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這第六師，到底還是變成了光復軍的第六師！」

未等他說完，唐在禮便是一喝。

看了眼地上的屍體，唐禮才並沒有行軍禮，而是看著台下的面中多少顯出些難色的士兵。

有時候軍棍的威懾遠不比腦袋更懼威懾力，雖說屍體被抬上馬車時，不少人面上帶著些悲色，但在官士們吹起哨子時，立即又投入了先前的訓練之中，這一幕看似對他們沒有任何影響，但是卻已經勞勞的印於心間。

營地邊，近四百個士兵按著一百八十六名士兵，一百八十六個士兵揮著軍棍隨著士官的口令，正行著軍法，臀部與軍棍的撞擊「啪啪」聲，伴著官兵的慘嚎聲，被行刑的不僅有士兵，還有軍士和軍官。

「這自是當然！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唐在禮微抬下眼帘，看著這位前「壽州得立堂」的龍頭，只是沉吟一句。

冷笑一聲，唐在禮逼視著眼前于問遠，和他身後的十幾名營連長，他們和他一樣，皆是會黨出身。

「長官，這般跑步平地，本就不近人情，只是稍出怨言，既是三十軍棍，未免軍紀也太過嚴苛了！」

「于問遠，逆軍令，按軍法——死刑……」

唐在禮嘴上說著，正正軍裝朝著台上走去。

「立正！」

「現在，你等還有何話可說！」

「現在呢？」

「姓張的，你這是卸磨殺驢那，諸位兄弟，你們都看到了……」

「諸位皆知光復軍軍法嚴苛，眾集迫長，是為逆軍，殺之！」

車一進站，擠滿站台的民眾便開始歡呼了起來，這些人大都是礦工家屬，她們的家人同樣也在光復軍中，沒有人比她們更渴望勝利，她之所以如此隆重的歡迎這些從南方開來的光復軍，多少的也有一些私心，他們來了，自然的她們的家人也許就可以不用上前線了。

面目鐵青的于問遠聽著下屬慘嚎，抬頭看著手拄軍刀站在那的師長。

被揮了面子的于問遠，這會到也沒了什麼顧忌，在他看來，這張師長之所這般，根本就是拿著雞毛當令箭，殺雞給猴看。

看著台下除去幾位最親近的兄弟面上帶著悲色，其它的卻是微低著頭，這一幕只讓許問遠苦笑一下，過去在幫里，一個個都是苦哈哈的，現在大傢伙卻都是每月九塊實餉，前日不過是壽州剛復，眾人就領了一個月的光復餉。有什麼比沉甸甸銀子更吸引的人，即便是有幾個忠心的，為了義字衝上來也……心下嘆一聲。和圖書

「第六師的官兵們！」

喊出聲來的是清幫一碼頭的舵主，第九營的營長曹達。

一聲軍令，台下的這些士兵同時立正，未有任何遲疑，在這支部隊中，除去兩個連的光復軍和一個連外，三成是淮南煤礦上的工人，其它七成皆是會黨出身，此時這些士兵們看著被壓扣于台上的龍頭、堂主，皆是一驚。

「你是疑我軍令！」

「歡迎光復軍將士！」

「張團長，軍律無情！」

一個又一個死刑只讓這些士兵呆住了，他們中的一些人看著扣在台上，被反扣著雙臂，嘸嘸著卻又說不出話來，顯然是嘴裏被塞了東西。

說罷，曹達又一臉凜然地說道。

跪送著這些吼著「不凱旋，誓必死」的光復軍官兵，無論他們之前有何種私心，此時卻這些士兵的誓聲給驚呆了。

心下樂著的時候，頭頂上傳來一陣轟鳴，看到那隱約可見的飛機，唐禮才知道自己沒多少時間訓練士兵了，只要飛機一到，飛機就會出動搜索敵軍，到那時第六師怕就是要上戰場了。

被鬆開手臂，曹達只是先行了一個軍禮，看著軍褲上透著血的師長，如果說先前還有不服的話，這會他卻是服了。

列車車廂輕輕地搖晃著，車輪的鏗鏘聲催人慾睡，車燈的黃色光亮照在半邊的坐席上，車廂里的士兵們大都是蜷坐在悶罐車車裡，他們傾聽著火車輪子各種不同腔調的叮噹聲：要知道，車輪子每轉一圈，火車頭每往前沖一下——離開前線也就更近一點。

如驚雷般的吼聲在淮南煤礦平整的柏油路上響了起來，只震的風雲驚變，人心一愣，原本歡送他們的民眾，看著這些高呼著「不凱旋，誓必死！」的官兵，突然一些人跪了下來，接著路邊所有人都跪了下來。

……

如果馬鞍山和上海的工廠不能生產武器，那麼還有可能贏得光復戰爭的勝利嗎？顯然沒有任何可能！

在短短的兩夜一天之中，近十萬大軍橫掃了不僅沿著鐵路控制了鐵路兩側城市，其更利用運煤水泥船，借水利之便，向北光復阜陽，向東光復蚌埠、淮北以及徐州等蘇北各地，面對光復軍大兵逼各營清軍紛紛歸降，一時間安徽、江蘇，成為光復六省之中，僅有盡皆光復之省。

「好，很好！」

「你有何話可說！」

沿著河堤巡視著河岸防禦工事的李飛揚搖頭心嘆一句，這沿河的工事，司令部一共只劃撥了幾十www.hetubook.com.com萬元，這點錢夠幹什麼的？

「光復軍萬歲！」

聲音一落，唐在禮自己手腿拄地，身後一名軍士沖他的臀部揮起了軍棍，肉|棍輕易悶響只是在令營中的官兵無不瞪大了眼睛，他沒想到這師長竟然先受起了刑，這棍棍到肉的啪啪聲在眾的耳間響著，原本掙扎的諸人這會反倒不掙扎了，只是垂首站在那，任由身後的憲兵反扣著。

「最多二三兩銀子！」

許多士兵都在心裏這麼想著，他們的表情淡定而沒有任何異樣，他們無數次的訓練之中，只有一種東西刻進了他的骨子裡，那就是血！

「我有話說！」

「是條漢子！你父母我會有交代，但你死罪不可免！」

「說！」

不難是他們，就連周圍的那些煤礦的外國僱員和傳教士們，在看著這支只有幾千人的軍隊時，目光也發生了變化，當官兵們踏著靴聲將從他們面前經過時，紛紛衝著這些官兵鞠躬行禮，對於他們而言這是第一次發自內心的向中國軍人鞠躬。

心知必死的許問遠喊了一聲。

雙目一瞪，唐在禮盯視著眼前的于問遠，厲聲低喝著，這喝聲只讓于問遠身後諸人心頭一顫，變得有些不知所措。

「長官！」

「標下不敢！」

眾人搖搖頭，唐禮才這才讓人拿著一疊碗走過來，每人倒了一碗酒。

未等個吼完，走出來的一名憲兵，操起衝鋒槍朝他下巴犯抽一槍托，喊聲頓時啞了，可即便中如此，他的喊聲還是讓那些營連長們面面相覷起來，同樣引得了周圍士兵的注意。

「只是心理作用罷了！」

「一個月十二塊錢的軍餉啊！戰死者三百元撫恤金！國家光復后另有三十畝勛田，孟介，你覺得有多少人願意為了那些個龍頭、舵主、堂主去送死！」

「今日許問遠、曹達一眾十九人，因犯軍法伏刑於此！還請諸位兄弟引以為戒，身為光復軍之兵，必從軍法！否則軍法絕不姑息！」

「諸位兄弟皆是光復軍官兵，從穿上這身軍裝，就不再是什麼得立堂、眾生門、清幫的門徒，光復軍中，只認軍令、軍法，絕無人情！今日十三團二營六連官兵訓練生怨受罰，軍士、軍官皆受連座之罪！下犯禁，長有責，唐在禮，按軍法行五十軍棍！」

「你是壽州人，你告訴我，過去像那些個會黨，他們一個月能掙多少錢？」

突然間，這些士兵們在人們夾道歡迎之中踏步和_圖_書朝著淮河畔的碼頭開去時，士兵們揮起了拳頭高喊著。

說著他又吼了起來。

一聲吼，伴著一陣整齊的立正聲。

「還請長官念在於營長舉義之功，饒于營長一命！」

屁股上的吃痛讓唐禮才的笑容顯得有些怪異，他咧著嘴嘶著牙，倒吸了一口涼氣。

而在不遠處，一群士兵正用木竹圍著一片軍營，同樣建在田間的營地里整齊的撐著幾千座帳蓬，空地上，排成隊跑著步的士兵，正在用自己的雙腳夯實這土地。可在這整齊劃一的腳步聲中，卻是迴響著一陣不諧的慘叫聲。

「師長，請告訴俺爹娘，曹達非死於軍法，而死於戰場！曹達當感激不盡。」

「標下不敢，標下雖未從軍，但亦是當官長者，需愛兵如子，豈有像大人這般，只認軍法而……」

淮河北，阜陽城外的田地間，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色，一群群穿著綠軍裝的士兵和民夫正在奮力的用大石滾夯實田間的土地，沒人知道為什麼要夯實這片土地，對士兵而方，他們只是服從命令，對而民夫卻是為了一天1角銀元的報酬。

唐禮才點了下頭。

張匯滔看著那十九人，在這座軍營里可有七成都是他們的徒子徒孫，雖說起義當天，就已經著令「軍中無會黨」，從入光復軍起他們就沒了任何關係，但那也只是嘴上說說，萬一……

唯一的區別是，軍官中有人慘嚎，而一部分軍官和軍士卻是咬牙悶哼著，如此壯觀的行刑，卻是吸引了一些民眾在營外圍觀著，一些人幾不忍抬頭看這「壯觀」的一幕。

「這十九人皆系違逆軍令，逼迫長官，皆需軍法事之！」

看著那沿河東下的船隊，船上坐滿了光復軍官兵，李飛揚知道這些是從馬鞍山開來的精銳……光復軍第一師第一團的官兵，他們是北上禦敵的部隊。

「兄弟們，殺韃子、復大漢！」

「此謂構軍，犯者斬之！你以為我不敢殺你！憲兵！」

別說是沿著淮河打造一條「淮河長城」，就是沿著淮南構建一個防禦工事亦不現實，給的錢太少，作為司令部工兵處處長，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這些錢全部都用到淮南，這裏供應著馬鞍山和上海等地所需的煤炭，沒有煤炭就沒有鋼鐵、沒有電力，沒有了這兩樣，等於沒有了武器。

「兵士所慮無非是軍中不公，可本師長受刑於前，五十軍棍，刑完見血，這讓那些個人看到公平，一邊是厚餉和公平，一邊嘛……會黨中www.hetubook.com.com事，你比我了解，不是嗎？」

于問遠冷麵答道。

「兄弟們，即入軍中，當知軍令，我許問遠就是教訓，我不恨軍法嚴苛，只恨未能手刃索虜，若是兄弟們他日上戰場，替問遠殺兩個韃子，問遠泉下拜謝兄！」

「光復軍中只認軍法！」

這聲沉喝倒是讓原本大義凜然的于問遠一驚，待幾名肩掛衝鋒槍的憲兵從師長身後走出來，于問遠連忙急聲喊了出來。

步驟艱難的唐禮才並未讓人扶著，而是繼續站在訓練場上看著將營地里的土地踏實的士兵，這會的隊列已經不見了先前的凌亂。

「問遠不從軍法，害得十八位兄弟隨問遠伏刑，問遠心中有愧，」

伴著一聲長長的氣笛聲，火車在距離淮南站停了下來，這並不是淮南路礦鐵路的終點，終點是河口車站，那是裝煤的車站。

「不會起亂？」

行刑完后，一聲未哼，痛的滿是汗的唐在禮掙扎著站起身，

唐禮才看在眼裡，又用餘光瞥了眼台下的士兵。

「長官，全殺了會不會……」

5月27日清晨，淮南煤礦鐵路的一列火車由南向北行駛著，天空陰鬱，似帶著一種不祥，淮南鐵路兩側，隨處可以看到藍黃紅三色旗和慶祝安徽光復的橫幅，過去的兩天一夜中，除去以安徽皖江學校等十幾所黃埔學校學生軍以及當地會黨起義外，骨幹力量還是淮南的近三萬煤礦和建築工人組成的光復軍。

唐禮才笑看著張匯滔，自己的這個團長到底還是太過於年青。

終於，伴著軍士吼出「三十」后，十幾名軍士便俯身逐個檢查受刑官兵的屁股，如果有一人徇私，受刑者和行刑者皆需翻備受刑，檢查完畢后，一名軍士才朝著遠處跑去。

施工的大都是公司的工人以及每月兩塊錢的從沿江各地招募的民夫，他們在工兵和軍官們的指揮下，修建著沿江的防禦工事，河堤著散布著零星的炮壘和機槍堡。

「語出怨言，怒其官長！」

「長官如此嚴苛，難道就不怕兵士怨之，官長惱之！」

冷笑著唐在禮卻是吐出一句讓人心顫的話來。

在江寧，當他們把刺刀捅進那些清軍身體內的時候，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發泄，當看到血的時候，他們中的許多人甚至於帶著一種狂喜。

接著又步履艱難地走到這十九人面前，瞧著他們的神情，示意身後的憲兵把他們嘴中的木球取出來。

「曹達隨眾兄弟壞我光復軍軍紀，罪不容赦！曹達認了！」m.hetubook.com.com

「光復餉九元，戰地津貼每月三元！」

他的一聲冷哼卻是讓那些鞠著躬的軍官們，背後都冒出了冷汗來，未等他們說什麼，十幾名憲兵便用衝鋒槍指著他們，與此同時，軍營閣哨上的機槍瞄準了軍營。

看著被打暈在地的于問遠，這些軍官不禁生出些同病相憐的感覺來，他們一咬牙，同時一鞠躬。

「師長，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會……」

「軍旅亦知人情……」

他們清楚地知道，自己將要去的地方，就是前線，不是他們向北伐過去，就是他們在淮河以前阻止清軍的南下，對於第一師第一團的官兵來說，他們只是在車廂里等待著，等待著即將到來的戰鬥，想到戰場上的血腥，其中的一些士兵，只覺得自己全身都感到一股燥熱。

「希望你們能禦敵于河南吧！」

「不凱旋，誓必死！」

又可以殺人了！

這會李飛揚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希望于北上的這支光復軍中的精銳，這會空中突然傳來一陣轟鳴聲，抬頭朝著空中看去，只見空中十數架「擎天」式飛機正在朝北飛著，飛機的出現，只讓李飛揚雙目一睜，怎麼……難道飛機也在北派。

眾人喝完酒後一摔碗，大聲吼著，待他聲音一落，站於十九人身後的憲兵便是抬起手槍衝著這些人的後腦扣動扳機，槍聲在軍營上空回蕩著！

哨聲響起的時候，列車車廂打開了，荷槍實彈的士兵們紛紛跳出車廂，無需軍官們的喝吼，便自發的排成隊列，其訓練有素遠非那些臨時武裝起來煤礦和建築工人所能相比。

「不凱旋，誓必死」的吼聲在淮南城內回蕩著的時候，一名身才高大的軍官出現在淮南南岸的河畔邊，他穿著一件簇新的軍裝，軍裝上的銅扣閃爍著陽光。而在沿著淮河的地方，一群群打著赤膊苦力，正在那裡揮著鐵鍬或鎚子夯著木樁，數道未成的鐵絲網在淮河岸邊綿延出來了。

十幾分鐘后，一萬六千多名官兵立正集合空地上，營牆的崗哨上機槍隔著葦牆瞄準營內的官兵，憲兵營的官兵持著衝鋒槍上著刺刀的步槍，站于軍營四角。

「嘟……」

盯視著這些求情的軍官和那些士兵，唐在禮卻是一聲冷笑，然後點著頭。

隨著口令的響起，大隊士兵一轉身踏著靴聲咚咚地朝著車站外走去，路邊的人們看著這支軍隊，眼間似乎真的一下看到了光復的希望，一些外國傳教士和礦上的職員、報社的記者，紛紛用相機拍下這珍貴的一幕。