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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二十年來，父親每每看到絲價日跌，價格全由洋行操縱，便會想及當年胡案，原本若無盛宣懷為一已之私從中插手助洋行一臂之力，岩公或能奪回的生絲價權，又企會有十幾年來，生絲價權盡為洋行所控。

話畢，盛宣懷再次端起了杯來，這一次他倒未請陳默然和孫銘久兩人喝茶，一旁的僕役見著后，忙扯起嗓子輕道了一句。

「十年稍短！」

孫銘久剛一開口勸時，陳默然便是一笑。

心下稍一全計，盛宣懷便搖頭拒絕了，十年，漢冶萍在十年內顯然無法償還抵貸焦鐵。

「還款期限如何！」

「哼，早晚……」

一開口陳默然便把早備著的那杯加了三聚氫銨的毒奶了遞了過去。

「然之，當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趕舊人，杏蓀老了！」

……

雖有些擔心，但陳默然還是一笑，扭頭看著孫銘久。

「怕個什，他盛宣懷不過就是兔子尾巴罷了，長不了！」

說出這句話時，未顧孫銘久的臉色急變，陳默然的話峰一轉。

「若是我披著一張洋皮，長的金髮碧眼的，要不人換成一日本人，讓盛宣懷答應我的要求，倒也沒什麼難題，hetubook.com.com對他來說，融資是一方面，還有一方面，無論是通商銀行或是全國電報公司又或是招商輪船公司，這些個所謂的官督商辦的企業，有幾個沒落他盛宣懷之手，這人為一已私利，拋開推薦脅洋自重鯨吞資產不說，單就是當年中法戰爭戰爭，為私利而不顧公利，我便不恥他的為人！」

孫銘久依語重心長的確說著，以一介白身惹上盛宣懷這種人，確為不智。

「大人，那然之就靜待佳音了！」

「以大冶礦山為保！」

「需何擔保？」

陳默然忍不住一聲冷哼，後世竟有人把盛宣懷那種為一已之私脅洋自重、出賣權益之輩，評上「愛國商人」，真是沒了天理，可世道的確如此，岳飛都能是阻礙國家統一的罪人，他一商人為什麼就不能「愛國」呢？

「然之，若你真想成事，為兄勸你一句，不妨在去一趟金陵，聽父親道，總督大人對你頗為賞識，若你能得總督大人支持，必事辦功倍！」

陳默然之所以喊出這個時間，全是因十年後一場革命就會席捲這片大地，到時無論如何，自己都會奪下這漢冶萍這座廠子。hｔtｐs://ｍ•ｈetｕbｏoｋ•ｃom•ｃom

陳默然的要求，倒不出盛宣懷的意料，十五年後，無論漢陽能否還清貸款，只要大冶礦山在，他陳默然就虧不得。單是那大冶鐵礦，每年所出鐵礦都值數十萬兩之多。

沉默，盛宣懷看著面前的陳默然，一言不發的坐著，現在他反倒弄不明白陳默然所圖了。雖說兩年前與日本簽定了，煤焦鐵礦石互售合同，用大冶礦石換鳳日本焦炭，換得一筆五百萬日元貸款，可那是因日本人的八幡制鐵所需要鐵礦石。

「更何況，明哲兄，我壓根就沒想著單靠一個漢陽鐵廠，要他的生鐵不過是應幾年的急罷了，這幾年，不論是我建廠或是蓋房亦或是造車，都需要鋼，只要他盛宣懷想要銀子，就不敢扣我的生鐵，等過再過幾年，哼哼！沒準到時我會把他那個漢冶萍給吞了！」

他陳瘸子以為喝了幾瓶洋墨水、腰裡揣著大把的銀子，就能在這裏和自己討價還價嗎？他顯是忘了這裡是大清國，可不是他的美國。雖心裏冷笑，但盛宣懷面上卻是一副感嘆的模樣。

「那官衣無非就是張皮而已！」

他盛宣懷的後盾無非就是李鴻章，李和*圖*書鴻章的命也不過就是今年之事，先前在他盛府，自己怕了他，陪著他，在這馬車上自己有什麼擔心的。

「然之，你怕是過激了，盛宣懷是小人不假，但常言道，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惹上他的記恨，只怕以後您……」

「然之，你今天惹出大禍了！」

孫銘久看著眼前這似有些癲狂行事全無顧忌之人，心裏嘆一口氣。

「不知年息幾何！」

「十年，十年內漢冶萍按合同簽定議價以生鐵、焦炭供應我產業公司。」

接過這杯毒奶，盛宣懷只覺得一陣心堵，在大清國，人人都知他花頭多，但人人都離不開他，人人都有求以於他，而現在陳瘸子三言兩語，便滴水不漏的把他逼到一個角落裡，他想拒絕這看似公平，但實則苛刻的條件，但想到漢陽每月十幾萬兩銀子的虧耗，卻又沒了選擇。

「然之，借款之事非盛某所能顧，需要張大人相商，還請靜待佳音！」

孫銘久一聽這話，神色同樣一樣，他知道陳默然所指是當年胡案，當年他父孫境南棄官從商時，與胡雪岩可謂是知交，自知光緒九年至十一年間的那場變故，盛及一時的阜康錢莊正毀於盛宣懷之www.hetubook.com.com手。

「日後？」

陳默然果斷地喊出了一個不高也不低的利息，高了，盛宣懷不會接受，低了只怕會適得其反。

孫銘久說到這便是一嘆，離家時，父親千交待萬叮囑，說然之自幼長於國外，於國朝不甚明了，讓自己在一旁多多幫襯，免失了禮來，可今那是失禮啊！分明就是然之這一後生晚輩衝著他盛杏蓀叫起了板來。

「明哲兄，若是不是那般逼著他盛杏蓀，你以為他會同意把生鐵按合同價賣給我？」

「至少十五年！」

「然之啊然之，這裏可是大清國，可不是那美國，就你今天那般作勢，怕已讓盛大人記上了，恐你日後……」

「七厘五！」

「行，不過十五年內，我產業公司可在抵貸焦鐵之外，按合同價購得的生鐵、焦炭。而且漢陽鐵廠生鐵，必須首先供應我產業公司。」

「現在，大清國都知道他的盛宣懷花花多，但誰都離不開他，再過兩年，全中國，都知道我陳默然的大名，我沒那麼多花花，而且到那時，一樣的，同樣沒人能離的開我！」

十幾分鐘后，在兩人一上馬車，早就在心裏憋了一肚子話的孫銘久終於有機會開口說話了。

說到這陳默然和圖書目光一厲，從一開始來，自己就沒想過把寶壓在他盛宣懷的身上，現在自己對漢冶萍沒野心，並不意味著以後還沒有。

「謝大人誇獎，以後還請大人多多關照！」

「哦？」

話間在看著陳默然時，盛宣懷甚至露出絲欣賞之意，是真是假，或只有他心裏才能明了。

「做商人，自要逐利而為，但卻不能唯利是從，沒了仁和義，單隻為一已之私利，這種人……哼！」

九厘的利息倒讓盛宣懷在心下點了頭，這個利息還可以接受，比起國內的錢莊，這個利息稍高，可比起洋行來又稍底些許。利息到也公道。

雖弄不明白陳默然的用意所在，但盛宣懷依是一抬眼，直視著面前這讓人琢磨不透的跛豪。但心下卻沒有拒絕的意思，雖說琢磨不透陳默然的用意，但對他而言，又企會擔心眼前這一後生小輩下出什麼套來。

這陳默然願意拿出八百萬兩貸予漢冶萍，卻全以生鐵、焦炭還款，此子絕非憨徒！但又為何願開出這等條件？作于還款的百萬噸生鐵、焦炭，他陳默然又要銷往何外？

「但……然之，別忘了，你就是一白身！」

「送客！」

陳默然朝著窗外那些洋房看去，表情微發生了些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