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潞州人好酒，這生意也就好做。進門的時候幾個服務員和老闆打著招呼，他安排著各忙各的，冬季是旺銷的時節，從開門到現在客人早已絡繹不絕了，不過他心思不在這個上頭，而是有點窩火，這麼大的身份，出這麼高的價格，愣是沒把幾個小屁孩給收拾住，看這樣，成不成還得兩說。

從水站打鬧著，互貶著，出了門各乘車上了，張衛華卻是和宋思瑩同乘一車，路上免不了又吹風開始了。

「哎……成。」武子憨厚地笑笑。

「呵呵，那是……哎對了，柴哥，我好像聽說水場要賣了？」

「醋娘子好像要出遠門。潞州的經銷商又要挨批了，他們的銷量排經銷商倒數第一。」另一位前台的迎賓妹妹小聲道。

老闆娘級別的，燕老闆這當會沒心思和人說話，進了內室，嗯聲把自己重重扔在床上，臉朝天花板瞅著。

張衛華桌下的腳動了動燕老闆，燕老闆的胖臉堆笑，似乎等著關鍵時候把猛料爆出來，他清清嗓子，朗聲道著：「我知道，蓋老闆是擔心旗下十幾家水站和工人的利益，這一點，我們考慮到了。」

「那使使勁，說不定那年你也自個也能買一輛，都不用給別人開車了，專給媳婦開，哈哈。」

「那走啊，昨天回來了。」

不可能，這一點可以否定，僅僅是個規劃還沒有定論，不可能有人動作這麼快。即便他建成水場，也不可能有源源醋業經營十數年的實力，通過交通的便利把生意做到幾省，而這個便利，很可能要在三年、五年，甚至更長的時間后才能體現。

這個想法，讓她有點興奮，甚至於她迫不及待地想付諸實現，畢竟在這個鋼筋水泥的城市周圍，已經很難找到清潔和甘甜的天然水源，更何況是那麼個三省交界地方，如果等著規劃到了地方，那地方的價值恐怕又要攀升一大截了。

武子有點不好意思，媳婦卻是嘴快，殷勤地道著：「沒事，柴哥，這兒幹活也方便，接水送桶都是半夜，白天不讓大卡進市區，就住其他地方，半夜還得過來……我們在鄉下習慣了。」

她看著照片，彷彿看到了將來這裏忙碌的場景，天然的優質水源，可以釀醋、可以灌裝飲料，那裡有的是原材料，甚至可以直接灌裝瓶水，爾後可以通過建成的高速路把貨源運向四面八方，那將成就一代人的基業。這個想法她和父親說的時候，難得地觸動了商場打滾幾十年的老人，為此ｗｗw•ｈetｕbｏok•ｃoｍ•coｍ還專程到實地看了一遍，而且實地勘察，比語言更有說服力，連這個項目的籌備款都另劃出來了。

兩人挺得瑟，當時扔了幾萬，不過一年就飈升到幾十萬了，這機會，都生怕錯過了，董偉瞅了張衛華一眼，兩人私下站到一條陣線上了，要說起這單生意來，掙得最多的是小蓋，又分股利，又掙水站送水錢，與其讓大家眼一直紅，倒不如直接賣了安生。張衛華卻是有點心虛，連蓋庭甲都搞不定，別說單勇了，不過要是大家都同意的話，那單勇是不是會給大家個面子呢？

說話著，告辭著，張衛華起身送人去了，小蓋的性子軟，又看宋思瑩了，宋思瑩撲哧一笑道：「你老看我幹什麼？我能替你當了家呀？」

她現在有點懷疑，高速路的建設規劃剛剛出來，幾乎是和雁落坪水場的建設同時出來的，難道會有人提前得知這個消息？提前在路邊選址建場？

「那有二百萬，不都再建一個水場了？」老闆娘不信邪了。

「嗯，有可能……邪門，現在窮人想往城裡鑽，有錢人老往山裡躲，那破地方二十萬給我，我都不要。」

※※※※

她合上照片，起身了，出了這家偌大辦公室，蹬蹬蹬地高跟鞋聲音響著是自信，到了前台，她頭也不回地安排著：

柴佔山一躍上車，聞得這消息，風風火火走了。

「如果只有一家股方不同意，你們照樣可以出售的，你們三位的股份佔到百分之六十了吧？」燕老闆擺擺胖手問著，巴不得別人不窩裡斗似的。董偉點點頭。不過聽這話都笑了，笑著蓋庭甲道：「我們老闆要幹什麼，別人攔不住；他要不幹什麼，我們也拉不動。他要不同意啊，這事得黃。」

「什麼？真的假的？」

一頁、兩頁……好多頁，柴佔山粗粗翻過，看著一夏天曬得更黑，人顯得更精神的武子，他把出賬本子放下了，笑著道：「幹得不錯，就知道你小子行。」

遠在省城的一家高層寫字樓，寬大的班台桌后，一位風姿綽約的女人，優雅地接著電話，聽消息，讓他蹙了蹙眉，略一思索安排道：「咱們在探底，蔡老闆應該也在試探咱們的底價，他雖然有銷售網路，但他本人並不是潞州人氏，我想他也是通過中間人辦，他報出來的價格，最起碼得打個七折……對，只和他談，不和他簽，咱們主要在探底，那地方對他沒有價值，他也m.hetubook.com.com未必敢出手買下來。對，就這樣。」

「有這麼嚴重？」燕老闆不相信了，看著張衛華，張衛華笑笑道著：「開玩笑呢，沒事，我們幾個都哥們。那就這樣燕老闆，今天我們從雁落坪回來給你個准信。」

「那當然。」張衛華奔進來了，表白著：「甭說我不夠意思啊，咱們市區十幾個水站呢，我爸好容易把燕老闆拉住了，要不就雁落坪那鬼地主，又遠又偏，誰要呀？運輸的成本都多高呢……就衝著水好，人家說不定要建個飲料廠什麼的。可咱們沒那實力不是，萬一人家去找其他家，可沒咱們的事了啊。怎麼樣小蓋。」

目的地：潞州。

言下之意，對於這類含著金湯勺出生的雖然有羡慕，但亦有不屑，不過也不是兩人刻意放大老闆的毛病，老闆可是出了名的脾氣壞，部門經理都經常被她罵哭，至於從管理上一捋到底趕到銷售上或者直接炒魷魚，那更不稀罕，那位說小話的吐吐舌頭，不吭聲了。通知的兩位經理也著急地趕著上路了。

「說不定，這個小破場子，居然有四家股東，居然四個半大的小屁孩搞的，你說邪門不邪門？就二百萬，我還加上連水站一塊補貼，人家愣是沒痛快答應。」燕老闆有點火大地道。

「蓋老闆，怎麼樣？這個新擬的方案，不知道能不能打動您。」

方向，也是雁落坪。

「走……」

「這個……」小蓋為難了，價格著實不錯，方案也很合理，甚至連富餘的人員也一併接收了，他看了看同來的張衛華和董偉，這兩貨一個當警察了、一個當去移動當大客戶經理了，就等著手裡的股份換輛新車是牛逼一下下呢。

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濃烈的酒氣，兩層都是各式的酒，從塊把錢一斤的高粱白到比酒精不遑多讓的蒙倒驢散酒，都有。從幾塊一瓶的曲酒到數千一瓶的高檔酒，也不缺。專註白酒生意十幾年，燕廣亮在這行算得上名人了，即便是市裡的不少專賣店貨源都從他這兒走，至於供應大小飯店、批發店，那更是不可勝數了。

前台的秘書飛速的記下了老闆的安排，點頭應著，等她通知，已經看到老闆的車駛出停車場了。

也不可能，她否定了，現在企業經營短視她見多了，有這種眼光的人，怕是不會經營這種本大利微、而且勞動力密集的生意。

她又翻到了一張落日餘暉的照片，大紅的夕陽掛在山頭，青松翠柏裝點的山色和-圖-書起伏，山下是一座像牧場一般的房子，房頂被染成了金色，在她眼中，彷彿散發著魔幻般的魅力，與她視線所能見到了高樓林立卻是另一番對比。

「嘖，飲料，我知道了……白酒生意有淡旺季，飲料一中和，一年四季都有來錢路子了。」

「你要不要無所謂，想辦法弄下來啊，我看老蔡急著要呢，轉手都能賺了一筆。」

掛了電話，老燕得意了比了個手勢，意思是老蔡能出到二百八十萬，這價值，驚得老闆娘小心肝撲通通直跳，差點昏厥，隨即就是催著老公，趕緊想辦法。

「差姥姥家了，現在茶樓茶室要的都是這種水，那說明什麼，口感好……顧不上跟你扯了，我看看去，要賣還不好，直接給我得了。」

「老蔡呀，難辦，真難辦……二百四十萬加上補貼，愣是沒談下來，真的，我就以我個人的名義談的，我都不敢說你們外地來投資的，你還不知道潞州刁民多，要你們外地人來了，拿了錢都不一定給你場子……好好，我再想辦法。一定想辦法給你辦下來……」

一拳擂著手下堅實的胸脯，武子也笑笑，對於從司機到老闆的改變，甚至有點不好意思，這個站是租賃的一家倉庫，武子那鄉下媳婦倒杯水熱情的召喚著柴哥喝時，柴佔山看看這滿倉庫的水桶后圍著就是起居的地方，不悅地道：「武子，不能就住這兒呀，要不我給你找個地方，兩口子在這兒，像什麼話？」

正要上車的柴佔山猛一回頭，吃驚不已，看著武子也有點擔心，生怕好日子剛過幾個月就撂下了，他不相信地道著：「不能吧，這生意雖不大，也發不了財，可靠它吃飯的人多了。不能說賣就賣吧。」

他覺得有可能，不，肯定會的，又不是虧了，而是大家都賺了。

「沒悍馬舒服唄。」

「我聽那個姓張的警察說……就是那個和單勇不錯那小伙，他說收回來還賣水，不影響下面，而且給建站的補貼，我尋思著對我影響也不算大，現在好幾個品牌的水呢，只要有銷路，水倒是不成問題，頂多比雁落坪的差點。」

「款姐，怎麼你不想見蛋哥呀。」

「對……這可不能耽誤了。」

離開大東關水站，燕老闆那輛賓士S3行駛到了東大街，副食市場的旁邊，比市場看著還光鮮的一座大商行下停下了，招牌很搶眼：宏盛酒行。

咦？有什麼變故了？老闆娘知道這是省城一家長年供貨的老蔡交辦的事，那可是個hｅtubｏｏｋ•cｏｍ•cｏm更大的老闆，其實連她也羡慕一個建成鄉下的破水場能值二百多萬，要談下來，肯定利潤不菲，她坐到床上問著：「沒談成？」

燕老闆一骨碌起來了，老婆幫著找著手機，他想了想，撥通電話了，示意著老婆安靜，然後在電話里很急切、很無奈、很難為地說著：

……

※※※※

「稀罕見他，切……」

「好地方呀。」

「說你老娘們頭髮長見識短，你都不信。你以為那泉眼是好找的？我聽老蔡說他們在潞州跑了一個多月，找了不少地方，還就那鬼地方最合適，知道不，將來有條高速還要從那邊鎮上過，運輸一解決，那就什麼問題都解決了……也不對呀，老蔡他媽賣酒的，他不會釀酒呀？他要這玩意幹什麼？」燕老闆得啵著。

扣了電話，這個水場探底報價的事又勾起了心事，他附身翻著抽屜，找到了數月前在潞州的照片，很多，有核桃林的、有蘋果園的、有山楂林的，還有漫山遍野的人工山棗林的，翻到了最後一頁，卻是一張全省的地圖，一條紅紅的長線自北而南，線行所過之處，有一個地名叫：雁落坪。

「你不替我當家，你能當了蛋哥的家不是？我都不知道單勇什麼意思呢？」小蓋笑道。董偉湊上來了，涎著臉道：「對，成敗取決於您啊。」

對了，說話最管用的，偏偏根本不搭理這事，小蓋道：「好吧，我們合計合計，如果單勇願意，賣就賣吧，這個價格還算合理。」

「……哦，王經理，什麼情況？」

這倒也是，確實夠累人的了，小蓋放下了協議，吧唧了兩下嘴巴，還是有點為難，看看執意要出手的兩哥們，他倒也確實對對方提出的條件動心，又看了看宋思瑩，宋思瑩不屑地道著：「別看我，我說話不管用。」

兩輛車一行，直向許久未來的雁落坪駛來了※※※※

「哦，那就趕緊掙錢，把親兒子和老岳丈都接來，也享享清福。」柴佔山笑道。

「怎麼了，老燕？蔡老闆又催了啊，讓你回來給他回個電話……你怎麼連手機都不帶？」一位風韻猶存的女人從內室伸著脖子說道。

「哦喲，我丫環拿鑰匙，當家不作主呀，這麼大事，怎麼也找蛋哥商量商量啊。」

一位中年男，很謙恭對尚還貌似個學生仔的蓋庭甲說道。這位來過幾次的胖老闆姓燕名廣亮，本潞州人氏，搭得是張衛華他爹的線，老子傾向於出售給燕老闆，據說這位開酒行的燕老闆生意做得不小，hetubook.com.com來水站開得都是自家買的賓士，不用查底細都知道是屬於先富起來的那一撥人。

「少拿我說事啊，要我說就別賣，擱著慢慢掙錢……」宋思瑩不悅地道，不過又反覆自言自語道：「不過這個價格還真可以，咱們要一桶一桶水掙這二百萬，可難得去了。」

他回頭看了宋思瑩一眼，款姐可沒有因為他當了警察就給他好臉色，剜了眼，不理會了，說起了款姐心裏是有氣的啊，眼擺著升值最快的一單生意卻耽誤，當時她只當單勇腦袋進水了，誰可能想到水場一轉眼這麼值錢了。不過也不虧，她算過，市裡的建一個水站一天少的送幾百桶，多得送上千桶，一個站一個月就僱人干，只要管理好了，也有小一萬的盈餘，要像老柴手下那樣供住個茶樓，就更了不得了。

寫備忘的秘書笑了，私下裡都叫老闆醋娘子，不過沒人敢小覷這位醋娘子，三代釀醋，到她手裡已經是有三個大型醋場、十幾個品種的產品，而且已經進軍飲料市場了，在市區有一幢樓盤地產，身家數千萬的老闆了。她笑著道：「別亂嚼舌根啊，要知道咱們背後這麼稱呼，知道下場嗎？甩你兩耳光，讓你滾蛋。」

「咦？是嗎？那你們準備怎麼辦？」蓋庭甲異樣了。好奇地問。

「按照行銷的通行標準，我們接手后將給水站建站人不低於投入百分之六十的補貼，如果願意留下來，還在我們公司的干，如果不願意，投資我們全部負擔也無所謂，對吧，咱們都鄉里鄉親的，坑不著誰。」燕老闆大氣地道，聽得這話，張衛華臉上好一陣得意，找了好下家。看看宋思瑩，款姐的表情好歹也緩和了不少，他趁熱打鐵道著：「小蓋，你能有幾個腦袋幾隻手啊，這大冬季可是炒貨旺盛的時候，光這單生意你都忙不過來，至於窩著水場不放嗎？」

除了條件簡陋點，基本滿意，掙得多了，就連武子本人也對柴佔山給找的這單生意感激不盡，說話著騎著電單車送水工回來了，交賬，換桶，電話又來，循著地址通知還在外的送水工，一切忙得井井有條，柴佔山倒覺得自己在這兒礙事了，告辭著起身，出來一瞅啞然失笑了，開悍馬的武子坐駕也換成電單三輪了，他哈哈笑著問跟出來的武子道：「武子，換車了感受怎麼樣？」

「劉秘書，在潞州給我定一家酒店……今天晚上的。另外通知公關部張經理和營銷部陳經理，讓他們今天晚上趕到潞州，我有工作給他們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