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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多月的時間，案情幾經波折又峰迴路轉，跟著艾小楠的線索追到西安，又從西安追回這裏，一個叫「王磊」的身份證，戶籍屬於此地。徹查之後，和武小磊相貌特徵吻合，再往下查，卻意外地把派出所牽涉進來了，前所長和戶籍民警被隔離審查，案由是收受賄賂，違規辦理戶籍遷移手續。

「算了，我估計查電話地點也是白搭，絕對會找一個沒天眼監控，沒辦法往下查的地方。」

有位搭伴的司機敲車窗，他搖搖了手，抹了把臉，開車門下來了，直道著不舒服，不理會同伴的詫異，飛奔著，奔過了路面、奔進了草坪，奔進了一條不知名的巷口。他蹲著，牙齒緊緊地咬著拳頭，終於還是按捺不住，失聲地痛哭起來了。

「俺的娘喲，這人比滿山樹還多，查到啥時候啊。」李拴羊腿一軟，頹然了。他和李呆席地而坐，連李逸風也靠著護欄，看著如蟻群的人流，也覺得抓捕之路遙遙無期了。

「車都開到這兒了，怎麼可能沒路呢。」餘罪笑道，臉上顯得好疲憊。

第二組，是縣刑警隊的技偵員楊寧帶的隊，錢款的流向和電話的歸屬不同，而且屬於不同身份的人。他的主要任務就是在各個城市來回奔忙，提取銀行監控記錄，儘管因為時間過長已經散失了一部分，可隨著調查的深入，還是找到了足夠多的線索。

每日忙碌，他根本無暇顧及這些，只是偶爾會在網上看看家鄉的變化，可不經意間卻發現了這則讓他心痛如絞的新聞。

「出來七八個銀行戶名，還不知道哪個是真的？」

……

「袁隊，這裏就是大橋派出所……當年這裡是小商品市場，來自全國各地的商戶，光流動人口就有幾十萬。」

李逸風打住話題了，不說了，回頭挨挨所長，餘罪卻像渾然未覺，他看著手機上，剛剛技偵發回來的案情簡訊，兩個組的情況匯總出來了，袁亮正帶著人回沁源，如果有確定信息，後續的很快就要往這裏匯合。

這回倒意外了，李逸風突然發現所長說話越來越溫和，不像以前那麼刁鑽了。出了地鐵口，從如潮的人群里擠出來，循著定位，然後幾位齊刷刷地站在街頭傻眼了：

這句話意味著，受害人家屬艾小楠，從現在開始，要建立重大嫌疑。他知道自己做得沒錯，一點錯也沒有，可依然像看到兩位同行被帶走隔離一樣和*圖*書，心裏是那麼的堵。

「對，這是起碼的防範。」

「他就在這個城市，離我們很近，說不定剛剛都擦肩而過。」餘罪道。

「老石，你怎麼了……」

車流、人海，熙攘的街口。

「對，應該都是假的。」

對面就是定位的通訊方位，不過是公交站口，那等車的人吶，黑壓壓地一片看著怵然，隔著一條路，路上是川流不息的車流，在這個一目了然地方，還可能留下什麼？

車碾過了菜兜，飛馳而去，那滾圓瑩透的秋瓜，成了爛瓢碎瓤一地……

杯酒相碰，袁亮仰頭灌了個乾淨，放下杯子，有點歉意地道：「也許有挽回餘地，這個王磊，可能不是武小磊。」

「所長，所長……」李逸風問。

側頭時，李呆和拴羊在得瑟著，李逸風注意了一下下，敢情這倆貨擠眉弄眼，在瞅著倚窗而立，忘情擁吻的一對，他挨個掐了一把，小聲斥著：「別沒出息，盯著人親嘴。」

「連開戶時候的監控都沒提取到？」

隊員照了幾張現場照片，又陪同進派出所，把原始的記錄影印了一份，再上車時，王支隊邀著，在前面帶路，今天是走的日子，他要儘儘地主之誼。把兩人帶到了一間不大不小的飯店，幾碗燴面、兩三個熱菜，王支開了瓶酒倒了杯，袁亮看著他臉上濃重的愁意，小心翼翼地問著：「王支，他們會怎麼樣？」

這種惋惜如同給予嫌疑人的同情一樣，是不該有的，袁亮尷尬地笑了笑，沒再往下說了。

……

……

「可以確認，就是武小磊！」

這個調查的結果仍然只有一個：艾小楠，十八年前被害人的妻子，有重大窩藏嫌疑。

是位顯得很恬靜的中年婦女，解發頭，對襟上衣，普通的中式褲和布鞋，和縣城裡大多數家庭婦女沒有多大區別。

因為ATM機取款有限額，這位嫌疑人化整為零，用這種笨拙卻簡練的手段悄無聲息地提走了現金，在銀行所存的有限數據內，捕捉到了他數次取款的場景。最近的一次匯款，離偵察員查詢不到兩個月。

趙副局咯噔了一下，不過他可沒有拒絕的權力。

他哭著，撥著電話，電話一直通著，卻沒有人接聽了……

「怎麼了？」餘罪道，和拴羊坐地上了，掏著煙。

「那顧局，接下來怎麼辦？」趙少龍問道。

隨著前方的深入調查，沁源縣這口波瀾不驚和-圖-書的老井，快被攪得沉渣泛起了……

五湖四海的聲音，五顏六色的私車、悶熱嘈雜的環境，讓置身於此的人們，無端得顯得心煩意亂。

「對，這是基本原則。」

餘罪看著川流不息的車流、人流，目光雖然有茫然，但漸漸地在變得清澈。因為這樣的環境，他太熟悉了，同樣是這樣的環境，能給予邊緣人生活的機會並不多……

「啊？哪個身份證？」餘罪正想著什麼，說岔了。

所有的都對，那就不好對付了，李逸風為難地把手機送交到餘罪手裡，餘罪慢條斯理地裝起手機，笑著道：「你為難什麼，這正證明了，他有相當強的反偵察意識，同時也證明了，這條線，是正確的！」

臨街一輛深顏色的車裡，有一個中年的漢子坐在駕駛的位置，不時的抹著鼻子……不，抹著眼睛，像累了、像困了，不時地抹著。這個街口的許多認識的人都有點奇怪，往常這個接近黃昏的時候正是生意紅火的時間，而老石卻不像往常那樣，站在街口攬生意。

後面的仨吃吃笑著，看著巡警拿到警證后的愕然，看著兩人尷尬的笑容，餘罪接回了證件，卻是敬了禮道：「沒關係，我該向你們致敬，這兒的治安比我想像的好多了。」

「謝謝！」兩位巡警回禮，很有成就感地笑了笑。

顧尚濤局長盯著一摞從各地提取到的證據，證據證明的東西，卻缺乏邏輯了，這幾日封隊，他親自操盤了，所有消息都限制在一個院子里，三餐由民警自己做，連他都是三天沒出門了，就盼著這個懸了十幾年的案子重見天日。

「還是小孩呢，背後背個大書包。」李呆凜然道。

「可怎麼查呀？」李逸風道。

同行的刑偵支隊長王濤指著成片的樓宇道，已經是物是人非，不但修了高樓，而且地鐵也開始破土動工了，空氣中瀰漫著粉塵的味道，讓人窒息。

千里之外的沁源縣……

「說實話，還真想不通。」趙少龍副局搖搖頭。

「媽……媽……爸……爸……」

「沒事，這兩天老查所長，不查咱們。」李呆笑著道，一句聽得李逸風忍俊不禁，回頭看了看憔悴一臉的餘罪，這兩眼泛紅、滿臉胡茬的樣子，在地鐵口子上已經被查了好幾回身份證了，追逃犯的，現在比誰都像逃犯。

目的地就在地鐵出口不遠，邊走李拴羊拽著狗少，三人指指點點htｔps://m•ｈｅtｕｂｏｏk.cｏｍ.ｃoｍ人群里巡邏的民警，打著賭，看能揪住誰查身份證。來這兒李拴羊被揪過一次，他後來學乖了，只要打扮得乾乾淨淨，走路趾高氣揚，一準沒事，可像所長這樣就保不齊了。

女警對著照片，對司機道：「就是她，把車停到單元口。」

這一組屬於編外隊員，本來可能得到消息的地方有很多個，西安、鄭州、安徽都反饋線索來了，不過查證之下，都是生活過的地方。現在看來，就李逸風也覺得餘罪選的地方直接，這兒，應該是目前最可能在的地方。他幾次想和餘罪聊聊的，不過看著餘罪沉思的表情，他都放棄了。

就像在襁褓里牙牙學語的時候，他艱難地，吐著這幾個字，每一字都像有錐心之痛，他呼喊的是如此的痛苦。

案子越向縱深發展越發顯得艱難，縣大隊的警力一半都出來了，就查這一個案子。據說都挖到了他在安徽的生活地，照片辨認無誤，技偵員們根據一點一滴的信息，在慢慢地還原著他的真實面貌。

「刑事傳喚……注意方式方法，到各所抽調幾位女警來，你來辦。」顧尚濤道著。

此時此刻，艾小楠正提著菜市場買的秋瓜、豆角往家裡返，好幾日心神不寧，知道李惠蘭和武向前沒事後，他心情總算放鬆了。公公去世、女兒上了大學，她已經是孑然一身，時間已經慢慢地撫平了曾經的傷口，她已經習慣在這種平靜和與世無爭中生活著。

《沁源縣城管群毆一對老年夫婦致使兩人重傷》

手機遞給了李逸風，李逸風草草一看，哭喪著臉，牙疼了，餘罪側頭卻笑了：「狗少，你馬上就要成領導幹部，可不能逢事就這德性。」

「可這個城市一千多萬人口啊。」李逸風耷拉著嘴巴道。

王支抬抬眼皮看看他，笑了，倒滿了杯，勸著酒：「來，走一個，別想他們了，那不是你們的錯，咱們這工作本身就是步步雷區，能善終的都是僥倖。」

「大城市就是好啊，不用黑燈瞎火都敢胡來。」李拴羊呲笑道。

……

「誰呀？」

「對，估計銀行卡是買的。」

一周后，袁亮帶著一名隊員出現在鄭州市金河區大橋派出所。

他在哭，他在一個勁地哭，手裡的手機顯示著一則似乎和這個城市根本不相關的新聞畫面：

李逸風被這兩位土逼兄弟逗得直樂，這一趟他們可是玩爽了，坐的是飛機hｅtubｏoｋ•com.ｃｏｍ，住的是酒店，一路上洋相不斷。李逸風又趁機教育著，這城裡都是各掃門前雪，別說親嘴，裸奔都有可能，你管得著嗎？還有，注意公德啊，別有事沒事，把你臭腳丫子伸出來啊。

車到了，幾個下了地鐵，往樓上走著，幾號線、幾號線穿插在一起，李逸風得忙著拽住倆鄉警，否則一傢伙跑丟了又得等半天，偶爾還得拽著餘罪，他老是神神叨叨地走路，走著走著也岔道了。

「那你能想通嗎？」顧局好奇地問，他知道這是明哲保身的一位。

艾小楠手裡的菜兜，吧嗒掉了，神情如遭雷擊，幾乎是機械地，木然地被兩位女警攙上了車。

「一個被害人的妻子，窩藏殺她丈夫的兇手，說不通啊。」

一輛普通牌照的車，直駛進單元里，艾小楠沒有注意到，在她走近的時候，車門洞開，兩位表情嚴肅的女人攔著她：「艾小楠，請跟我們走。警察。」

上海市，開往機場方向的地鐵里，並排坐著一無所獲的四位鄉警。在分配任務的時候，餘罪選了最難的通訊顯示地點，通往艾小楠家裡的數個電話，手機號已經停機，固定號碼卻是街頭公用電話，這一查起來，就圍著長三角幾市兜起圈子來了。

分管刑偵的副局長趙少龍，以前任過刑警隊長，不過他在任時沒觸這道高壓電，顧局眼光投向他時，他尷尬地笑笑道：「我……我對這個案不太清楚。」

「我也想不通，可邪了，線索就出在這裏，將來這事就形成案卷我估計都沒人能想通。」顧尚濤道，做著好驚訝的手勢。

「這咋辦？」李逸風為難地道。

「你有幾個身份證？」民警愕然了。

「好查，肯定不是公務員，有編製的單位，他沒資格進去；肯定不是像樣的企業，他十八歲就走了，根本沒機會接受像樣的教育；肯定也沒有混成地痞流氓，否則十八年足夠他撞進網裡了……他從事的應該是一個邊緣類的職業，沒有身份、沒有地位，不需要學歷和資歷，不過應該能養活自己；危險係數小，拋頭露面的機會不多，便於隱藏……這樣的職業選擇，其實是挺狹窄的……」

王磊算一個、劉大軍、楊鋒利、郝成、萬瑞升等等，不下十人，都是銀行卡記錄。在比對提取到的嫌疑人監控時，很沒意外的是，沒有提取到完整的面部，而且取錢全部在半夜時分，戴著大口罩，甚至還穿著雨衣，不過ｍ.ｈｅtuboｏk•ｃｏm•cｏｍ從體型和身高上可以初步判斷，是同一個人。

「又在給我寬心，從西安開具的假遷移證明，到這裏辦戶口……不是負案都不可能啊，違規能辦下來，沒有收黑錢也不可能。咱們以前這方面的工作比較滯后啊，一代身份證剛出來，鄭州地攤上都能做了膠封，二代身份證也是出來沒幾天，他們的假證居然能通過機場掃描。別說以前靠肉眼識別的一紙證明了，怪他們運氣太差了啊。」王支道著，有點惋惜。

果不其然，那兩位巡邏警向四人走來了，一伸手，攔在餘罪的面前：「同志，看下您的身份證？」

時過境遷十八年，改變的東西太多了，那使用過的假戶口在安徽生活過幾年後消失了，隨著現代科技的進步，恐怕嫌疑人也在逐漸接受新知識，以改進自己的藏匿方式。這種方式有很多種，比如用假身份出面，再辦一個或者幾個假中套假的身份；甚至可以更簡單點，可以從黑市購買一個能夠在警務網查到履歷的身份，雖然經不起推敲，可躲過排查一點問題都沒有。最低限度可以讓他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在陌生的地方而不被懷疑。

飯雖簡單，不過風味卻足，吃飽喝足，兩地警方分手，車上袁亮斟酌了好久，才把電話打回了沁源縣，是打給顧局長的，就一句話：

「就是五分局的，和那位剛提拔指導員的。」

在哪兒呢？

餘罪道著，似乎又回到了初到廣州的那個時間，身無分文、舉目無親、四顧茫然，武小磊相比自己那群同學可能更甚，他還要擔心警察隨時識破他。在那種境遇都走得出來，而且生活這麼多年，不得不嘆服一個人被逼到絕境的生存能力了。

自然是笑話這傢伙一遇事就抓腦袋了，果不其然，李逸風小聲道：「取款這麼多次，居然都在半夜，臉都沒拍到？」

「哦，一個……怎麼走到哪兒都查我的身份證？我像壞人嗎？」餘罪掏著口袋，看著巡邏警，那兩人的眼光明顯地訴說，不像好人嘛。

「協助調查，我們不想動靜鬧太大，請吧。」另一位道，讓開了車門。

「你也是警察，你說會怎麼樣？」

王支隊的態度不怎麼好，袁亮感覺出來了，沁源的一紙協查，把兩位同行拘起來了，要真查實是武小磊，那這兩位恐怕不用退休，得直接開除了。

有多少年沒有這樣痛苦和難受過了，每一字又彷彿在千鈞之重，他呼喊的是如此的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