時,長長嘆了口氣,這趟事出得也許受傷最重的不是自己,而是家裡。
「滾。」史寶英一看是弟弟,還拿著彈弓玩,氣得罵了句。
「謝謝,有時間我一定會去,不過我怕你到時候不歡迎我。」單勇道,那眼神閃爍著,像是深藏著什麼。趙紅旗只當是單勇示弱了,哈哈一笑,拍了拍單勇的肩膀,招手離開了。
回身坐下來之後,才發現女兒站在屋中央已經很久了,這數日,彷彿蒼老了許多歲,絲毫沒有了剛才把訂金扔給這些大戶的魄力,嘆了口氣,眼睛徵詢著女兒道:「還有多少?」
「爸,要不,咱們和西苑這兩家坐坐?應該是他們從中作梗。」史寶英弱弱地說了個委屈的辦法。
單勇伸著腦袋,對著廚房裡忙碌的爸媽說道,休息了若干天,第一次下了晌馬寨家裡的閣樓。
「還沒想好,收收別人欠我的賬吧。不過我這人自由散漫,恐怕不太會給別人打工。」單勇道。
單勇聽得清了,邊說邊走著,顧不上風大雨急了,直奔著上車了四處漏風進雨的車,駕著車朝著目的地直駛而去,那臉色從淡然一瞬間變得是如此的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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