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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錢、退房……」

「嗨……兄弟……給……給了你多少錢啊？」滑鼠氣順噓噓地追著最後一位問著。

「那趕緊撤啊，上回把我拎進去，揍得我大小便都不能自理了……快撤。」他焦急地說著，還真把焦急的情緒傳給這些來路不明的人了，看來也是烏合之眾，一見風頭不對，馬上作鳥獸散，大多數一扔傢伙，鑽進人群，差不多就成看客了。

當然能聽懂，防暴隊使用催淚瓦斯，在地下世界，都稱他們是臭彈隊。一個刑警半個匪，雙方在對黑話上，共同語言還是有的。

「離現場還有九公里，我們被堵在汾河橋上。」步話時彙報道。

滑鼠喊著，也靠近了一個人，向餘罪示意，這傢伙還背了包，包里是拳頭大的水泥疙瘩，不時地塞給旁人，然後就是砰的一聲，扔到星海房地產的門廳里了。

此時的場面已經混亂到極致了，一群不知道來路的男子，正興奮地吼著，咚咚砸著車玻璃、車前蓋，甚至有人拿那輛警車發泄，不少鐵傢伙肆瞄著，已經把警車砸得面目全非了，滑鼠跑到人群邊上，一看那場面，嚇得連褲子都差點掉了，砸車的人群里居然有餘罪，他整了塊缽大的水泥疙瘩，咚咚直砸警車，數他砸得最有勁，不但砸了，還招手示意著滑鼠來砸。

「手抱頭，面朝牆，誰動老子放他血啊。」餘罪持著鐵管，兇悍道。四個人依次，老老實實靠牆，餘罪警示著：「查查你們身上有沒藏的錢……都別動。」

「離現場十一公里，還需要五分鐘……」

攝像頭尚在，場面嚴重失控，事發點人頭攢動，擠擠攘攘，車人已經混成了一體，整個現場綿延了三公里，車輛已經堵到了濱河路外，至於中心地區，已經砸得不像樣了，四層以下的玻璃牆全是窟窿，他在監控看到了，甚至有人扛著大鎚，直接砸向了泊在星海門口的車。

群體事件，警車被襲。

餘罪回頭，看這四個哥們跑得東倒西歪，他笑著道：「到了，這地方就不錯。」

「啥意思？」那哥們年紀不大，眼睛有點斜。

「全部下車，跑步前進，有多快跑多快。」

那些業主排成了人牆，大有不解決問題，誓不罷休的態度。

十分鐘后第二撥警力就到現場了，到現場才發現遠比想像中嚴重，高峰期間，整個濱河路主幹道被堵，只能從人隙中通行，而且黑壓壓的人群m.ｈｅｔubook•ｃｏｍ•cｏｍ，讓這十幾名警力卻步，這要去現場，整個就是挨揍的節奏嘛。

更多外圍的群眾，被那股子興奮燒得在大喊大叫，已經自發地圍在圈外，成為這條路最難逾越的屏障。

這位局長的鐵腕由來已久，在場的警員誰也不敢想，直接就用這種硬碰硬的手段處理突發事件，都凜然看著領導，許平秋沒有心情解釋，在這個位置他比誰都清楚，這些奸商的卑劣早在群眾中積怨已久，全國處理類似的事件不止一起，稍一疏忽，甚至可以引起更大的衝突和流血事件。

現場，口號聲、打砸聲、叫罵聲、汽笛聲，夾雜在一起，維權的人群、旁觀的人群，越聚越多，失控的場面，充斥著憤怒和不滿的情緒，已經有路人的車遭殃了，車主一看有人砸車，根本不敢吭聲，扔下就跑。

戾氣，離現場越近，這股子戾氣感受得越真切。

餘罪趕緊撿了根鐵管操著，叫著滑鼠這邊走，兩人一前一後跑著，兩人商量好了，餘罪在嚷著：「快快，跟我走，我知道條小衚衕。」

「啥意思？」喘氣的哥們愣了下，跟著啊的叫了聲，卻是餘罪持著鋼管，狠狠地敲在他腿上了，他吃疼一骨碌滾地上了，餘罪惡狠狠地指著剩下三個扔了武器的吼著：「誰跑打殘誰，都他媽把錢交出來。」

這是積怨已久，瞬間爆發，業主的怨氣、怒氣全部化作了戾氣，憤怒讓他們開始蔑視一切規則了。警車被砸，警察退縮，更助長了圍觀群眾的陰暗心態，一帶十、十帶百，去的十幾名警察，沒多久就淹沒在市民的唾沫星子里了。

喲喝，這尼馬來勁啊，想幹嘛就幹嘛，滑鼠樂滋滋奔上來了，餘罪故意似的，匪氣凜然地向身邊幾位說著：「砸，狗日的……媽的，平時多拽。」

一位大叔級別的，在向路人痛斥著這家黑心房地產商，三年跑了幾百趟，新房都成舊居了，就是辦不了房產證；一位中年婦女級別的，撿著一塊水泥疙瘩，奮力地砸向已經洞穿的玻璃門，那怒火中燒的樣子實在嚇人，滿場憤怒的居民舉著橫幅「星海地產、售房欺詐」、「奸商退房」、「卑劣行徑、必遭唾棄」，滿場的橫幅和傳單亂飛，一眼望去紛亂的場面，已經分不清誰是誰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在怒吼著黑心奸商、售房欺詐，間或磚塊水泥場從人和*圖*書群里飛起，直砸向已經破敗不堪的門樓。

「王八蛋奸商、王八蛋工程……」

持續了半個小時的聲討之後，人群更亂了，總不缺那些趁火打劫的，偶而總有姑娘的奶臀被摸，驚聲尖叫四起。間或更有人在喊著，我的鞋，我的鞋，我的包……車砸完了，趁亂起鬨的開始找事幹了，現在該著那著看客和車主叫苦了，前後都被圍著，想出去都難吶。

「特警三大隊，報告你們的位置……」

跑在最後的那位，嚇得嘴唇一哆嗦，掉頭就溜，不料迎面砰就碰到牆上了……哦，不對，正好碰到磚上了，卻是滑鼠拿著塊磚舉著，等著他碰上來呢，一碰眼前全是小星星，被這胖子一腳踹回去了。

「咋辦？」滑鼠悄悄靠上來，風暴的中心反而最安全，畢竟打砸的，很多群眾還不敢自發參与。

二十分鐘后，第二撥人到達現場。市局啟動了緊急預案，市委嚴令平息事件，並派遣房管部門領導到現場解釋，但這腦滿腸肥的房管領導，瞅看這陣勢就嚇慫了，死活不敢下車，事發三分局轄區到場的警員，團團圍著，在板磚、飲料瓶、菜葉子的攻擊下，前進了不到一百米，撤回來了。

事情緊急，來不及了，她依照餘罪的安排，躲到了人群邊上，拿著手機，開始遮遮掩掩地朝著人群拍照，不過看這樣憤怒的群體，似乎不像餘罪所說，是有人蓄意。業主說得一點都沒假，綠地缺了、面積短了、產權辦不了，房地產那些奸商不都這個德性么。而且已經有堵區政府和市政府的先例了，是沒人解決才發展到直接找房地產商嘛。

「是！」

收完了，幾個人抬眼看看，那瘦的橫握鐵管，似乎準備隨時敲人，胖的持著板磚，又像隨時準備砸誰，哥幾個可是心虛了，有位膽大的弱弱地問：「哥，就掙了幾百塊，都給你了，還要幹啥？」

跑啊，跑啊，跑得汗流浹背，兩三公里了，繞了幾繞，還在小衚衕里轉悠，有位實在跑不動了，扶著牆喘著問：「這是哪兒啊？」

兩人揮著拳頭，滿臉憤怒，跟著人群在喊著奸商卑劣、必須退錢，這倆天然的謊言製造者，那憤怒的表情，比現場業主還像業主。看到此景時，肖夢琪的恐懼心態慢慢消失了，她現在明白，不管是許平秋還是邵萬戈，那當了幾十年警察的都看重這一對坑貨了，因為吶，他們除了不和圖書像警察，扮什麼都像。

就後續來了，這麼亂的場合，怕是也抓不著人吶。餘罪想著，他在四下看著路兩旁、樓側的小衚衕，已經有人從那兒走了。

再然後，兩人分開，揀著剛才盯住的目標去了，滑鼠靠上一個在車廂里翻騰準備順點東西的貨，小聲道：「老大來電話了，趕緊扯乎，雷子臭彈隊要來了。」

「是！」

他一示意滑鼠，滑鼠上前就扯褲子，蹭蹭一扯，然後用皮帶飛快地綁在兩腿間，四個痞混啊啊亂叫，絕逼是被非禮的聲音。可這尼馬算是跑不了，四個褲子褪了、腳踝被繞、光著屁股的站了一排，連餘罪忍不住笑得直得瑟了……

大隊人馬還沒來吶？滑鼠望眼欲穿地看著現場，表演得有點乏力了。

整午時，事發半小時后，太原市交通指揮中心。

有人看餘罪這土賊賤相，根本不懷疑他是剛放出來的，剛才數人家砸得狠呢。再一看人群之外，有人說了：「喲，真來了。」

「對，你別胡來。」肖夢琪又緊張了。

「怕個鳥，今兒他媽誰也管不了。」有位缺牙的，持著鐵棍，把最後一塊玻璃捅碎了。

「昨天剛放出來，臨時拉來的……你們聽，已經亂起來了。」餘罪焦急地解釋著，臉色惶恐無比。

砰，腦袋一懵，他糊裡糊塗栽倒了。他沒注意到，身後有個男子追上來，直接拍了他一磚。

「嗨，那娘們拍照，我操……」有位長發的男子，不經意發現了躲在街樹后的肖夢琪，他吼罵了句，奔著朝肖夢琪來了。

「廢話，你不胡來，還有誰胡來。」滑鼠道。

耶，煞風景的來了，滑鼠那張大餅臉湊到兩人跟前，瞄瞄、瞅瞅，好不仇視地說著：「你們這一腿出的，真不是時候啊？」

「哎，知道了。」那哥們一點頭，居然聽懂了。

從濱河路、從汾河橋，從星羅棋布在市區的各分局、派出所，整裝的警察開始趕赴指定位置，控制事態的發展。

「別打岔，你們聽我說，這不像個單純維權的，哪來的這麼多打砸業主……絕對是有人蓄意，而不是自發，肖夢琪，你這樣……滑鼠，你跟我……」餘罪拉著滑鼠，安排著肖夢琪，肖夢琪照法施之，走了不遠才省悟，本來勸他來著，怎麼就跟他幹上了？

「沖開一切障礙，火速趕赴現場，驅散鬧事人群。」

餘罪喊著，向滑鼠指指一個人，這傢伙穿了個多袋褲，屁股后還ｍ•hｅtｕbｏoｋ•ｃｏｍ.ｃｏｍ塞著塊板磚，肯定不是業主。

「快快，往這邊，小衚衕近，馬上就能溜了。你們傻站那兒哪行啊？監控早把你們錄下來了。」滑鼠也指著那方向。

憤怒、打砸、吼罵，那紛亂的現場，讓他心顫，讓他不得不做出，這個背上罵名的命令。

「放開，別拉我。」餘罪道。

「別去，很快就有大部隊來了。」肖夢琪死死地拽著他的胳膊。

許平秋匆匆趕到，他怒氣沖沖地瞪了滿場束手無策的下屬一眼，走到了大屏監視前。

是餘罪，他指指人群外的方向，肖夢琪嚇得花容失色，拔腿就跑。解除危險的餘罪一把攙起來，那人暈三倒四的，兩眼成鬥雞了，此時又一胖子扶來了，痛不欲生地喊著：「兄弟，兄弟，你怎麼了……誰他媽不長眼，砸我兄弟了，快醒醒……」

「五百塊呢。」斜眼哥們高興地道，這砸一場，五百塊到手。

丟了武器，又是一頓長跑，這四位算是沒有反抗之力了，個個趕緊老老實實的掏口袋交錢，被兩位惡人鐵管磚塊威脅著，龜縮到了牆角，錢、皮帶、鞋、手機，一股腦全給沒收了。

餘罪的身後被拽了下，他回頭，是肖夢琪和滑鼠齊齊拽著他，肖夢琪哪經過這種失控陣勢，她搖搖頭，示意餘罪別去，這種場合，警察要出面，恐怕得挨板磚了。

餘罪直接靠到了幾個操著傢伙的人左近，沉聲吼了聲：「兄弟們，趕緊扯乎，臭彈隊馬上就到。」

「嗨，你誰呀，怎麼不認識？」那缺牙的發話了，這才發現並肩作戰的，好像不是兄弟。

「從那兒脫離現場。」餘罪指指大廈左側二十米外的衚衕。

……

「防暴大隊，報告你們的位置！」許平秋持著指揮步話，吼著。

「就是啊，平時老子一見警車就害怕。」有位禿頭痞子，接茬了。

此時，她更擔心的是餘罪和滑鼠，這倆唯恐天下不亂的貨，就那麼鑽進人群里，她在路沿后靠著牆根走著，踮著腳尋著兩人……啊？看到了，她一下子哭笑不得了。

「對，得儘快走，別一會兒把咱們抓了。」滑鼠興奮地道，這種事，防暴警肯定很快就要開來了。

是滑鼠，兩人挾著人，左右看看，好像沒有注意到他，滑鼠吧唧把人往樹上一推，那人前額又被碰了，悶哼一聲，抱著樹軟軟地倒了，餘罪和滑鼠轉身分開，溜了。

這句話靈，肖夢琪一下子放開了，餘罪卻是不和*圖*書容分說，一手攬一個，三個湊一塊道：「聽我指揮，別胡來。」

「是！」

「那倒不怕……帶幾個人走，這樣……」餘罪附耳道。滑鼠被撩得熱血上頭了，彷彿回到了當年走私團伙無法無天的日子，高興地直點點。

不一定聽到了，可都知道干這事的後果，這一催，那幾個傢伙跑得更快。

這是一撮燎原的火，必須在它還是火苗的時候就撲滅，否則，只會釀成更大的災難。

「沿現場周邊街路，全部交通管制。」

解決是吧？我們已經上訪幾年了，什麼時候解決了？

兩人經歷過那種紛亂的大場面，那種時候，方向感失衡的人最容易產生從眾心理，一扯一哄，還真有四個不長眼的，追在他倆屁股后跑。兩個人帶著四個人，六個人直鑽進了小衚衕。

跑啊，跑啊，百八十米，餘罪輕鬆地回頭看，四個貨體力不怎麼地，已經開始喘，他掉頭跑著吼著：「快跑，聽，已經幹起來……」

……

肖夢琪六神無主，依法施治，一個呼吸胸前起伏，好歹長舒了一口氣，餘罪對著她笑笑，那平靜的笑容啊，真讓她感覺到了濃濃的安全，她不自主地靠近了餘罪，緊緊地貼著他，喲，這可是在人群中吶，她微微的臉上發燒，被那種奇妙的感覺撩得心跳加速。

「我問問，怕他們坑我啊。」滑鼠道。

憤怒的業主中，夾雜進了不少興奮的貨色，總是在適時的時候煽動著更大的仇視情緒，把維權推向高潮。其實真相和亂相就交織在一起，兩人喊了一通，已經發現了N個根本不是業主的貨色，當兩人重新聚到一起時，看看身後被掀翻的那輛警車，卻是束手無策了，這場合誰敢抓人？恐怕就連警察的身份都不敢亮……

餘罪回頭怒視著，肖夢琪臉色煞白，死不放手，那眼裡的恐懼和擔心卻是做不了假的，她不但自己害怕，或許更害怕身邊的人出事，餘罪一剎那表情緩了，他意外地輕輕撫撫肖夢琪的手，一把攬著她，靠在自己懷裡，輕聲安慰著：「別怕……一害怕就心亂，深呼吸……」

事發是中午十一時四十分，現場回傳的消息震動了110指揮中心。

兩人眼色、唇語交流著，指指點點幾個人，肖夢琪在遠處悄悄的拍照，三個人配合得嫻熟無比，不一會兒，餘罪解開了幾個襯衫扣子、滑鼠抹亂了順溜的髮型，兩人耀武揚威的，別提有多像流氓兄弟、地痞哥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