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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先生，這個價格已經很高了！」

「啊！」

「然之，你自幼長於英美，你覺得，英美是否人滅我大清之心？」

銀子，雖說在金陵的典了手錶、項鏈，弄了一萬兩千兩，可為了把那兩重達十幾二十噸集裝箱弄上兩艘沙船，就花了一千兩，租船的運費，船靠碼頭三天的開支，再加上這幾天在上海到處奔跑，這前前後後將近三千兩銀子，早就沒了影兒，好不容易找到這合適的地方，結果那人卻還不願租，說是自家老爺許是年後自用。

話了，陳默然便朝跳板走了過去，走在晃悠悠的跳板上，腳一踩上上海的土地，心臟猛然一跳，呼吸也隨之加重，這就上海的地界了。

尤其是他在租房辦廠提到的那句「實業救國之念」，更是令孫鏡南有知己之感，那處廠房原是江南製造局廢下的，多年前自己購下后，原是打算辦廠，不過這一拖就是數年，原本打算年過辦家工廠試試，未曾想現在倒有人看中那廠房了。

孫鏡南煞有興趣地看著面前不解的陳默然，從這個拄著拐杖的年青人進了這正堂，他就來了興趣，無他就是因他之前說在英美遊學二十載，偌大的大清hetubook.com.com國，又有多少人曾在歐美遊學二十載。

這孫先生的話，倒是讓陳默然一愣，這是怎麼回事？禮數？自己從小到大還沒對那人這麼恭敬過，還說什麼禮物。

陳默然頓時被這個問題難住了，說什麼從外洋歸國，那根本就是託詞罷了，眼前這時局，自己又怎麼可能有什麼了解，嗯！好像辛丑條約快簽定了。

正堂上，坐于首座的孫鏡南正喝著茶，雖年過五旬，但精神矍鑠，身形同是瘦而不柴，端坐在椅上，身板很直。

這正堂里陳設雖不豪華，但透出家境殷實和主人的品味，沖門是大漆的八仙桌椅，桌角和椅子扶手上的棗紅漆雖被歲月磨淡，露出木質，卻顯家傳久遠，擱几上方中堂副著一從很舊的海棠映雪，雖不識那畫上狂草，但端著茶的陳默然卻多少猜出，這許是出自名家之手。

「然之，方才你說，你剛從外洋歸國，不知你對當前時局有何看法。」

而這濃霧是無邊無際的，行於黃埔江的貨船衝破了窒息的潮氣向前，就是近在咫尺的人物也都成了暈狀的怪異的了；一切都失了鮮明的輪廓，一切都在模糊變形中ｍ•hｅｔuｂｏok.ｃｏｍ•ｃom了雖然後霧水打于身上的呢絨大衣，陳默然依然立於船頭。

「嗯！」

孫鏡南微微一笑，隨口斥責一句。

那宅院白牆青磚，院中海棠掛雪，雖于置於南國，掛雪海棠倒平添些北國之色，一面貌秀俏丫環端茶地進入正堂。

儘管如此，陳默然也只能一味的奉承，這個曾中過探花，又當過道台的孫鏡南，可是自己找到的那處房子房東，那處房子後院靠河，還通著電不說，單就是廠后那小碼頭恰還有一木吊機，這倒解決了機器上岸進廠的難題，在上海尋了數日，好不容易才尋到這處合適的廠房。

一座高門樓，後面的是二進式的南派宅院，那門樓帶著門廂，紅漆底子的大門緊閉著，門上匾額從右向左橫書金字「世代書香」，正宗的漢隸，柔中帶峻，平和之中又透著險奇。

他的這麼一問，倒讓陳默然大鬆一口氣，雖說不是學歷史的出身，但再怎麼著也知道那辛丑條約的4億五千萬兩賠款，既然賠了錢，國肯定是不會滅的，更何況那篇論文里，更是對這個原因分析的頭頭是道，甚至還如馬後炮般的加了番點評。

十六鋪，這裡是上海十m.heｔuｂoｏｋ.ｃｏm.ｃｏm里洋場的起始地，許是清晨的緣故，繁華的十里洋場上瀰漫著厚重的濃霧，令十里洋場模糊的了許多，五十米以外的景物都被包上模糊瀰漫的外殼。

「哦！然之，細細說來聽聽！」

立於船頭，陳默然看到有幾處聳立的高樓在霧氣中只顯現了最高的幾層，成排的窗洞內閃閃爍爍射出慘黃的燈光，遠遠地看去，似浮於半空中的蜃樓，給人一種似假非真之覺，全沒有一點威武的氣概。

話了，陳默然一起身，雖說左腿傳來隱痛，但仍然恭敬的彎腰施禮。

將茶杯放于擱几上，孫鏡南身體不由向前微傾，一副興趣盎然之意。

「還請的孫先生成全晚輩！」

話時陳默然注意觀察著眼前這孫鏡南的表情。

「五千兩！」

「老爺，船靠碼頭了！」

在無數人的記憶中，舊上海只是一張泛黃的黑白照片，它是貧窮落後的中國和外國列強交媾下的一個怪胎，但每一個了解它的人都知道，在另一方面它是有錢人的樂園，冒險家的競技場，不過卻是貧苦大眾的人間地獄……

孫鏡南一下陳默然的話吸引了，或是因好奇所至倒忽視了陳默然語中的大逆之詞。

「這……和*圖*書就是上海了！」

憶起這個詞來，陳默然記得大學時曾讀過的一番論文，那會的自己好像還因此和人爭論過。

聽到這個數字時，孫鏡南只是微微一笑，繼續喝著他的茶。

這不一急，陳默然才會來火急火燎的租了輛馬車，從上海跑到這松江縣來，而這會嘴上開出五千兩，那可差不多是他能開出的最高價了。

「當前時局？」

雖說多年前即看透官場黑暗，辭官經商，但對國事孫鏡南卻是一日不敢相忘，仍然自去年，八國聯軍佔了京津，太后和皇帝西逃西安，聯軍據京數月，期間更不斷南侵，更令孫鏡南的憂心忡忡，雖說報上常道洋人無滅清之謀，但總還是有些擔心。

之所離開金陵來上海，原因非常，電！沒有電，自己的機器就無法運轉，而金陵雖說有一座小電廠，但供電不過供官府、富紳、兵工廠點燈之用，一無背景，二無實力的陳默然想在金陵開動自己的機器，怕只是痴人說夢。

船艄頭必恭必敬的施禮言道，從金陵到上海，包船五百兩，這等高價怕還是頭一曹，不過話說，為運眼前這老爺的那兩大鐵皮柜子，這沙船上，又是鋸板，又是墊板的，倒也費了一番功夫，在和*圖*書金陵時若是沒碼頭上那兩木吊同時施吊，怕那兩大鐵破柜子，連船都上不得。

「你這陳瘸子，若非你自外洋歸國，對國朝禮數不甚，單是先前那話，我怕早已令人將你轟出去了！」

「南萍先生，然之不過一後生，對軍國大事不甚了解，但八國除俄日外，他國倒無滅我中國之意。」

眼前這孫鏡南的淡然，讓陳默然只覺一陣頭痛，從自己來到這間書房，這個人就沒說幾個字，只是偶爾問自己一些事情，對租房一事，似乎沒有一絲興趣。

「哦！何謂，除俄日外，他國無滅我中國之意？」

只不過似乎這位南萍先生似乎並沒有對外出租的念頭，否則自己也不至於親自己登門拜訪。

「八國之間的對中國的政策與矛盾，決定了他們的根本不可能分割中國！即無從分割，又談何滅我中國之說！」

陳默然點點頭，回頭看眼覆于帆雨布下的那兩隻集裝箱，那兩隻集裝箱，就是自己一切。

辛丑條約？

坐在太師椅上的孫鏡南，此時只言不發，只是低頭品茶，似對眼前這人所道，全無興趣，

簡單的數字，卻令銅臭氣頓時在這個房間內瀰漫開來。

「船在碼頭上候等，停一天，我出一天的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