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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即便是自己說再多的大逆不倒的話，他們想抓自己也得先知會一聲租界，然後再行文引渡，可自己的那翻話里的又有什麼反意！說到反意，陳默然倒覺得那些報紙上有時候寫的文章，那是一個比一個更激進，他們都沒功夫去問他們，那裡還會有功夫來問自己對一群泥瓦匠說的話。

「哼哼！」

「那麼你呢？」

忍不住道了一句，凱瑟琳卻又捂嘴一笑，她的笑聲只是讓陳默然心神一盪。

陳默然的回答只是讓凱瑟琳的肩頭微顫了下，

「你們回去吧！我和凱瑟琳小姐出去轉一下！」

「精神滅、文化亡、魂不在，這怕就是現在咱們的中國了，若是想找回其精神，尋回其文化，歸其之魂魄，恐怕也就只有辦一所學校了！」

陳默然這會倒是難得說出一句實話來，凱瑟琳的美就像是嬌艷的玫瑰一般，可卻偏偏又如一朵不染任何塵世俗氣的百合花，清高而孤傲，透露出淡淡的落寞。這看似堅強的背後隱藏的孤獨和寂寞，又有幾個人了解？

陳默然不禁覺得有些詫異，自己已經辦了所學校，準確的來說正在建設中，那些個建築工人，便是拼了命，恐怕也很難在短短三個月內，幫自己蓋好了孤兒院和印刷廠，然後又幫自己把那所產業學校建成。

雖說臉上帶著冷笑，可心裏卻還帶著些悲意，他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麼，是幾年後的「蘇報案」，這個案子，在晚清史上頗顯奇特。這是以一國政府為原告，以本國國民為被告，由設在租界的中外聯合審判機構「會審公廨」共同審理的特殊官司。

這會馬車已經到了外灘。

可以說，那一次會審徹底的把滿清那洋人的朝廷本質暴露無遺，他們用自己的愚蠢證明「革命軍」里的話，當然也給自己的滅亡畫上有力的一筆。

「涼拌！」

「是那些滿人給漢人剃上的奴隸標誌，可惜，現在的人不知道這辮子里含著的奴性，即便是過了百年他們都不知道，有些人還以此為榮！」

「凱瑟琳小姐，你來中國也有一年了吧，你應該知道，在中國漢人是漢人，滿人是滿人，這辮子……」

「不錯，我幫你，你幫我，這隻是交易！」

「什麼能讓這個國家富強，我信什麼！什麼能讓這裏的老百姓找回那失去的魂魄，重新做回人，而不為做奴隸或做不得奴隸而苦惱，我信什麼！」

她怎麼來了！如果陳默然沒錯的話，這個女人在自己去上海前，還給自己第一筆五十萬兩銀子的時候，曾提出過一個請求，希望他能離開姬麗。

但是此時聽著陳默然的話，肖炘韌的腦海中卻是一亂，同時似乎明白了陳默然的和那些革命者不同來。

好奇地看著這個男人，凱瑟琳再一次發現他和其它中國人的不同來。

陳默然突的又看著肖炘韌露出些玩味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笑來。

肖炘韌吐出一個字來，然後才扭頭看著陳默然。

左手撐著拐杖，右肘至於手面，右手掌心托著下巴，陳默然沉默了下來，而肖炘韌同樣陷入沉思之中，他不是革命者，是因為他自認自己做不到革命者那種有家不回、為革命不惜已身的境地，他是肖家三少爺，他自認自己過不得那種日子。

如果他說了她會相信嗎？她不會信，但也不會過問那些錢的來源，這是一筆交易，對於參与其中凱瑟琳清楚她的本分，只是幫助陳默然把那些錢漂白，從那裡來的，與她無關，她所需要的就是抽取5%的行佣，然後還給這個人。

或是被凱瑟琳這種成熟之美迷惑的緣幫，於是便忍不住地打量著她，嬌媚但顯神態端莊，身上有種凜然不可侵犯的高貴氣派，而在打量著穿著身束胸衣裙，那被托高的大白兔透出的誘惑只是讓他心頭一盪，眼向下掃下時，卻似能看穿那裙撐下隱藏著那雙修長如玉般白膩的美|腿來。

「真正的學校？」

陳默然冷笑著，在清末的革命中，貫徹革命思想中心的，不是所謂的革命之精神與追求，受到影響的，兩三年後章士釗的那篇《殺人主義》或許才是其根髓，而這種《殺人主義》卻是陳默然所懼怕和懷疑的。

躊躇滿志地在心裏暗嘆著，陳默然又朝窗外看著，此時趕著馬車的柱子一揮鞭子，馬車直駛向前，馬路兩旁的行人紛紛避讓著，這柱子打從進了陳府後，許是陳家財大氣粗頂的，駕起車也跟著威風起來了，在這上海誰認不出這黑廂馬上那溜金的頂天式的C是天，Y似路軌的「CY」徽章來，這可是產業公司老闆的座車，便是那些洋人大亨，也得賣上陳默然幾分面子來。

「那你信什麼？」

「等等再說吧！」

「嗯？」

陳默然一語回答了肖炘韌的問題。

冷哼兩聲后，凱瑟琳卻扭頭看著陳默然，那雙明澈而迷人的大眼睛，緊緊盯住陳默然的雙眼。「我很一很好奇你從那裡弄來的那些錢！」

微怔下陳默然未加隱瞞的回答著這個女人的問題。

「看夠了嗎？」

冷笑著陳默然朝窗外看去，眼中儘是冷意。

「更沒有必要去鼓吹革命，我從不認為革命是改變的唯一的手段，法國大革命帶來的是什麼什麼？帶來的只不過是羅蘭夫人的感嘆罷了！」

「對，一所真正的學校！」

聽到這話，凱瑟琳的雙目卻掠過一絲媚色，但並沒有顯現出任何羞怒的意思。

拒絕美女的邀請絕對是無禮而沒有教養的舉動，陳默然當然不會拒絕凱瑟琳的要求，下馬車時，看著想跟來朱家梁、林郁青二人，陳默然擺了下手。

「你說過，你默然不做不穩之事，可今天的這話，如傳出去，別說你不和_圖_書做不穩之甚至，甚至可能有人逼著你去做！到那時你要怎麼辦？」

「至少那是漢人的政權是嗎？可惜那個漢人的政權也不過是被一群野心家打扮去，打扮來！默然不信革命，不信主義！」

寫鄒容的那本《革命軍》，別說他寫不出來，即便是現在手頭有原稿，他也不會抄出來發表，革命軍一書看似激昂，可是它訴諸的是人的血性，而不是理性，更何況陳默然從來就不是革命者，更不是信仰暴力革命。

未等肖炘韌說話，陳默然便自己朝下說著。

「上次我見你時，你留著短髮，可這次……」

「有時候人總是要去做些自己不願意去做的事情，我也不想留這辮子，可若是沒這辮子，那些個留辮子的人，就會視我為異類，要是這樣的話，他們就不可能支持我去辦一些我想辦的事情！」

「或許，這樣我能心安一些，至少我從不欠你的不是嗎？」

在即將到陳氏花園的正門時，陳默然卻看自家大門外停著一輛馬車，馬車上的標記卻是讓陳默然一愣，是她！

信……一時間，他還真找不出自己信什麼來，這會馬車倒是離黃埔江越來越近了，隱隱看著外灘的那些洋范的建築，陳默然卻是說出了一句話來。

「根深蒂固之事不移，便是革命了，又當如何？結果不過是混亂、殺人罷了！到時左一個軍閥，右一軍閥的，到那時，這個國家又是什麼樣子！怕還不如現在呢？」

「跪于不跪的，便是有人在背後說三道四的，頂多也就是我說陳瘸子目無綱常，至於謀逆，這裏頭什麼話里有謀逆之詞！」

肖炘韌反倒對他說的書產生了興趣，然之或許有時會因得意而忘形地說出很多話來，可直到現在，只要是他說過的他總會去做。

對於凱瑟琳這樣的女人，普通的回答定然不足以使她相信，與其給她一個無法解釋的回答，倒不如讓她猜去，她會猜出各種各樣的答案，然後自己給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

扭頭看著肖炘韌陳默然的目中帶著絲殷切。

說著這些時，凱瑟琳意味深長地看了陳默然一眼。

話至嘴邊陳默然卻啞了口，他信什麼呢？

笑聲很響，但肖炘韌卻沉默著，眼見快到渡口時，他指著遠處的那片空地。

「未揚，方才我說那番話，你覺得那個地方有反意？」

似像轉移畫題般的，凱瑟琳倒拿起陳默然的辮子說起了事來。

「未揚，若是他們不跪，我許不會說出那番話來，可今天他們這跪了，卻把我的魂給跪醒了！」

「我信……」

「要不然的話這豬尾巴，就是打斷我的腿我也不會留的！」

凱瑟琳！只有她才會乘著這輛白色的帶有匯升銀行徽章的馬車。

「也許我應該謝謝你，無論如何，你幫我保住了匯升，保住了……」

「現在，我要讓他和_圖_書們做人，既然他們要做人了，那麼願意做人的隊伍，卻是以一擋百的！」

「未揚，你知道我不是革命者，我沒有必要為革命著書立傳！」

說罷，便上了馬車。

「凱瑟琳小姐不怕嗎？全上海可都知道我們兩人間的關係！」

「是啊！很多美好的名詞和良好的願望，都可以讓罪惡假汝名行之，自由也好，民主也罷，都是如此，所謂的那些革命者，有幾人懂得何是自由，何是民主，何是革命？他們所信奉那裡是什麼自由之思想，民主之主義，歸到根處無非是殺人主義罷了！」

「我說了你也不會信不是嗎？」

凱瑟琳微微一怔，目帶疑光地看著他。

話到最後時，不等肖炘韌回過神來，陳默然卻又補充了一句。

難道就像章士釗所言，革命就是殺人嗎？

感覺到那逼人的目光，凱瑟琳深呼吸一口氣，以便讓那早已傳遍租界的夜晚發生的事情掃出腦海，她一直控制著自己不再去想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可卻總會忍不住去想那夜的瘋狂。

「然之，你的意思我能看明白，無非是想把那些人變成人，只有了人的念想，才有可能成」

「辦一所學校？」

點了點頭凱瑟琳到沒在說什麼，只是朝著車外看去，車到了外灘公園的門外。

可是在這個喜歡吃喝玩樂的肖家三少爺腦海里，依然還有一個夢想，投身產業公司，是為了那個夢，在長龍山上和陳默然夜談時，把命賣給他，同樣是為了一個夢，即便是他自己也解釋不清個所以然來，他只是知道陳默然和那些理想的革命者不同，至於怎麼個不同法，他卻說不出來，或許只是下意識的感覺罷了。

這番話卻是讓肖炘韌好奇了起來。

「至少……」

「我覺得，我們應該在這辦一所學校，我是說真正的學校，而不是你在印刷廠旁辦的實用學校！」

吐出兩字后，右掌心在拐杖的包金把手處轉著，陳默然把視線從馬車外收了回來。

正缺著銀子的陳默然，一口回了肖炘韌的建議，現在花錢的地方太多了。十幾分鐘后，馬車在灘的渡口上了岸，把肖炘韌送回產業公司租用的辦公樓后，陳默然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決定先在外灘兜上一圈。

他稍低下頭，目光投到手裡的拐杖。

「你為什麼要開發浦東呢？如果只是為了金錢，你已經比很多人都更富有，至少在上海，沒有任何人可以一次拿出那麼多錢來！你能為得到那些人的支持，去留辮子，那為什麼不能……」

「陳先生，你這看這外灘，仁記、怡和、沙遜、旗昌一家家的洋行大廈，點綴了租界的繁華，外人以為租界是國中之國，可是他們怎麼知道，這國中之國的王中之王，卻是那些洋行！」

接著他又是一搖頭，面上露出些許憂色，這默然那點都好，但有時候卻總是會忘hetｕｂｏok•coｍ•ｃｏｍ形，現在若是不止住他種舉動，只恐以後會引火燒身。

「蠢！」

這會肖炘韌倒是忘記了他根本就是一個有點理想，卻又總向現實妥協的「偽革命者」來，到是想和陳默然辯上一辯了。

看著車外肖炘韌認真的重複一遍。

全未等的肖炘韌說出話來，陳默然便是伸了個懶腰，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目光複雜地看著這個永遠都不可能告訴自己答案的男人，凱瑟琳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道。

「上我的馬車吧！有一件事，我想你應該會感興趣的！」

「現在那老娘們自顧不暇了，這種事情他們問不得，也懶得問。別說是我說的那番話，便是以後我真發寫了本書，在書中大勸天下造反來，他們又能耐我何，到那時，在租界里，頂多也就是一國事犯，引渡不得的！」

「我信實用！」

像美國人似的聳下肩膀，陳默然說笑一句。

「像你這樣的女人，別說是看上這幾眼，便是看上一輩子，又怎能看得夠！」

陳默然點著頭，這肖炘韌是怎麼了，怎麼說起沒頭沒尾的話了。

慵懶的冷哼聲混合著凱瑟琳身上淡淡的體香，對陳默然卻產生有種莫名的誘惑，一直以來，陳默然總覺得的這個凱瑟琳給他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就像是曾在雜誌或網路上看過一般，好像是一個歐美的明白，叫卡米拉什麼的。

陳默然並沒有隱瞞自己剃頭留辮子的本意。

陳默然一愣，這下他倒被凱瑟琳的舉動給弄糊塗了，難道這又變成約會了？

「然之，你可知，今天你的話傳出去，會給你惹出多大的誤害！」

也許用了不幾年，陳默然知道自己攀登到命運的第一個高峰，實現他的願望，當馬車經過外灘這一長排洋行、銀行時，忍不住投以熱忱的目光，未來在黃埔江的對面，會聳立出一座比這更繁華的城市，到那時每年的租金，自己都可以收個上千萬兩，在銀子的幫助下，自己會邁上更高的人生高峰，也許那時，自己離開那個近乎于幻想的東西就近了，甚至觸手可及了！

「既然全上海都知道了，我想去一次公園，也沒什麼吧！」

接著，陳默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至於現在，什麼能讓我富起來我信什麼！」

陳默然冷哼一聲，雙目中露出些冷意，這頭后的辮子一直就是他的恥辱，幾乎每時每刻的都在提醒著他，提醒著他這辮子中蘊含著的恥辱。

「實用？」

「咦！她怎麼在這？」

「是啊！人總是貪心的！你可知有些人，他們比你更貪婪，而且他們有著你所沒有的！」

曾幾何時他曾為生活掙扎著，甚至為了生活不惜鋌而走險，一次意外改變了他的命運，在這個時代，他印製著那些以假亂真的鈔票，那些鈔票不僅讓他變成了人上人，而且還成為這個天堂中，未來首屈一指的大亨，甚至於他還產生https://m.hetubook.com.com了一些旁的幻想，那個幻想雖不甚現實，但總讓人生出許多期待來。

當馬車沿著外灘大道，緩緩行駛，經過仁記、怡和、沙遜等那些洋行大廈時，看著那一棟棟的洋行大樓，陳默然心裏同時勾起往昔的回憶，已經消逝的舊日景象又一一在眼前浮現。

陳默然只是一語未發地看著馬車外。

「陳先生，到外灘公園了，我們去公園裡走走吧！」

「這是一千五百人，也可能是一千八百人，今個之後，這一千八人，就是我陳默然的千八子弟兵，不為別的，因為他們現在有了做人的念頭，現在的國人都是什麼角色，做奴隸和欲做奴隸而做不得中掙扎著！」

壓低聲音肖炘韌吐出幾個字。

在過去的三個月中，她一共為眼前的這個男人，將兩千三百萬美元通過地下渠道存匯入英國、美國、法國的銀行，又將一千兩百萬美元匯成白銀或黃金運回中國，而且這還不包括從他這裏得到的900萬美元。

沉吟一下，將凱瑟琳的話前後聯繫，緩緩抬起頭來，陳默然的雙目中露出異樣。

「然之，這裏就是陸家嘴了！」

隔著車窗，陳默然看著凱瑟琳已經拉開了窗紗，車裡的她看起來依如過去般嬌媚，兩人只是一笑，笑容中多少帶著些許勉強，現在他們兩人根本就是合伙人的關係。

突然凱瑟琳卻又淡淡的一笑。

「自由，自由，多少罪惡假汝名以行之。」

迎著肖炘韌的目光，陳默然認真的說著。

「人總是有貪心的！」

肖炘韌卻是代陳默然說出了那番話來，他同樣不是一個革命者。

「不過，我見過很多中國人，你是第一個說這辮子是豬尾巴的人！」

凱瑟琳的聲音中帶著拒人千里的冷淡，似乎根本就不在乎是陳默然救了她和她的匯升銀行。

「不會！」

信改良主義？不！他不全信。

「早晚有一天，我肯定會把這辮子給剪了！我說過現在留辮子是迫不得已，等到時機成熟時，自然會剪掉他！」

「你的意思是現在這租界里你口中的王中之王現在盯上我這個瘸子了！」

馬車走後的幾分鐘內，兩人都未說什麼。透窗而入的清風送來陣陣誘人的香味，這香分明來自於凱瑟琳的身上。嗅著車廂里的香味陳默然卻覺得有內心一陣狂跳，尤其是餘光撇見，黑色長發被束起在紗帽下，那種成熟幾熏人慾醉的美態，絕非劉靜璇、孫兮雲、瑞莎所能相比，甚至連她的那妹妹妹，也無法與之相比。

「我們的銀行就建在這吧！」

「你會寫嗎？」

「未揚，滿清對待漢人只有一個殺字！對待漢人像奴隸牲口一般，滅其精神、亡其文化、誅其魂魄，這是根本性的毀滅。殺人或許可以解一時之恨，泄一時之憤，但可以改變精神滅、文化亡、魂不在的現實嗎？」

「才有可能成為兵！」

「你的腿不是斷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