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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罪

作者:常書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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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鄉警也瘋狂 第15章 鬼蜮伎倆

第四卷 鄉警也瘋狂

第15章 鬼蜮伎倆

「我明白了……指導員您看,十一點方向,距離山頂直線三十米那兒……有人用樹枝把青草遮住了,外表看不出異樣來,可這東西瞞不過嗅覺靈敏的牲畜,看,牛自個刨出來了……」董韶軍解釋著,望遠鏡里,果真看到了一頭白花牛在啃著什麼,青青的、綠綠的,那玩意對於啃了一冬麥秸蔓藤的牲畜,肯定不啻於一頓大餐的誘惑了。
「這是什麼?」周文涓在一種石頭上發現了異樣,被舔過的,尚餘一點暗綠色,董韶軍照了幾張照片,然後小心翼翼地用棉簽取走了微量證據。聞了聞,在合上取證袋的一剎那,他像豁然開朗一樣笑著道:「我明白了,這是用一種氣味很濃的膏體抹在石上,路邊,誘使讓無意間聞到的牛使勁去舔……應該是化學合成的,一舔之後,不但誘拐著牛順著下藥的方向走,而且讓這些證據自然地消失,無處可找了,進牛肚子了……呵呵,這東西再輔之以一捧青貯飼料,意志再堅定的牛也忍不住吶。這是有意識地控制下藥的量,否則誘拐一群都沒問題呀。」
於是就越走越快。
是邪門了,確實是新葉子,苜蓿草,濃郁的青綠色,像新採摘不久的,可偏偏現在是寒冬臘月的天氣。
「你想過沒有?為什麼這麼錯的推論,卻給了餘罪一個正確而且準確的答案?」周文涓笑著問。
兩人一驚,看了河谷里,牛群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散了幾頭,那幾頭正順著羊腸小路,往山上走著,走走停停,像在啃著路邊的荒草,董韶軍急忙架著望遠鏡細細搜尋。沒有,根本沒有看到可疑的東西。
奸笑著,手伸向牛,一股奇怪的味道更重了,那牛果真著魔似的舔著他的手,偶爾還舔舔衣角……一個不防,大缸飛快地把一個黑色的死扣,扣在牛臉上的韁繩結上,然後牽著,拴在樹榦上。
「王叔,這案子本來就蹊蹺,再說這時候也沒幾天,在這個上面嚴肅地講,我們不能太期待奇迹。」董韶軍難堪地為自己同學解釋了一句,王鑌搖搖頭坐下來道:「肯定難,我也欣賞你這位同學迎難而上的態度,可不能胡來,https://m•hetubook.com•com鄉下不比城裡。」
三個人趴在村后高地上,此時顧不上編排余所長了,都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不料擔心牛的村長帶人奔來了,遠遠地喊著:「老鑌、老鑌,出事了,牛又魔怔了,好幾頭往山上跑呢……不會是新來的所長搗鬼吧?」
「快你媽點,牛還沒到手涅,都想起卸肉來咧。」牛見山甩了這傻大個一巴掌,大缸嘻笑著,手在塑料袋裡一搓,又往衣服前襟上搓了點什麼東西,從藏身的大松樹里露出頭來,慢慢地走向正覓草的牯牛。走得近處,牛驀地被驚,抬起頭來,丑得像歪瓜劣棗的大缸似乎對它有某種吸引力似的,牛在躊躇著,警惕地看著。
對了,青貯的飼料,這當會董韶軍鬱悶了,漫山的青黛色、枯黃色,就是不見綠色,他開始嚴重懷疑前期工作的有效性了。
董韶軍從望遠鏡里收回視線的時候,正看到了指導員王鑌踱步回來,他和同來的周文涓小聲耳語著,周文涓的臉色也有點凝重,因為迄今為止,還是沒有任何發現。可那位成竹在胸的余所長早上信誓旦旦說今天一定要丟牛,就在澗河村。
不大一會兒,過山樑的五頭都落入了魔爪,手腳利索的二賊各自分工,拴著長繩子,牽著牛,每頭牽繩的結上束著一把青草,那牛絲毫不覺危險,在揚著頭往前走,似乎一仰頭就能夠著草的地方,可每仰一次都差那一點點夠不著,於是再走,再揚頭,再去啃,可仍然差一點點。
「這滿山鬼影子都沒有一個,哪來的偷牛賊?」王鑌四下看了看,眉頭皺得更深了。他有點奇怪,為什麼會一次又一次相信那個不靠譜的余所長。
「兩頭了。」王鑌放下瞭望遠鏡,激動過後,同樣很錯愕,他問著董韶軍道:「不對呀,韶軍。」
周文涓忙著拍照,沒有理會這一句,她聽出了話里的味道,不過,讓她有一種莫名的驕傲,不是為自己,而是為別人。
……
「當然是了,這點上我就最佩服老七那伙人,他從來就不在同一個地方偷兩次。」牛見山凜然道著,大缸傻乎乎問著和-圖-書:「怕被抓呀!?」
畢竟這年頭你不殺人、不放火、不綁炸藥嚇唬政府官員,是不會引起領導高度重視的。
董韶軍和周文涓互視著,兩人也有點愧意了,來羊頭崖鄉折騰了兩周了,除了分析了幾堆牛糞依然是寸功未建。找到的線索倒是不少,不過周文涓和馬秋林四下實踐之後,發現都以一種無法查證的方式中斷了。比如在路上穿行如流的車輛、比如數處可售青貯飼料的牧場,即便你知道嫌疑人就在其中,也只能望而興嘆,畢竟沒有省市公安部門的全力支持,根本無法調動人力和物力參案,也根本查不下去。
「來了來了,牛哥……」大缸兩眼發紅,眼珠子發亮,看到走來的一頭黃牛,膘肥體壯,他舔了舔嘴唇道:「有千把斤涅。」
等他再回到藏身處時,遠遠地,最早的一頭牛已經翻過了山樑,王鑌悲喜交加,笑了,笑得卻像哭一樣,這好歹有個交待了,還是唯物主義挂帥,而且從今以後,警察的名頭絕對要壓過謝老神一頭了。
什麼東西?能把牛誘拐到了隱藏的草堆旁,然後一步一步誘過山樑?
「倒不怕被抓,可是小心總不是壞事。」牛見山說著,車速已經飆起來了,在雪后的路上濺起了一片片濕泥。看看四下無人無車,他終於長舒了一口氣,叼上煙,點著,剛點著抽了口,一聲凄厲的警報響起來了,嚇得牛哥嘴唇一哆嗦,煙掉褲襠上了,他忙不迭地去撲,司機一踩剎車,咚一聲,沒系安全帶的兩人猝不及防,直愣愣撞在車前窗上,疼得還未回過神來,一看前方,嚇得哥仨齊齊傻眼……
「永娃……走吧。」牛見山示意著司機,回頭看傻樂呵的大缸,啪唧就是一巴掌,咧咧著道:「知道咋當賊嗎?要當得當一個有長遠眼光的賊,你狗日的一次把村裡偷完了,誰還敢養牛?」
「藏起來……亂吼什麼?什麼魔怔了,瞎扯什麼呢。」王鑌奔出來,把一群七八個村人連拉帶推,往房背後攆,一聽是謝陰陽瞎扯的,氣得王鑌破口大罵了黨的基層幹部一頓,以平價化肥以及來年的救濟款威脅,才把這撥村人壓了下和_圖_書來。
從樹間和灌木叢中的小路下山,一個簡易的土檯子,車廂和土檯子等高,楊靜永放下車隔板,車裡尚有一層綠綠青草,牛被牽到車邊時,個個興奮得哞聲一叫,不用你趕,直接奔進車廂里啃上草棵了。五頭牛,車上還停著輛破摩托車,大缸朝著最後一頭牛的屁股猛踹一腳,噹啷一聲合上車的隔板,三個人有條不紊地拉著繩網,繩網上再覆著一層帆布,結結實實把車斗掩蓋起來了。
「呵呵,這個賤人腦子裡怎麼想的,我要知道就好了。」董韶軍笑了笑,拿起了步話,通知著餘罪。回話傳來了餘罪懶洋洋的聲音:「知道了,還早著呢,估計還得一個多小時才能走路面上。」
「乖啊……聞到什麼了。」大缸慢慢地揚著手,伸向牛,淫笑著道:「舔啊……香著呢……來,乖啊,嘎嘎,比村裡的婆娘還乖……嘎嘎……」
「您是指,擔心村裡不理解,到派出所鬧事?這個不至於吧,又不是警察把他們牛偷了?」董韶軍哭笑不得道。
「目前還沒有。」董韶軍道。
於是二賊很快就消失在這個兩山夾峙的窪地上,翻過了第二道山樑,一條寬闊的二級路已經赫然在目了。
「這可是跟村長磨破嘴皮才把牛都放出來啊,要是什麼都沒有,這臉可沒地方扔了啊。」王鑌憂慮地道著,作為在羊頭崖鄉從警幾十年的指導員,他知道自己最珍惜的名聲和威信,已經開始岌岌可危了。
「別驚動,再等等……說不定是意外,放養牛很少翻過山樑。」王鑌說別激動,可他自己激動得手一哆嗦,被煙頭燙著了。
什麼東西?難道只作用於特定的牛?
此時出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取證的在有條不紊地忙碌著,似乎根本沒準備翻過山樑;而指導員王鑌已經帶領著一村青壯年乘著摩托車、三輪車、農用車沿村路飛速向鄉外疾馳,他有點後悔沒聽所長的安排,走時候所長布置了一個兩頭圍堵,瓮中捉鱉的計劃,他覺得簡直是扯蛋,不過現在看來,簡直就神算了。
「對呀,沒發現這貨什麼時候有神探的潛質了。」董韶軍有點酸酸地道,別人m.hetubook.com•com當神探估計他不意外,但意外如果發生在餘罪身上,就讓他覺得有點給這個稱號抹黑了。於是他更酸地來了句:「就是神探,也不能用錯的條件,推出正確的答案來吧……他是怎麼猜出案發時間和案發地點來的呢?前幾天可一直在所里玩。」
澗河村的河谷中,散布著幾十頭健牛,大的領小的、公的領母的,像村裡亘古不變的生活方式一樣,在慢悠悠地挪著步子、啃著草棵。一面是村裡散落在山腰的幾十戶或土夯或磚瓦的農居,一面是高聳的山巒,沿河谷向山外兩條路,一條是村路,一條就在河谷里,蜿蜒向山上的羊腸小道。
「怎麼不對?絕對是有人用草誘拐牛爬過山樑,再實施盜竊……這和咱們前期的分析基本一致。」董韶軍興奮地道。
「那倒也是啊。」大缸摸著後腦勺,崇拜地恭維了句。
「有什麼發現。」王鑌急匆匆地問著。
「嘖,你不了解,剛案發的時候,余所長當著觀音庄全村人面拍胸脯,破不了案給丟牛戶賠上牛錢。」王鑌淡然一句道,聽得董韶軍張口結舌,異樣了,只覺得餘罪不至於剛到鄉下腦袋就被牛踢了吧,這種話敢說,他搖頭道:「不可能吧?余兒可是一毛不拔的。」
「怎麼回事?」周文涓異樣了,她看到四頭,不,五頭,正慢慢向山頂移動,就像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召喚一樣。
……
「對呀,他不準備掏錢,不過他教唆李逸風答應了,李逸風回頭還得找他爸,他爸可是我部隊的老戰友,你說這事,我能讓孩子家裡掏錢么?呵呵……哎呀,這一對嘴上沒毛的可湊一塊了。」王鑌苦笑著道,掏出煙來了,遞給董韶軍一隻,董韶軍不會抽,辭過了。老頭自己點了顆,猛猛地抽了口,額頭上皺紋鎖著,回頭看到周文涓時,剛想問句馬老的情況,卻不料周文涓目瞪口呆,眼直勾勾地盯著一個方向,董韶軍推了她兩把,她才反應過來,一臉錯愕,指著道:「快看,見鬼了。」
這個過程比預料的要短,十幾里山路,牛自己跑了一半,被牽著走了另一半。很快,一個小時都用不了,在山下二級路上車裡hetubook•com•com枯坐等著的司機楊靜永就看到了同村牽著牛,已經開始下山了……
楊靜永發動著車,牛見山拍拍身上的土,一骨碌鑽進車裡,招手吼著大缸,這貨放了泡水,提著褲子上車拍門,興奮地道:「實在是車太小啊,要不多整幾頭,能過個好年啦。」
董韶軍和周文涓一路躬身走著,不時地探下身子,尋找著蛛絲馬跡,即便是一切都放在眼前,依然讓他們覺得像謎一樣。
另一面,牽走牛的牛見山和大缸,已經優哉游哉地下了山,被牽的牛仍然在揚著頭,努力地去啃繩結上的青草,跑得很快,卻怎麼也啃不著。
「我是說,余所長怎麼知道案發時間就在今天?而且準確知道案發地在哪兒?」王鑌狐疑地道,之前若干日,余所長帶著鄉警兄弟們不是吃喝就是玩樂,根本沒幹正事。
被誘拐走了五頭牛,可整個牛群絲毫未見異樣。就即便有放牛的,也可能發現不了牛群的異狀。
「韶軍,可能你又錯了,這不是青貯飼料……怪不得我們從牧場沒有查到可疑的人。」戴著手套的周文涓,用鑷子夾起了一根細細草葉子,她遞給董韶軍,董韶軍一看之下眼睛睜圓了,驚訝地道:「這是新鮮的草葉?哇,邪門了。」
哞……一聲悠長的牛吼,響徹在遠山深谷,激起的迴音久久不散。
「不得不承認,實際和推斷的出入還是相當大的,錯的地方太多了。」董韶軍懊喪地道。現場的發現,把前期不少推斷都推翻了,誰能想到這些偷牛賊居然有這麼多稀里古怪的手法。
聽完了回話,他和周文涓相視而笑,兩人眼神示意,向著河谷地奔去了。這時候可是最佳的採證時間,究竟用什麼東西把牛誘拐走了,這個謎團已經困擾他好長時間了……
哞……更多的附和聲響起來了,隨著冉冉升起的朝陽,隨著漫山未融的雪樹冰花,好久才見得如此陽光明媚的日子,舒服得連牲口也忍不住要舒發一下胸臆了。
得,一頭搞定,大缸像看著個扒光衣服的婆娘一樣瞅著到手的牛,兩眼放光,淫笑連連。事實上,拽頭牛可比拉個婆娘要容易多了,這不,一眨眼的工夫,連牛見山也拉回一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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